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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一点黛眉刀犹如嵌入毒蛇七寸的钉子,及时切中枪身力道最弱的一点,螭枪软软垂下,被透入的刀劲打得向下坠落。我心念一动,螭枪倒飞而回,在身前洒出一片绚丽光幕。
“我不敢说什么?”公子樱脸色微变,一点黛眉刀劈碎光幕,凛冽的刀势遥遥将我锁住。
“说你喜欢她,说你爱甘柠真说出来有那么难吗?你到底在怕什么?”我厉吼着扑上,强行挣出刀势,螭枪发出一连串怒潮般的攻势。
公子樱显然心神大乱,刀光左支右挡,竟然被我逼得不断后退。
“我不会再见她了,你到底明不明白?被认定魔主的我没有退路,身为妖怪的鸠丹媚没有退路,门派毁灭的海姬也没有退路。可是甘柠真不一样啊!”我像是要把心中的郁结尽数发泄,不断怒吼,千万点枪尖颤动,倏然万流归海,汇聚成一道灼烈燃烧的惊虹,狠狠击上一点黛眉刀。
“呛!”枪尖刀锋互抵,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摩擦声。
我和公子樱四目死死对视,翻腾涌动的气浪掀得我们长发向后激扬,衣衫猎猎响动。
对峙许久,我们都没有动,整个世界的暴雨也不能撕开窒息般的沉默。
又过了很久,公子樱的嘴唇微微抖索。
“我,我喜欢柠真。”他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宇传来,“可那是不行的。你明不明白,那是不行的。这个世上,除了她死去的娘亲,只有你,只有你可以让她笑得最好。”
“我也会让她哭得最痛!”我气贯螭枪,枪尖猛烈滑过刀尖,光焰迸溅,烈焰熊熊的枪身和刀锋砰然交错,我和公子樱倏地贴近,两人的面孔相距不过一尺。
挣扎不过一尺,痛苦不过一尺,爱恨不过一尺。
整个世界的暴雨在这一刻打落下来,不过一尺。我可以清晰看见,公子樱凄凉如坟的眼睛,埋在坟下的悲伤深得望不到底。
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个人,让你笑得最好,哭得最痛。
雨水从我的眼里无声滑落。
枪身猛然震开刀身,又再次交击,光芒在彼此的瞳孔中闪耀。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要的,她给不了。”我嘶声回答。
“她能给你的,我却要不到。”公子樱笑了,笑得就像在哭,一点黛眉刀一寸寸将螭枪推开,薄锐的刀光逼近我的脖颈,照寒了颈上的毛发。
“至少你能给她的比我多。你比我,更好。”枪身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刀气,我艰难地向后一寸寸退去,心痛如刀绞。
柠真努力伸过来的手,我只能一步步后退,直到另一只手将它握住。
这是我的选择。
刀绞过的心会更坚硬,即便来日战死,我也会颜带笑容,心中无憾。
“所以,该回碧落赋的人是你。你他妈的和吉祥天斗个屁啊?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掺合魔刹天这趟混水?”我枪势陡变,枪尾突兀翘起,顺着刀势反敲公子樱头顶。
“你他妈的懂个屁啊!”公子樱狂吼挥刀,衣鬓凌乱。这一刻,他不再是丰神绝秀、温文尔雅的贵公子,而是一头鬃毛倒竖的疯狂雄狮。
“北境坏了!一旦破灭成空,除了知微或能逃过,其他人都要死!所有的生命都会灭绝,天地会在空灭的时候吸取所有的生命力,开始下一轮重生!”公子樱一刀将我劈飞,身形疾闪而至,刀光掀起无穷碧涛,化作咆哮暴涨的海啸卷向我。
“柠真也会死,她会死啊!你他妈的只想自己,有没有为她想过?我必须找到自在天,哪怕清虚天全死光了,我也必须在北境破灭前找到自在天!”他一刀接一刀,斩得我踉跄后退,内腑震荡不休。
“所以你就和楚度联手?你替他领兵,而他去了吉祥天,去找那个八字没有一撇的自在天?”我喷出一股血沫,被刀气震得远远抛飞,沿着山势一路向下跌滚。
公子樱神色一厉:“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他伫立峰顶,冷冷地俯视着我,表情越来越难看。
“是你!”一点黛眉刀剧烈颤动,映得公子樱双眼犹如碧幽幽的鬼火燃烧。
“原来是你。”
“就算我说不是,你也不会相信。我还是爽快点承认好了。”
螭枪在头顶抡出一个个流畅的圆,将刀气的余波顺着圆甩出去,在我四周炸开一道道气浪。“是我,当然是我。不过也离不开夜流冰的帮忙,入梦毕竟是他的天赋。”
“想必你早就盯上了他。”公子樱眼角轻轻抽搐,仿佛碧绿的火光迸溅出来。
“你不用摆出这么夸张的表情。”我脚后跟抵住一块凸起的岩石,稳住身形,毫无退缩地迎上公子樱的目光,“其实魔刹天的妖王心里都清楚,谁才是真正的魔主。他们做一些两边讨好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何须耍弄这种挑唆离间的小花招?龙眼雀或许会和你暗中勾结,阿凡提、碧潮戈或许也会,但夜流冰绝无背叛楚度的可能。”公子樱缓缓摇头,眼神的厉焰越烧越烈,声音却越来越冷,像随时会冻裂开,“对夜流冰而言,楚度是他最完美的梦。而你只是一个丑陋的真相。”
“其实我倒觉得,梦比真相更丑陋。因为它连自己都要欺骗。遇上楚度,是夜流冰最大的不幸。”我的心绪渐渐冷静下来。今次几番交手,公子樱不再像过去般全力压上,他在尽量避免硬拼,他的伤势不能再加重了,否则北上澜沧只会遭敌所趁。
但眼下又有不同,身为魂器的秘密被我窥破,难保他会不惜一切将我斩杀。
激怒公子樱虽然能扰乱心神,令圆满的道境出现缺隙,但同样会令对方生出不死不休的疯狂,大违我拖延战术的本意。
我必须忽软忽硬,掌握其中分寸,甚至要说几句好话缓和一下局势。
公子樱从崖顶一步步走下来:“你究竟知道多少?”
“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不想知道的也知道了。”我螭枪上挑,枪尖跟随着他不断移动,“不过你大可以放宽心,不该说的,我不会跟吉祥天多嘴。这是因为柠真,你我都是要为柠真考虑的。”我的目光移到一点黛眉刀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刀光猛地波动了一下,惊怖的杀气霎时绞碎了两侧林木,碎叶像锋利的刀片把雨幕割成了一截截。
双方仿佛一下子远隔了无数重透明的帘子,连公子樱脸上扭曲的神情都变得有些恍惚。
“你想怎样?”公子樱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困在密云里的闷雷,烦躁不安地滚动。他的衣衫业已湿透,湿漉漉的发束黏贴在额头上,水珠不停地往下滴淌。
“你可以和楚度合作,当然也可以和我合作。只要你回归碧落赋,撤走清虚天的人,让吉祥天和魔刹天拼个你死我活。你便可从容收拾残局,我们再联手对付吉祥天。”
“你和我就想对付吉祥天,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公子樱发出刺耳的冷笑,沿途的岩石随着笑声块块崩裂,“吉祥天司职天地平衡,掌控众生兴衰,它就是天道的一角,那是个真正的庞然大物,谁也不清楚这么多年吉祥天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埋了多少后手。”
我心中一动:“楚度潜入吉祥天,一来是为了查找自在天的线索,二来是想摸清吉祥天的底牌?”
公子樱微微颔首:“吉祥天重兵布陈红尘天,给了我们最好的机会。”
我沉声道:“有一点我不明白,天刑和梵摩岂会甘心被天道束缚?如果自在天真和吉祥天有关,他们难道不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公子樱哼道:“你想一想天刑、梵摩的法术路子便会清楚,他们走的都是代天掌控的道。一旦功成,化身为北境法则,成为天道运转的一部分,自在天对他们有害无益。”
我沉吟道:“只要北境维持平衡,他们的道便能不断进步,若能转化成天道的一部分,即使天地破灭,也能随着北境重生,成为永生不灭的存在。”
“道不同,决定了我们和吉祥天绝无和平妥协的可能。你以为我们只是和天刑他们交锋?我们是在和天道交锋,和捆绑所有生灵的枷锁交锋!”公子樱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我,“你这个魔主,只不过是天道加在楚度脖子上的一根绳索罢了。你存在,是因为楚度存在。”
“这不可能!”我耳朵嗡地一声,仿佛被霹雳打懵了,失态地吼起来,“不可能!你弄反了!沙罗铁树为魔主盛开,因为我存在,所以楚度存在!”
公子樱发出近似怜悯的叹息:“短短数年,你实力突飞猛进,走完了别人数千年也走不到的路,你不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吗?北境有的是雄心勃勃、意志坚定、天赋出众的人、妖,可又有几个能走到你这一步?没有天意的垂青,你和他们的结局不会有什么不同。”
我的心陡然一颤,龙蝶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但这让我更惊骇,更愤怒,更不甘!
一丝难以平息的恶念窜上我的心头。
神识突然动荡,仿佛掀起呼啸的龙卷风暴,一头七情怪物露出模模糊糊的轮廓,与我的咆哮声隐隐相合。
“我不信,我不信!老子的实力是拿命一次次拼回来的,不是什么狗屁老天施舍的!我不信!我不信!魔主的存在只是为了沙罗铁树,你弄反了,你故意动摇我的道心!”
我疯狂地挥舞螭枪,赤红的光焰怒吼着向四周激射,草木陷入了熊熊火海:“你们要我为龙蝶而存在,要我为楚度而存在,要我为柠真而存在!这不公平,不公平!”
呐喊声像一头穷途末路的困兽,在雨幕中横冲直撞。
“没什么公不公平,我只会选择和楚度合作。”公子樱断然道,“你大概不知道,你的魔主身份曝光,反倒令楚度心结尽去,打破了停滞不前的瓶颈。如今的楚度,已经不是当日鲲鹏山上的楚度了。”
我死死地抓紧螭枪,木然而立,滂沛雨水无情地把全身浇透,水线像一条条冰凉刺骨的鞭子,狠狠抽在我身上。
神识内的龙卷风暴愈刮愈猛,七情怪的面目越来越清晰,心中的恶念越来越强烈。
我只看到公子樱不停地对我摇头:“楚度很可能踏上了知微的巅峰,成为北境无数年来真正的第一。他是唯一可能击败吉祥天,闯出这个天地的人。”
“轰!”“恶”跃出神识,实质化成一道直冲天穹的龙卷风暴,将一片接一片的山石、草木、雨水卷起,纷纷碾成粉末。
“收起你这一套吧,说穿了,你不过是件欺软怕硬的魂器!”
“可我是我!就算生灵死绝,北境破灭,我只是我!”
“无论楚度多强,我也要将他击倒。如果要打破这个天,这个人也只能是我!”
“我只想为自己而存在!”
“哪怕牺牲一切!”
生死螺旋胎醴在体内疯狂流转,弦线沿四方辐射,“恶”的龙卷风暴绕着我的身躯,咆哮着盘旋而上。
“哪怕牺牲一切!”我慢慢举起螭枪,冷冷指向公子樱。
“你真是冥顽不灵!”公子樱愤怒的语声回荡在群山间。
“冥顽不灵的是你和楚度,是你们让北境变‘坏’,是你们让生灵涂炭,你们亲手破坏这一切,又把自己的破坏吹嘘成拯救,把别人的拯救指控成破坏,还要美其名为‘道’,我看是强盗的‘盗’才对!”我猛然一抖螭枪,枪尖锁定公子樱的一瞬间,“恶”裹挟着我,扑至公子樱跟前,速度快得无以复加。
“你只是在为自己的私欲找借口。”碧光自公子樱胸前绽开,一点黛眉刀仿佛早就等候在那儿,精准无误地劈中枪尖。
“因为你们连借口都不用找吗?”
“当!”螭枪向旁荡开,刀光正欲从中切入,龙卷风暴带着我“呼啦”一转,打着旋绕至公子樱侧后方,吐出螭枪的一点艳芒。
公子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步伐飘忽前移,一点黛眉刀向后撩出。“滋滋”,枪尖滑着刀锋而过,溅起一连串耀眼的火星。刀锋在摩擦中陡然生出几十股向前向后、或拉或推、锐钝各异的刀气,令螭枪一阵乱晃,几乎失控。
一点黛眉刀趁势摆脱螭枪,直挑上来。我不改前扑之势,弦线生出弦象迎击,神识内“哀”、“喜”、“惧”、“欲”齐齐跃出,融入弦象。
电火交轰,雨涨雾漫,昏暗混沌与炫耀光芒交替攀升,四周一阵亮一阵黑,空气时而传出撕裂般的刺耳尖啸,时而发出震耳欲聋的霹雳巨响,弦象竟然演绎出天地末日般的可怖天象!
“砰!”公子樱连人带刀被弦象轰飞出去,翠绿的刀浪将他层层裹住,在空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