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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立半晌,忽而大笑一声,向前行去。
从生命诞生灵智,孕育出了“我”的念头,便注定无法满足。因为“我”可以是趴在泥石下的蝼蚁,“我”也可以傲翔天空,乘风御霞。“我”要进化,“我”要突破极限,“我”的念头无限宽广,直至超越天地束缚。
“这是生命的大精彩,也是大恐怖。”我跨过一具僵死的水晶娃娃,心中百感交集。
月魂若有所思地问道:“为什么是大恐怖?”
“因为‘我’在超越的时候,意味着其它的‘我’不得不被压踏。‘我’站高了,其它的‘我’自然就矮了。我强了,龙蝶就弱了。狼进化了,羊、鸡、兔子等都要跟着倒霉一大批。公子樱进化了,便可以操控其它魂器。双方差距越大,恐怖越大。”
“一个过于强悍的生命,拥有欺凌其它弱小生命的力量,所以后者会感到恐怖吗?”
“不止是欺凌这么简单。”我哑然失笑,“波及,操控,奴役,改变甚至灭绝。以‘我’之念,吞没它‘我’。正如楚度兵锋所指,北境动荡,各重天皆难独善其身。黄泉天的鬼魂会增多,灵宝天、色欲天的药草会大量减少,更多的魂器会被捕捉……”我收住脚步,孔窍已濒临尽头,一个奇妙瑰丽的巨巢在视野中闪闪发亮。
巨巢形似蜂窝,色彩缤纷,湿漉漉的像凝固的冻露,密布着一个个洞。每隔一会,从洞里便滚出一个黏糊糊的水晶娃娃。绝大多数娃娃一落地,就摔成碎块。还有一些水晶娃娃无力爬行,四肢颤栗了几下,气息转弱泯灭。有几个水晶娃娃因为动作迟缓,会被稠厚的膏泥慢慢卷入淹没。
“所有的通灵晶髓都是被催生出来的,难怪会有这么多。”螭惊异地揉揉眼睛,“老天,这座空城在拼命地生猪仔吗?它到底要干什么?”
“它生的可不仅仅是通灵晶髓。照月犀角、古娲、洞冥草灵……雾洞里所有的灵物都是被这样孕育出来的。月魂你说得没错,一旦这些生灵的灵智彻底成熟,店铺便是它们的归宿。而那些没能成功蜕变的灵物,应该就是被出卖的货物了。”我靠近巨巢,仔细端详着,嗅出了一丝淡淡的腥味,“店铺接受人类的血肉和魂魄,也是为了孕育灵物所需吧。”
螭呆呆地道:“空城造化生灵,岂不是和天地一样了?”
月魂颤声道:“它绝不是想要打破天地法则那么简单,它是想自成天地!”
我也猜出了几分空城的念头:“所以它将自己的规矩,凌驾在了北境法则之上。”
月魂续道:“自成天地,需要自己独立的宇和宙,以及循环繁衍的生灵万物。”
我讶然道:“属于自己的宙?这座空城的时间流逝,莫非和灵宝天有什么不同吗?我们在空城待了许久,其实对灵宝天而言只是短短一瞬?这些水晶之所以能频繁蜕变成通灵晶髓,是因为空城的宙?”我对准巨巢中的一个蜂洞,小心翼翼地探臂伸入。
霎时,手臂就像伸入了一处奇异的时空漩涡,明明连着我的肩膀,却感应不到。等我抽出手臂时,俨然发生了变化。
沾满了溶液的手臂轻轻一抹,便褪去了一层老皮。指甲弯软垂落,长及小腿,好像疯长了许多年。
“果然是宙的力量,难怪通灵晶髓源源不绝。”我轻叹着割断了长指甲,心知这座空城只要愿意,足可操控时光,将进入城内的人永久围困,直到老死。除非像我这样结出魅胎,同样超越北境法则的人才能脱离。
螭神情激动地道:“林飞,把手伸到洞里多摸摸。这种体验对我很有好处。”
这话听得怎么有点别扭啊。我依言照做,由于未入知微,我对宙的变化奥秘一头雾水,并无多少感悟。
待了许久,我才转身离开。心中暗忖,想要提升法力,恐怕只能打这座空城的主意了。
然而这座空城比楚度更为强大可怖,相比怨渊也不遑多让。换作其它时候,我只能是痴人说梦。
但如今有了一点变化。
“这座空城正在衰败。”我想起无痕的话,苦心琢磨起来。
北境绝不会容许空城这样的异类出现。一旦空城自成天地,势必脱离北境而去,等于从北境硬生生挖出了一块肉,产生的坏空可想而知。
所以北境必然会对空城下手,制造出一个类似我的障碍,像打击楚度那样打击空城。
这个障碍显然已经生成,正在一点点破坏空城。而空城同样作出了反击,那就是逼使每一次进入空城的人,为它清除这个障碍。
这是空城与天道博弈的棋局,钥匙的拥有者以及那个障碍都不过是双方的棋子罢了。
我从一个水晶娃娃旁边走过,它佝偻着背,四肢颤抖,抬头望着前方正在努力爬动的同伴。尽管它脸上五官全无,但我还是能感受到那一份深深的绝望。
“顺利爬出巨巢的水晶娃娃,万中无一,这其中又有多少能够爬出孔窍呢?”我凝视着地上的水晶娃娃慢慢僵硬,“望着别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生命的大精彩也就变成了大恐怖。”
“月魂,我有时在想,北境的念头到底是什么?法则又是从何而来?”
我缓缓地道:“会不会,正是这种大恐怖生出了北境的法则?或者说,是无数个其它的‘我’孕育出了天地的灵智。这个灵智本能地为那些超越的‘我’设置障碍,增加劫难。这种行为,便被称作‘天道平衡’。”
“我”的希望,是另一个“我”的失望。
所以,想要阻碍生命超越的,正是生命自己啊。
第十章 我的路
我想要突破瓶颈,就不得不对空城下手。
阻碍空城超越,是因为我要超越。
这样的阻碍甚至身不由己,无意而为。就像魅阻碍了飘香河底的鬼魂,甘柠真阻碍了晏采子,海沁颜阻碍了怨渊……
我跨过最后一具水晶娃娃的尸骸,站在孔窍入口,俯视下方燎原星火般的生灵光芒。
这是雄壮绚烂的生命长河,奔涌着大精彩的波浪。当我们分流击水,高歌勇进时,不会想到那些沉落在河底的泥沙。
如果世上真有宿命,那么摆布我们的,其实并不是冥冥中的天道,而是其他人的宿命。
公子樱的宿命被柠真的宿命摆布,柠真的宿命被我的宿命摆布,我的宿命被龙蝶的宿命摆布……“我”和一个个“我”环环相扣,丝丝相绕,交织成一条难以挣脱的锁链。
这条锁链便是天道天命。
“哪怕明了本心,也难破天命啊。”我长声清啸,向着光芒闪烁的生灵海洋飞扑而下。
风从身侧急速掠过。今时今刻,我的道境感悟全面超越了阿萝师父。然而涌上心中的不是喜悦,而是深深的孤独。
明了本心,只能看清自己和自己脚下的路。但这条路早就被他人走得面目全非,偏离了方向。
这一条路,真的是我原先要走的路么?
身为锁链中的一环,我必然要受其它锁环的牵制。
我无法决定其它锁环的道路,来为我的本心让道。也不可能掌控所有生命的宿命,来为我一个人超越。
那就只剩下了一条路。一条远离众生,不受他人宿命波及的孤独之路。就像一枚棋子想要跳出棋局,必须先摆脱其它棋子对它的羁绊。
这条路意味着斩断其它环扣的锁链,抽身而出,孤身前行。
六欲从肉身跃出,和一个个扑来的生灵交缠厮杀。无穷的咆哮、无尽的彩焰撕开迷雾,激荡喷溅。
生灵的精华本源被六欲吞噬,被我吞噬,被空空玄吞噬。激战无休无止,再多的生灵精华也不能帮助我冲破瓶颈。
六欲回到体内,我脚下用力一蹬,抽身跃出重围,脱离洞壁,向着下方直直坠落。
远离所有的生灵,一个人在虚空。
往下落,一直落,一直落……我在盘旋的迷雾中问自己,这条路,真的是要一个人才能走吗?
这是大精彩、大恐怖之后的大孤独。
这是生命一直向上攀登,直至站在知微的峰头,必然要面对的大孤独。
临立峰巅,衣襟当风,无论是楚度,还是晏采子,都会感到扑面而来、深入骨髓的孤独吧。
往下落,一个人落,连风声也是孤独的……楚度离开了阿萝,晏采子抛弃了甘柠真,我是否也会和原来的好友、爱人越离越远,就像一个个奋力向前爬动的水晶娃娃?我清楚意识到,即便我回到大唐,也不可能再和大熊、李洁净称兄道弟。即便是抱紧了鸠丹媚、海姬火热的胴体,我们的道也不可能紧紧相贴。
飞上了天空的青蛙,无论是对过去的自己,还是对留在井底的青蛙,都是一种告别。
哀莫如斯,孤独如斯。
往下落,一直落,无数往事百转千回,喜怒哀乐尽落心头……我忽然想到,当年我远赴鲲鹏山,柠真凝望着我的背影,是否也感到了越离越远的悲哀呢?
那注定是一条孤独的路么?
然而世上,有什么是注定的呢?
飞上了天空的青蛙,为什么不能有另一种告别的方式?
生命不应该,也不能仅仅只有大精彩,大恐怖,和大孤独。
我没能看到,不代表就没有。
这才是道的迷人所在。
微微一笑,我闭上双眼,心是张开的双翼。往下落,一直落,以飞翔的姿势……
没有我要的选择,我就造出自己的选择。
若能真正超越了这份大孤独,也就超越了知微,超越了生命的极限。
这才是情欲之道要走的路吧。
以舍弃之心,求不舍之路!
我大笑着往下落,一直落,我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往下落……冥冥渺渺间,一颗道心蜕落层层杂质,晶莹剔透,纤尘不染。
“砰!”我脚触实地,猛然弹起,再次落下,贴地一阵轻巧翻滚,卸去落势。
地面生满了圆鼓鼓、软绵绵的肉芽,色泽暗红,弹性十足,就像一层厚厚的软垫。即使从高空落下,也会毫发未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然进入空城的人都要摔个半死,谁来除掉空城的心腹大患?
我举目望去,肉芽高约数丈,宛如茂密丛林,隐隐现出一条蜿蜒曲折的空隙。四下里静寂无声,并无打斗痕迹,无痕等人想必已经深入空隙。
我并不急于一探究竟,熟悉了周边环境,才慢悠悠地跟了上去。这也是我耗费大量时间,与孔窍内的生灵争斗的目的之一。先让无痕、石勇、庄梦这些人折腾折腾,最好拼个你死我活,明朗形势,好让我坐收渔利。
随着我的脚步,伸展的肉芽向两旁轻微摇颤,纷纷让开。我仿佛陡然陷入了一种忽快忽慢的波动中,就像小船在波浪上起伏颠簸。
“这里也有宙的力量。”螭发出心满意足的惊叹声。
我伸手抓住一丛肉芽,摸了摸,试着用嘴去咬。谁料肉芽递到了口边,即刻化作一片空空荡荡的虚无,根本不给我下口的机会。
“以实化虚?”我好奇地道,肉芽似乎流露出一丝忿怒的情绪,猛然摇动,卷起一道激烈的气流漩涡。与此同时,我神识中的漩涡生出了奇怪的感应,也急速旋转起来。
月魂惊骇地道:“这恐怕不是肉体的以实化虚,而是神识实质化这片肉芽丛林,可能是空城的神识所化!”
我差点吓一跳,神识实质化成肉芽丛林,需要多么可怖的精神力量?难怪我想吞也吞不了。
“林飞,你真要对付空城吗?”月魂迟疑地道,“北境一旦破灭,灵宝天众多生灵也难逃劫难,但至少这座空城可以脱离北境,延续城内生灵的血脉。”
我略一沉吟,道:“这要看毁灭它还是帮助它,哪一种选择可以令我冲破瓶颈,迈入知微。但无论如何,无论是谁……”
我斩钉截铁地道:“阻吾道者,吾必斩之。”
第十一章 时空裂缝
一言既出,心灵世界幻出幢幢过往色相,仿佛被霹雳轰炸了一遍,狂风又横扫了一遍,甘霖再滋润了一遍,就连隐藏在念头深处的杂质也被过滤出来,灰飞烟灭。
从此喜怒哀乐,有了全新的意义。
过往欺我辱我之人,若是未阻我道,大可一笑置之,不再计较。即便是欺负过我的洛阳地痞如今站在身前,我也会不屑一顾,从容而过。
恩怨由我心而生,自然也可由我心而灭。相生相灭,唯缘于道。
从此不斩所恨之人,只斩阻道之人。即便是我看不顺眼的夜流冰,只要他乖乖闪人,我又何必斩尽杀绝?
一路深入肉芽松林,我发觉四周不再像最初那般平静,不少肉芽无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