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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活命,会这么说。不想活命,也会这么说。”我对这根手指视而不见,仰起头,出神地望着呼啸沸滚的天壑。
先前怎么就没发现呢?狂暴的天壑,一样蕴藏了宁静的美。
说来奇怪,前一刻,我还踌躇满志,誓要登鼎北境。后一刻,便从高峰跌落,生死任人宰割。此时的心情本该绝望若死,偏偏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绝望。
即使死,我也不会感到绝望。我自顾自笑起来,原来,我终究是不同了。
无论这不同是对,是错,至少,我的生命不曾在原地停留过。
“你看这里的天壑。”
我像是对晏采子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它和其他地方完全不同。有时,它暴乱幽晦,有时,它绚丽多彩,你永远也无法预知,它在下一刻会变得怎样。”
“因为这里的天壑,拥有生命力。命运也许可以预知,但生命是无法预知的。”
我微笑着,咳出血,一年又一年的时光就像眼前的天壑,浮光掠影呈现。
我跌倒过,爬起过,爱过人,杀过人。
“所以,哪怕走到距离山巅一步之遥的地方,倒下,我仍旧可以告诉自己,林飞,你就是魔主。无论你攀上山巅,还是摔落山脚,你就是魔主,没有人可以代替,也无需任何人见证!”
霎时,天壑中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心神异变,天人交感,一丝难以言喻、玄之又玄的气息蓦地无中生有,出现在我体内。就像从焚烧如灰的土壤里,突然萌芽出了一粒种子。
这一丝气息在全身游走一圈,倏然投向魅胎。
魅胎陡然一震,律动变化,仿佛反炉回造,重新孕育。与此同时,生气、死气、道轮清气、空城精华像是被磁石吸引,纷纷投向魅胎。
魅胎扭曲抖动,不住膨胀,似要炸开。
“那一年,我法术小成,就此离开碧落赋,孑然游历天下。”晏采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诸般身影飞速变幻,慢慢化作一个羽衣星冠,潇洒清俊的青年男子。
“本以为,那只是一次路过。”青年男子说道,面容依稀是晏采子年轻时的模样。
“时值夏末秋初,天气微凉,我途经一处荷塘,遇到了柠真的母亲。”晏采子嘴角渗出一丝笑容,“那个晚上很静,满池莲花业已凋落,唯有她幽立一隅,清丽绽放。”
“当我望去的那一眼,她从雪莲里翩然走出,走进了我的夜晚。从此,我变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法术、门派,统统被我扔到脑后。只要她,我什么都不要。”
“一天,一个月,一年,我们如漆如胶,心无旁骛。然后一年,又一年,我不知不觉地变了,我会想起法术,想起碧落赋,想起人妖之别。”晏采子的语声依旧平静,笑容却变得冰冷刺骨。
“我开始变得惶恐不安。”
“是我对她的情爱变了么?还是我从未对她生出过真正的情爱?这一年的晏采子,还是当年的晏采子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晏采子会变?为什么当初浓烈的情爱可以变?”
他的手指停在我的眉心,剧烈颤抖,既无法向前,也无法后退。
我可以想象,在晏采子的身体里,同样汹涌沸腾,如火如荼,同样被一浪高过的一浪淹没。
他嘴角的笑容渐渐逝去:“原来,世上没有不变的东西。我会变,情爱会变,既然会变,要来何用?”
“从此我便离去,一去不回。原来,我也只是路过。”
“我苦修法术,四处磨砺,深入北境无人敢闯的绝地。然而,每一次历经生死时,我总会想起那一次路过,那样寂静的夜晚,那样浓烈的情爱,那样的抛下一切。”
“我终究无法当作是一次路过。”他沉默良久,如释重负地说道,面容渐渐沧桑,任由时光带入今日。
“直至今日,我才明白,这么多年,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那一方莲池,何谈路过?”他凝视着我,轻轻叹息,“你说得对,我一直在逃。”
“恭喜前辈,心结得解,从此柳暗花明,大道可得。”我也叹道,想不到,终究是晏采子走到了所有人的最前头。
“前辈会去见柠真一面吧?”我忍不住问。
“什么是变,什么是不变?”晏采子不答反问。
“变是情爱,不变也是情爱。”我答道。
“什么是情爱?”我反问道。
“浓是情爱,淡是情爱。无需否认,无需见证。”他洒然一笑,云淡风轻。
此时,我体内的魅胎鼓胀到了极限,随时要爆开,将我炸得粉身碎骨。蓦地,我心中浮现出红尘天的海上,与三女碧波泛舟的情景。
无论这份爱变浓变淡,它存在过,就有意义。
仿佛隔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晏采子仰天长笑,热泪滚滚,笑声穿破苍穹,响彻天壑。
“情浓情薄花开落,
万年沧桑一指夺。
寻遍莲塘何见我?
漫天白云从头过。”
他朗声吟道,余音清越,千万朵白莲盛开全身,如雪如云。
我惊异地望着他,眼前的身影正在发生奇妙的蜕变,似将翩然跃空,羽化仙去。
晏采子手指一弹,点入我的眉心。
第二十五册
第一章 超脱之谜
一缕气息透出晏采子的指尖,传入眉心,直抵魅胎。
在魅胎即将炸裂前,气息化作一个变幻莫测的交点,将魅胎一口吞入。
这个交点既似无限微小,又似无限浩瀚;既在我体内,可以清晰感受,又存在于另一个世界,难以实际触碰。
它的奇妙完全超出了我的所知。
魅胎轰然炸开,空城精华、道轮清气、生螺旋胎醴、死螺旋胎醴犹如火山喷发,狂奔乱涌,呈现混沌初开的乱象,连深藏其间的魅种也快要崩溃。
我全身陡然一震,但又毫发无损,所有的冲击力都由交点代我承受。
晏采子脸上闪过一抹血色,指尖连连颤动,如同蜻蜓点水。交点忽明忽暗,缓缓裂开一条蕴含玄妙至理的弧线。
这条弧线朦朦胧胧,幽幽冥冥,像一条鱼不停地扭曲游动。弧线过处,分割生死,破开混沌,空城精华和死螺旋胎醴被吸附到弧线一侧,道轮清气和生螺旋胎醴则被吸附到了另一侧。
我心领神会,生、死螺旋胎醴再次涌向空城精华和道轮清气。
晏采子轻喝一声,弧线一抖,两侧竟然分别生出象征天地阴阳的乾卦和坤卦,将生死螺旋胎醴、道轮清气、空城精华一一摄入。
乾卦、坤卦顿生变化,生出天雷地火、沼泽山川的奇景。转瞬间,六十四卦犹如车马灯般纷呈出现,各自转化,演绎出相生相克之妙。
这一刻,天地循环、人事变化仿佛尽收眼底。
变是不变,不变也是变,一切相对而言。
“你懂了么?”晏采子缥缈不定的声音传入心底。
“此时此情,不以不变生欣喜。那时那情,不以变更生哀忧。”我含笑点头,生螺旋胎醴、死螺旋胎醴、空城精华、道轮清气即刻衍化,与一幅幅卦象奇景相证相合。
这一次,生螺旋胎醴反而与象征逆的空城精华融汇演变,死螺旋胎醴则与充满生气的道轮清气相融。无论生气死气,逆天顺天,都不再相互吞噬拼杀。生可以转化为死,逆可以转化为顺,尽得易经循环变化的真髓。
卦象由生到灭,转灭重生,循环了不知多少遍。所有的气息最终分化成两股,以魅种为中心缠绕成螺旋状,重生出一个崭新的魅胎。
交点恰在这一瞬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魅胎散发出的浩瀚力量充斥全身,治愈受损的内腑。
仍然是生死螺旋胎醴,但已将空城精华和道轮清气彻底融入。幽暗的死螺旋胎醴中透着一丝勃勃生机,而碧绿的生螺旋胎醴里透出一丝幽冥死息,只需心念一动,死螺旋胎醴便转为生,生螺旋胎醴转为死,相互转换自如,绝无一丝滞碍。
“多谢前辈成全。”我站起身,对晏采子深深一揖。心中深知,晏采子此举一半是为了还我的人情,一半是为了柠真。
“也要多谢道友的成全。”晏采子淡然一笑,千万朵白莲浮起,化作天空朵朵白云,袅袅飘散。
我感慨地道:“前辈终是迈开那前无古人的一步,要脱离北境了吗?”
晏采子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失在天地间,就连声音也是氤氲飘忽:“还需一个契机,方能真正自在。”
“离开的契机?”我若有所思地道。
晏采子微微颔首:“我的道,虽能变化万物,但万变不离北境天地,又如何超脱?一身所学,皆来自北境法则,又怎能轻易摆脱北境束缚?直到从你处得到易经,明悟另一个天地之道,才有了迈出这一步的希望。”
我这才醒悟,晏采子得到易经,绝对是赚了我的大便宜,想必那时心中一定欣喜若狂,偏偏表面上看不出一点异样。
晏采子续道:“今日心结开解,明悟变与不变的循环至理,终得大道。但想要就此超脱天地,仍需最后一点契机。”
我不解地道:“既成大道,为何仍需契机?”
晏采子沉吟不语,声音直接传入我的神识:“北境芸芸众生,生于北境,长于北境,术法得于北境,早已和天地牵绊极深。众生皆亏欠天地,天地不亏欠众生,试问如何解脱?这或许是千古以来,无人可以迈出这一步的真正原因。我虽然借助易经,重洗道境本源,但终究还是难以彻底割断牵绊。唯有静候机会,等到天地剧变的那一刻,趁隙脱身而去。”
我奇道:“照前辈的猜测,楚度岂不是永远不可能逆天得道了?”
晏采子笑了笑:“楚度恐怕做出了和我同样的猜测。不然的话,他何必自爆身外身,又任凭我等打残真身?这分明是借我等之手,还骨肉于天地啊。”
我心头一震,原来逃亡并非楚度的真正目的。否则,他只需躲在吉祥天,和我们四人耗时间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晏采子又道:“若我所料不假,鲲鹏山上的那株沙罗铁树,很快将不复存在了。说起来,楚度的道更为干脆直接,一旦他成功以‘逆’道重建肉躯,无需借助任何契机,就能一拳破境,毁天灭地。”
我忽然想起在大唐时,听说书先生讲过的“莲花童子”的故事。莲花童子仇视父亲,于是先自刎,还骨肉于父母,然后灵魂凭借莲花重生,如此不亏不欠,从而寻父报仇。
晏采子道:“今日道轮主动将天道精华赠予你,无非是让你与天道牵绊更深。虽然你得了极大的好处,但也未必是福。”
我心中骤然生出一念,既然楚度要还肉身于天地,又怎会服用天地所生的灵药——葳蕤翡翠?楚度若是捣毁沙罗铁树,师父怎么办?除非……想着想着,我面色剧变,冷汗汵汵。
“何必管他?这是楚度自作孽啊。”龙蝶的语声出现在我脑海中,诡异地说道,“这可是唯一破除楚度道心的机会。想想吧,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看好戏。”
“可是……”
“没什么可是。如果楚度赢了,你下场会怎样?甘柠真、鸠丹媚、海姬又会怎样?既然走到这一步,你还能回头么?”
我痛苦地攥紧双拳,又颓然松开,心中天人交战,忽明忽暗。
第二章 隐患
“小子,你在神识里,自己和自己说个什么劲?得了失心疯吗?”螭突然瞪大了眼,神色古怪地盯着我。
我愣了一下:“自己和自己?”
月魂不安地道:“你自己不晓得么?你先说,何必管他?这是楚度自作孽啊。后来又说可是,接着又说走到这一步,不能回头了……”
“不可能,那是龙蝶的念头!”我心中一寒,忍不住生出一丝诡异的感觉。明明是龙蝶潜入我的神识,双方念头交汇,怎么变成了我自己?究竟是螭搞错了,还是我伤势未愈,心神恍惚?
“你说另一个不是你,而是龙蝶?”螭和月魂大眼瞪小眼,愣在当场。
“让我想想。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一样。”月魂琢磨了一会,道,“另一个念头比你多了一点点阴冥气息,但你们的神识波动几乎完全相似,极易混淆。”
龙蝶的神识波动何时变得和我类似了?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体内的生死螺旋胎醴循环转动,生气与死气微妙变化,全身时而散发出昂然生机,时而变得幽晦死寂。
我霍然醒悟,如今生死螺旋胎醴死中含生,生中包死,再非原来的生死相隔。这意味着生的我和黄泉天的龙蝶进一步相互渗透,联系愈发紧密。紧密到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