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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扫视了一下听众,接着说:“巴克斯特的受害者中一些人今晚来了,其中有些希望不要说出他们的姓名,我将尊重他们的决定。有人自愿站出来,所以不必再听我多讲。我将介绍我们的第一位志愿发言者,她可以自己讲述她的遭遇。”盖尔看着第一排,点了点头。
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站了起来,看上去好像有点无地自容的样子,犹豫不决地走上主席台,盖尔迎上去与她热烈拥抱,对她说了几句话,领她走到话筒前。
那女人站了几秒钟没说话,基思觉得她面色苍白而惊恐,她清了好几次嗓子,然后说:“我叫雪莉·科拉里克,是城里‘停车吃饭’餐馆的女招待。”
雪莉·科拉里克喝了一小口水,然后瞥了盖尔一眼;盖尔就坐在她旁边。她继续说道:“我第一次遇到巴克斯特警长是六个月以前的事。他到我家来收取我违章停车的罚款。那些罚款单早已到期,我还没交款。我知道我欠了钱,可没有钱交,于是我告诉他没钱。我觉得有点奇怪,警长竟会亲自登门……我是说,我以前从没有与他会过面,但我认得出他:因为他多次到‘停车吃饭’餐馆来吃早饭,我从没招待过他,因为他总是坐在另一个女招待管的那张桌子旁——我不想提她的姓名。他坐那儿是因为那段时间他在同她约会。”
听到这里,人群里传出议论声,大家都知道巴克斯特警长是有妇之夫。但基思知道,下面的话将会对集会更有利——或者说,对巴克斯特警长更不利。
雪莉继续说:“有一次,这个女招待不在,他坐在我管的桌子旁。他说话不多,只是指着挂在我胸前的姓名卡……你们知道,是挂在我的左胸前的,他说:‘雪莉。这一只的名字真好听。另一只叫什么呀?’”
人群里发出一阵小小的不由自主的笑声,雪莉尴尬地微笑了一下,人们又安静下来。她继续说:“总之,几星期以后,他上门来收违章停车的罚款。我让他进来,我们谈话了,我告诉他我没钱,到发薪日再付。可他说他立刻就要,否则就把我关起来。他说如果逮捕我,要到第二天我才能见法官,那样我必须在监狱里过夜。他说每个犯人都得搜身,得洗淋浴,得穿上囚衣。后来我打听到,像违章停车罚款这样的事并没有这些规矩,可当时我真吓坏了。”
基思在世界各地都看到过滥用权力的事。他尤其痛恨男人用他们的权力或武器,去恐吓手无寸铁的女人以达到发生性关系的目的,眼前的故事就是说这个的。
雪莉继续叙述她的故事,不到一分钟就点到了要害。她说:“所以我……我提出……我提出同他发生性关系……”
人群此刻鸦雀无声。
“我是说……我并不硬说是他提出来的……但我好像感觉他是……嗯,有点引我上钩,正像我说的,我害怕,我一个钱子儿也没有。我是说,我并不自称纯洁什么的,我有过几个男朋友,但他们是我喜欢的人,我从来没有为了钱或同我不喜欢的人干过这事……可我想不出有其他什么办法。所以……我提出,而他接受了。”她补充说,“他说他会给我钱,但那是贷款,要我脱掉衣服,让他看看我有什么样的借款抵押品。”
这句话使得听众都透不过气来。雪莉低下头,又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勇敢地正视听众的目光。基思感觉到这决不是在表演——这女人确实受了侮辱,受了惊吓,但却很勇敢。他只能猜测她在大庭广众之中如此暴露自己的动机:这与其说是公民义务,不如说是报复行动。不过,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基思听够了。当雪莉对后面的情节做淋漓尽致的描述时,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经过门厅,那里的人们正竖起耳朵在听,他走出门,下了阶,外面是清凉的空气。
他发现有人在汽车之间打着手电来回走动。当他走近时,发现是警察。他们正在抄记停放车辆的牌照号码。从某种意义说,这并不使他惊奇,但他还是感到难以相信竟会发生这等事。走近一名警察,碰巧是县治安官的一名副手,不是斯潘塞城的警察。基思对他说:“你们在搞什么鬼?”
那人似乎有点尴尬,这是一个好兆头。他回答道:“仅仅是行命令。”
“谁的命令?”
“不能说。”
“谁是这里负责的?”
那人四下看看。“没有人,真的,这里没头头。”
基思看到了一个穿着斯潘塞城警服的警察,走过去,发现这人正是上回在中学里遇到的警察。基思对他说:“申利警官,你意识到你们在犯法吗?”
申利向四周看了看,叫唤另外两名警察。“喂,凯文,皮特,过来。”
两名警察走过来,基思一看正是在广场公园里骚扰比利·马隆的那两个。斯潘塞城警方只有十五名警察,基思感到如果他待下去,他会全都认识的。这两位胸卡上的姓氏是沃德和克鲁格,那个曾用鞋底打过比利的沃德说:“哟,看看是谁来了。你简直像一摊牛屎,不是吗?老是沾在脚底下,快走远点。”
基思一一叫了他们的名字,说道:“沃德警官,克鲁格警官,申利警官,这是个合法集会,受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的保护。要不要我提个醒?如果你们现在还不离开,我将打电话给州警察局,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三名警察面面相觑,然后看看基思。沃德问道:“你疯了还是怎么的?”
“我讨厌你们。马上给我滚蛋。”
“嗬!嗬!老伙计,别上火。”
“给你们六十秒钟撤走,不然我要回教堂里把大家都叫出来。”
双方沉默了很长一会儿,此时所有其他警察,一共七个,也都集中过来,沃德对他们说:“这家伙说他要叫州警察来抓我们。”
警察中发出几声不太痛快的笑声,但似乎没有一人觉得开心。
基思又说:“我将叫里面的人到外面来开会。”
显然,没有一个警察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与他们的朋友和邻居对峙,但他们也不愿意被一个发怒的老百姓给撵走。这是一种势均力敌的场面,基思考虑是否让他们体面地下台阶,后来又认定他们不配。他说:“你们还有十秒钟时间。”
沃德警官反击道:“不到十秒我就把你铐起来。”
“五秒。”
没人动。
基思转身想进入教堂,但发觉他被包围了。要冲出包围圈,他一定会推撞某个警察,这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他说:“让开道。”
他们不睬。
基思走近那个阻挡他往教堂去的警察,他们拉出警棍,伸出手臂,张开双腿。
基思本想低着头冲过防线,像后卫一样,但这里的防线有棍棒和枪支。显然,他的处境与他们一样困难,没有人愿意采取主动。
沃德在他身后说:“你是个恶棍。你还是个蠢货。”
基思转身逼近沃德。“今晚巴克斯特在哪儿?在慈善互助会接受又一枚勋章吗?”
沃德说:“不关你的事。”
“我敢说他躲在市政厅开会,而你们却出来冒丢饭碗的危险。你们的长官在哪里?你们有一帮多么没胆子的奇才来指挥你们。告诉巴克斯特,是我说的。”
显然,基思击中要害,因为无人答话。沃德只得说:“厉害,跟我们到局里,你可以当面对他说。”
“那么带我进局里。逮捕我,不然就滚开。”
但他们似乎两样都不想干。基思纳闷教堂里的会议要开多久。
僵持了几分钟后,基思决定发动袭击。他转身面向教堂,正要低头冲过蓝色防线,忽听有人叫道:“出了什么事?”
一人从小小的牧师寓所方向走来,拄着手杖。当他走近一点,基思见这人十分苍老,最后认出是威尔克斯牧师。
牧师穿着宽松裤、运动衬衫和花呢上衣。他又问:“发生了什么事?”
沃德警官回答道:“局面已经得到控制,先生。”
“那不是我要问的,出了什么事?”
沃德没有明确的答词,所以不回答。
威尔克斯牧师穿过包围线,在基思面前停了下来,“你是谁?”
“基思·兰德里。”
“名字听起来耳熟。你在里面开会?”
“是的,先生。”
“这些警察在这里干什么?”
“你该问他们。”
威尔克斯牧师转向沃德警官。“有人打电话叫你们到这里来吗?”
“没有,先生。”
“那你们来干什么?”
“来……提供保护和确保安全。”
“你像是在胡扯,孩子。请离开我的地方。”
沃德看着其他警察,头朝警车方向歪了一下,他们走开了,但沃德向基思走过来,他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回华盛顿去了。快走吧。”
“别忘了告诉巴克斯特我说的话。”
“你放心吧,厉害的家伙。”沃德转身离开。
那么,基思心想,他们知道他从华盛顿来;这也不足为怪。他弄不清他门还知道些什么。但如果他打算离开,这倒真的不要紧,虽然克利夫·巴克斯特出于无心却又鬼使神差地不让基思·兰德里离开。
威尔克斯牧师说:“你这会儿有空吗?”
基思考虑了一下说:“有。”
威尔克斯示意基思跟他走,于是两人向牧师寓所走去。基思回忆起他最后一次去牧师寓所时是十八岁,当时他聆听了威尔克靳牧师关于如何抵制来自斯潘塞县外面世界的种种诱惑的讲演,尤其是如何抵制大学里酒色的诱惑。这对他曾经大有裨益。
第十六章
牧师寓所是一座装有白色护墙板的老房子,与具有百年历史的教堂同时建造,而且风格相同。
入内,威尔克斯领基思到小起居室,用手指了指一张下陷的扶手椅。基思坐下,威尔克斯则坐在对面一张摇椅里。威尔克斯说:“我有雪利酒。”
“不喝,谢谢。”基思在暗淡的灯光下瞧瞧威尔克斯,多年来,基思在婚礼和葬礼上见过他几次,但自上次见他至今,少说有七年了。每次见到他,人样似乎都比前次又缩小和干瘪了一点。
威尔克斯问:“警察来干什么?”
“抄记车牌号码。”
威尔克斯点点头。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看着基思。“你是乔治和阿尔玛的儿子吧。”
“是的,先生。”
“是我给你施行洗礼的吗?”
“他们是这样说的。”
威尔克斯笑笑说:“也是我给你们主持婚礼的吗?”
“不,先生。我还没结婚呢。”
“对了。你参军去了,后来为政府工作。”
“我先上的大学——博灵格林州立大学,你告诫我提防大学里的放荡女人。”
“有点用吗?”
“一点没用。”
威尔克斯又笑了,然后问:“你回来不走了?”
“恐怕要走。”
“那回来干什么?”
“来照看一下房子。”
“就这点事?”
基思考虑了一下,回答道:“我不想说谎,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嗯,我听到过关于你为什么回来的谣传,可我不愿搬弄是非,因此我不想告诉你我听到的话。”
基思没吱声。
威尔克斯问:“你家里的人都好吗?”
基思向他介绍了家庭情况,然后问:“威尔克斯太太好吗?”
“上帝召唤她归天了。”
基思意识到通常的答话“我觉得很难过”在这里不适用,所以他说:“她是个好人。”
“她的确是。”
基思问:“你为什么不出席集会?”
“我主张政教分离。现在有太多的年轻牧师把宗教和政治混为一谈,使得半数的教民狂热起来。”
“不错,但人世间存在社会不公,而教会能提供帮助。”
“我们尽了力。我提倡博爱仁慈,褒扬善行义举。如果人们听从的话,就不会有社会不公。”
“但如果他们不来,就听不到;即使来了,他们仍然不听。”
“有人来,有人不来。有人听,有人不听。我能力有限。”
“你知道,牧师,我在德累斯顿看到电视上播放的路德教牧师们组织的那些游行。他们帮助搞垮了共产党政府。波兰的天主教神父也一样。”
“上帝保佑他们,他们凭良心行事。”他又说,“如果我的话能使你感觉好一点,那我告诉你,我会毫不犹豫地为我的信仰献身。”
“但愿不需要这样。”
“天意难测。”
“但你确实让那些人用了你的教堂,而且确实赶走了警察。”
“是的,我这样做了。”
“你知道那集会是什么内容吗?”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