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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头,盯着她的菜盘子,忍住笑。
一分钟过去了,克利夫说:“我不希望你跟他谈话,也不希望你谈起他。”
“我不会。”
“他给你打过电话吗?”
她摇摇头。“他怎么会……?”
“你想打电话给他吗?”
“一百万年也不会打。”
“是吗?那么自他回来后你们俩没说过话?”
她再次做了决定,站起来,站到他的椅子后面,她说:“克利夫,我不能对你说谎……我在街上偶然碰见过他。”
他一言不发。
她继续说道:“我当时跟查琳·赫尔姆斯、惠特尼老夫人和申克牧师的太太玛吉在一起。我刚从邮局出来,就撞见了他。我甚至没认出他来,当他开始说话时,我甚至不知道是谁。你知道,当人们认为你知道他们是谁时,他们就开始闲聊。这种事总是发生。然后我意识到是谁了,我只说了声:‘兰德里先生,你好。’于是,我同女伴们就走开了。”
她把双手放在他的肩上,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她能感觉到他的肌肉抽紧了。她又说:“我真的忘了这事,克利夫。当我想起要对你讲时,你又不在,我知道你也许会生气,可我想,应该让你知道我偶然碰见过他。但我想我有点怕提起这事,所以有可能把它埋在心中。我估计他只是来看看。就这么点事,完了。”她补充说,“对不起,我没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再跟他说话了。我发誓。”
他坐着不动整整一分钟,然后说:“你不可能跟他说话了。”
她感到心脏停跳了一下,不能言语,最后,她知道必须说些什么,但不能问那个明显的问题。她说:“我不会。”
“你不可能,所以你不会。我已经把那个狗娘养的赶到城外去了。”
“噢……”
他站起来,面对着她,笑了。“今天上午我顺道登门拜访了他。你感到惊奇吗?”
“不。”
“我要他滚出他妈的城去。他说一个星期以后就走。”
“一星期……?”
“对。他是个该死的胆小鬼,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我不想。”
“他死皮赖脸地求我让他多侍几天。我给他六天时间。我又在他肚子上揍了一拳,他像狗一样趴下了。你真该看到那个场面。他就像根木头一样倒下,我在他身上拉屎他也躺着不动。他甚至无法自卫。真见鬼,我提出,如果他想跟我在拳头上比个高低,我就放下枪和警徽,可是他吓得几乎尿了裤子,我简直无法相信你以前竟然跟这么个脓包约会。”
安妮咬住嘴唇,免得它颤抖,一颗泪珠却顺着脸颊滚下来。
“嗨,你哭了?”
“没有……”她擦擦脸。“我只是感到难过……你非得那样干。”
“难过?他妈的难过什么?你对我不满?”
“不。”
“上帝啊,我弄不懂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把他放倒你才哭?”
“不是。女人在她们的丈夫干危险事时会感到难过。”
“危险?那个混蛋家伙并不危险……嗯,也许他是个危险人物,当时我不知道我去那里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我得解决这件事,一对一。”
“请答应我你不再到他那里去。”
“我去查一下他是否听话。”
“别去。派其他人去吧。”
他拧了一下她的面颊,“不要为这事担心。那家伙一定在越南把他的鸡巴给丢了,幸亏你没有与他结婚。”
“他从没向我求过婚。”
“求不求婚管我屁事!”
她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盘子。“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等会儿再弄。你上楼去。”他又说,“我马上就上去。你做好准备。”
“克利夫……”
“怎么了?”
她想对他说:“我昨天晚上与基思做过爱,我不要你接近我。”她想把桌上的切肉刀刺进他的心脏,但她更加想说这句话。“克利夫……我……”
“怎么回事?头痛了?难过?月经来了?什么毛病?”
“没什么。”
她走出厨房,进入过道。她想跑出前门,但她跑不远。她想大声叫喊;想上楼去割破自己的手腕;想等他上来时把灯砸在他头上;想放火烧了这房子;她想做任何事,就是不愿与克利夫·巴克斯特做爱。
她在楼梯扶手上镇定自己,试图冷静地思考一下。她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假装若无其事。当她与他说话时,她很容易假装,可是在床上她却永远无法假装。只要她顺从,他似乎并不在意或并不注意。但是这一次即使那样她也做不到。她回到厨房。
他仍坐在饭桌旁,一面喝剩下的啤酒,一面看报纸。他抬头望望她。“干吗?”
“我想喝点酒。”
他大笑,“真的?为什么?你不能清醒着与我做爱?”
“有时候喝一点能助兴。”
“那就痛饮几杯。上帝知道,你有一段时间一直没兴致。”
她走向食品橱,取下一瓶桃子白兰地,拿了一只玻璃杯,向过道走去。
克利夫眼光越过手中的报纸瞥了她一眼,说道:“你好些日子没跟我做爱了,培养一下兴致,亲爱的。”
她进入过道,走上楼梯,进了他们的卧室。她倒了满满一杯白兰地,闭上眼睛,把酒灌了下去。眼泪像泉水般流下脸颊,她又倒了一杯,喝了一半,坐在床上哭起来。
她几乎不记得怎样脱的衣服,却记得他什么时候进的房问。后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十章
星期六早上八点二十分,兰德里农场的电话铃响了。基思正在厨房里煮咖啡,他接了电话。“喂。”
“基思,我有话对你说。”
他关掉电咖啡壶。“你没事吧?”
“没事。我在城里的一个投币电话亭里。你能在什么地方见我吗?”
“当然可以。在哪儿?”
“我想在集市吧,今天那儿不会有人。”
“可那儿不是我们去的地方。听着,你记得里夫斯池塘吗?我们家的南面。”
“我们以前常去溜冰的地方?”
“没错。带点面包什么的去喂喂鸭子,我再过二十分钟就到那儿。你一切都好吗?”
“好。哦,不。”她说,“你有一支步枪,我见过……”
“是的,好吧。你有危险吗?”
“没有,我没事,真抱歉,我是在担心你呢。他是个多疑的人……”
“二十分钟。”他又补充道,“如果有人跟踪你,你就去喂鸭子,同时把你的车门开著作为信号。明白吗?”
“明白。”
“别紧张。”他挂断电话,走上楼去,打开衣柜。他找出他的望远镜,然后拿了两本杂志,一本放到口袋里,另一本塞进他那支M…16步枪的枪筒里。他拉动枪栓,装上一发子弹。
他将步枪和望远镜朝肩上一甩,走下楼来,出了前门,穿过大路朝詹金斯家的谷仓跑去。
他只用了五分钟便给那匹母马装上马鞍,骑上马背,然后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冲出开着的围场大门,穿过大路,进入了树林。
在他的马穿越树林,奔下山坡,朝那浅浅的小溪奔去时,他不停地低头躲闪迎面而来的树枝,他勒转马头,纵马向南顺流而下,朝那个池塘前进。
在小溪流出树林一百码的地方,他勒马止步,翻身下马,将它拴在一棵小树上。
基思沿着堤岸继续向前走,最后在林边的树阴下停下来;这儿离开阳光照耀着的池塘堤岸只有几码远。在池塘那边长着野草,连着池塘的山坡上并没有停着汽车;实际上,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唯一的道路是在南面几百码的远处,但是他看不见,因为这条路在一块隆起的地面的另一边。不过,他偶尔能看见远处驶过的高高的帆顶。
他看了看表,现在是八点三刻,他纳闷自从两天前的晚上与她见面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离九点还差几分钟,他看到一辆汽车迎面爬上了前面那块高地,穿过高高的草丛,向下面的池塘驶去。但那不是辆林肯车,而是辆福特车,是平时斯潘塞城警察开的那种有标记或无标记的警车;这种车无疑都是从巴克斯特车行买来的。
这辆没有任何警方标记的汽车停在草丛边上,那儿再下去就是池塘泥泞的堤岸。基思举起了望远镜。驾驶座一侧的门开了,安妮下了车,穿着红裙子、白衬衫。她在打开的车门边上站了一会儿,朝四周望望,然后关上了车门。
她拿着一个切成片的长方形大面包,走到池塘的边缘。基思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撕开包装纸,将一片片面包扔进水里。几十只鸭子和鹅向漂浮着的面包游去。每过几秒钟,她都要向后张望一下。
基思等了几分钟,然后走出树林,向她招手。
她看见了他,丢下面包,沿堤岸匆匆向迎面过来的基思走去。
他们靠近以后,他从她的表情上看出,她很焦虑,但并不惊慌。她笑了,奔跑着走完最后十码的距离,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拥抱他。“你好,兰德里先生。”
他们亲吻了一会儿,然后她滑出他的怀抱,握住他的双手。她说:“见到你真高兴。”她瞥了一眼他肩上竖起的枪筒,又说,“也许你用不着它了。”
“我是出来打猎的。我们到树林里去吧。”
他们在堤岸上并肩走着。她回头看了几次,说:“我想不会有人跟踪我。今天早上,我把我那辆林肯车开到巴克斯特车行去。我说发动机听上去有毛病,他们便借给我一辆车。那辆该死的林肯车在这儿太惹人注目了。我想,这就是克利夫的父亲把它送给我的原因。”
他笑着说:“看来你好像已经做过几桩风流事了。”
“没有,先生,不过我认真想过怎样去做风流事。你呢,机灵鬼?如果有人跟踪,你就把车门开着。”
“这是我的职业,我的副业是打网球。”他又问她,“是路易丝姑妈那儿走漏了风声?”
“好像是。但这不是她的过错。克利夫总是顺道去看她。不知怎么搞的,她告诉他我和她一起吃的晚饭,于是他便问我吃了些什么。”
“这家伙是在刨根问底了。”
“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不善于应变,基思,总之,他很疑心。他一贯多疑。这一次,倒让他猜对了。”
他们到达树林,沿着小溪的岸边走着。避开了阳光,这里很凉爽。树林里大多是桦树和柳树,树叶都开始变黄了。基思一向喜欢乡间的秋天;树林染上了浓浓的秋色,南瓜藤缠绕着树干,空气里弥漫着果汁的香味。这是狩猎的季节,也是丰收的季节。他从来没有在世界的其他地方见过这样的景色。每当他想起故乡的时候,他想到的故乡的秋天也许多于夏天。
安妮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那是你的马吗?”
“那是借来的马,是路对面詹金斯家的。”
“这么说,你就是骑那匹马来的啰。他们还在跟踪你吗?”
“也许。可我今天不管他们这一套了。”
“你不能要求法院发个指令什么的阻止他们吗?”
“我倒有点喜欢蒙受此等重视。”
“我不喜欢。”安妮走到母马前,拍拍它的脖子。“这动物讨人喜欢。我们骑过马。记得吗?”
“记得。你还骑马吗?”
“不。可我希望能再骑马。”她脱下鞋子,褪去连裤袜,然后解开马缰,牵着马到小溪里去饮水。“它渴了。”
基思卸下枪和望远镜,将它们放在一个树桩上。他坐在一根倒在地上的树干上,望着她。
安妮问:“喂过它了吗?”
“我在七点钟左右喂过它。可是还没有人喂过我呢。”
她噗嗤一笑。“单身汉就是那么笨。你只要把他的饭碗向一边挪过去六英寸,他就会饿死。”她没看他,又问,“这些年谁在照顾你?”
“山姆大叔和美国证券交易所。”
她瞥了他一眼,牵着马走上堤岸,拴上缰绳。
“你的日子过得好吗,基思?”
“好。”
“我也好,只是婚姻不美满。我学会了从别的事儿获取享受。”
“你总能在任何情况下看到光明;我总是在明亮的天空中寻找乌云。”
“不见得总是如此。你比以前更加玩世不恭了。”
“你对我太了解啦。”
“非常了解。”她赤着脚,走到他坐着的地方,沿着那根树干躺下,将她的脚放在他的大腿上,“我的脚好冷呀。”
他用手帕擦干她的双脚,轻轻搓揉着。
“真舒服。”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管它呢!”
“我们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