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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开始沿着商业公路走回旅馆。基思把车牌照塞在腰上,将风衣拉链拉上,正好盖住。
她问他:“明天早上我们回来取车吗?”
“有这种可能。”
他们来到一家“汉堡包大王”快餐店,基思问:“饿了吗?”
“不饿。我的胃很难受。”
“你需要饱餐一顿。来吧。”
他们走进“汉堡包大王”,买了汉堡包、可口可乐和炸薯条,在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基思问:“这跟你原先想象的一样浪漫吧?”
她笑了。“当我与你在一起时,机场公路看起来就像罗马的威尼托大街。”
“我想我快吐了。”
她笑了。他把手放在她手上,“现在好了。”
她点点头。
他们吃了起来。他感到真饿了,她也一样。他看了一下表。在刚订好的房间外消磨时间,总是一个好主意。当警察坐等你回去时,他们的监视哨有时就会松懈。
她说:“别把小胡子吞下了。”
他笑了。“我喜欢你。”
晚上十点,他说道:“让我们散散步,把炸薯条消化掉。”
他们离开快餐店,在一盏路灯旁穿越公路。这条公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在美国有些地方,稀少的行人倒成了招人眼目的景观,他加快脚步,她紧紧跟上。
他们走近小路附近黑糊糊的汽车旅馆招牌,基思放慢脚步,挽起她的手臂。通向旅馆的小路边有一家通宵便民商店,他把她带到停车场,他们站在那儿,注视着汽车旅馆。他问:“你想进去买些点心吗?”
“不。我不想离开你。”
“好吧。我们在这儿等几分钟。”
基思等了五分钟,然后走向那家旅馆,穿过停车场,来到七号房间门口。如果警察在这里守着,或者在外面某处守着,那么已经太迟了,来不及逃了,所以他径直走进去,发觉灯还开着,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安妮把门锁上,并插上插销。
基思把钥匙扔到床头柜上,把车牌照扔到梳妆台上,望着她说:“你真是个好演员。”
“你真了不起。”她摘下他的眼镜,撕下他的小胡子,并亲吻他。
事实上,他对自己的手艺基本上是满意的,这手艺一度曾是他的第二天性。现在他不得不考虑一下,但至少他知道应该思考什么。
安妮在浴室中打开她旅行过夜用的包,基思分开遮灯防空窗帘,向外望着停车场。似乎一切太平,但他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幻觉,好像又回到东柏林,从一所安全住房的窗口眺望街道,而这住房并不怎么安全。
他认为,到目前为止,他做了他能做的最明智的事。甚至选择托莱多也是个正确的决定,因为它近些,尽管出了点误机的小问题,他唯一做错的事,他真正的错误是:他一时冲动决定逃走,感情用事而不是凭理智行事。但也许那是整整过去两个月所准备要干的事。放任自流,失去控制,如此迫切地需要得到某个人,以至于四分之一世纪长的时间内做事都凭书本教条——所谓纪律和勇敢的恰当结合——忽然变成了欲望和勇敢的结合。正是如此,它使人感到愉快,但要付出代价。在他的最初冲动行为之后,所有他的聪明才智——二号计划的一切——仅仅是控制损害而已。他再次望着停车场。“看上去没事,真的没事了……”
房间里没有椅子,他坐在床上,脱下鞋子思考着明早的事。当然,到托莱多机场去是不可能了,到其他任何机场也一样不行。搜捕通告中说有人绑架了警长的妻子——两个孩子的母亲云云,已经严重到足以便本州及周围几个州的所有警察都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除非如他向安妮暗示过的那样,州警察识破巴克斯特的把戏。然而,基思对此暂时还说不准。
他的最佳选择,最合他心意的事,就是离开本州。实现这一点的最好办法是等到上午七八点钟,一个正常而又忙碌的工作日,然后乘一辆出租车进入托莱多,这个城市大,混进去没问题。他知道,他不能租车,他又不想偷辆车而使问题复杂化。
火车和公共汽车不能乘,但他有另外几种选择——租一辆高级轿车,包租一架飞机或一艘轮船,把他们送到五大湖的某个港口,本州之外的某个地方。包租和租借营业处均现金预付,不用看身份证,通常警察不监视,甚至不发通告给他们。包租或租借营业处往往只问一个问题:“你想去哪儿?”
他还有另外三个选择——打电话给警察,像安妮建议的那样;打电话给波特家;或者打电话给查理·阿代尔。但这几种选择看来都不合他的心意。他可以在明晨打电话给警方。波特家在任何时候都不再需要新的麻烦,而查理·阿代尔对每件事都附带一定条件。尽管如此,这些也都是选择,基思到明晨会做出决定。
安妮走出浴室,他站起身来。他对她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不是。怎么啦?”
“你穿着生日礼服。”
“呀!我忘了穿睡衣了。真难为情。别看我。”
他笑了。他们互相走近,拥抱并接吻。
她说:“基思,不管今晚或明天发生什么事,我们现在要享受这千金时光。”
“我们要享受全世界的千金时光。”
第三十二章
克利夫·巴克斯特独自坐在斯潘塞城警察局的办公室里。全体警察——十五个人都在值勤,有的在局里,有的在路上。
他喝了一杯可口可乐,怔怔地望着对面的墙壁。他知道自己过去的判断是正确的,为此他感到某种刚愎自用的满足。他的妻子是个说谎者,是个婊子,而基思·兰德里是个卑鄙的偷婆娘的无赖。“我早就知道。”
使他烦恼的是,不知怎么搞的,他们俩已经勾搭上好几个星期了,就在他那些饭桶部下的眼皮底下,而且还商量好计划,逃走了。他不能责怪自己;他从第一天起就掌握这个动向了。
找到安妮的汽车是比较容易的。她的汽车里装有无线电自动发报器,这点她并不知道。这是一种自动寻踪装置,是斯潘塞城警察局买来对付犯罪的高科技设备,而巴克斯特的汽车里则装着相应的无线电接收器。
巴克斯特想起走进兰德里谷仓的情景:她的闪亮的白色林肯车与拖拉机并列停在一起。他拉开车门,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克利夫,滚你的蛋”,署名是基思·兰德里。“不,滚你的蛋,蠢驴。”
他赶紧把这张纸条塞进口袋,不让他部下看见——不是出于窘迫难堪,他自我安慰道,而是因为这纯粹是私人便条,并非侦破绑架案的线索。
当然,这不是绑架;他猜想他的部下心里都明白,不过本州的其他警察都不知道这一点。
对讲机发出蜂鸣声,布雷克中士的声音:“警长,州警察局的德尔森队长要跟你通话。”
“好。”克利夫·巴克斯特拿起话筒,俄亥俄州警察局的德尔森队长说道:“警长,我们发现一些情况。”
巴克斯特坐直身子。“是吗?”
“大约半小时以前,州警察巡视托莱多机场,那里的一名保安人员告诉他们说他看到过通缉对象。汽车相符,特征相符;他甚至记住了牌照号码的一部分,也相符。”
“他们上飞机了?”
“没有,他们没搭上末班飞机,那个保安员说他们回家了。”
“好,好。很好。你们把他俩圈在托莱多地区,这样……”
“对……问题是,警长,保安员说,他从你发出的照片上认出那个女的是巴克斯特太太,她看起来并不像是被劫持或被胁迫……”
“哎呀,胡说。那个狗娘养的把枪对着她……”
“不过,男嫌疑犯——兰德里——离开过雪佛兰车一段时间,女的却一个人坐在车里。”
巴克斯特清清嗓子,说道:“那么……机场这个家伙是谁?保安警察?带方徽章的家伙懂个屁……”
“警长,通缉对象似乎是想一起乘飞机。从严格的法律意义上讲,这不像是绑架或诱拐。”
巴克斯特几秒钟没答话,然后说:“你准备担这个风险?如果她最后死了,你想对取消搜寻负责吗?”
“警长,为了你,我们把整个州翻了个底朝天。另外,我对威胁性的话反应迟钝。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看起来是你老婆跟这家伙私奔了。”
巴克斯特沉默不语。
德尔森队长继续说:“根据你们提供的基思·兰德里的社会保险号,我们发了传真给联邦调查局,但似乎得不到关于他的什么重要情况。只知道他是美国陆军的退役上校,假定是同一个人的话。没有前科,没有任何劣迹,我们正在进一步调查。”
“噢……是上校?”
“对。”
“基本情况是什么?你要告诉我什么?”
“这个……我不知道。你是想通过传真提供给我们一份证言,连同理由和原因,再加上你的签字,对吗?”
“嗯……为什么不让俄亥俄州出面控告?”
“俄亥俄州对此人或巴克斯特太太没有什么指控。”
“没有?你是说你们对绑架不加控告?”
“不,我们会控告。但似乎你弄错了,我说,警长,我知道这件事棘手,可我亲自与那个保安人员通话二十分钟,我得相信他看到的那两个人是搜寻通告的对象。而且,我得相信,巴克斯特太太是自愿跟那个男人做伴的。现在,我们可以继续搜寻,作为同行之间的帮忙——这是你知我知的事,不能让纳税人知道,但我必须发出新的通告,要求:寻找并不断观察,等待下一步指示;不得讯问,除非对象即将离开本管辖区;不得拘留或逮捕,除非有相当充分的理由,我们不想打官司,你也不想丢面子。行吗?”
巴克斯特沉吟片刻,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通缉兰德里,该犯涉嫌违反交通规则、阻挠公务、骚扰和非法侵入他人领地。”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德尔森队长说:“好吧,将细节传真过来。”他补充道,“但不要硬凑站不住脚的罪名。”
“嗨,我打算寄给你们一张法院拘票,由这里的地方法官签发。把他们引渡过来。你们要做的是抓住他们。斯潘塞城将派人来接收。”
“我不准备抓他们,但如果找到他们,我们会通知你。这里又有一点新情况——有一个叫基思·兰德里的,在克利夫兰机场喜来登饭店预订了房间,并从那里订了美航公司飞往纽约的机票。”他告诉巴克斯特有关详情,接着说道,“我们正监视托莱多和克利夫兰之间的道路,并将派克利夫兰的警察去喜来登饭店。”德尔森队长又说,“我们将为你保持现场,同时,因为他们是在托莱多机场被发现的,按照标准的操作程序,州警察和地方警察正在检查该地区的汽车旅馆、寄宿公寓等等。涉嫌对象如果得到通缉风声,也许就不去克利夫兰了。”
巴克斯特点点头,说道:“嗯……好吧。你们一有线索什么的,马上通知我。”
“好的。”德尔森队长沉默了一下。“你大概想亲自处理此事吧,一对一。”
“不错……你们不论何时何地抓住他们,就告诉我。”巴克斯特说,“我要同她谈谈……我想弄清楚她在丢弃丈夫和两个孩子出走之前是否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嗨,如果你说得对,是她自己愿意跟这个家伙出走,那就见她的鬼去吧。但我要听她亲口说这话。你懂吗?”
“我懂。”
“唉……真是一件糟糕的事。结婚二十年了……儿子、女儿都上大学了……他们现在都在家等着,”他撒谎说,“真使人心烦意乱……她母亲心脏病快发作了。她姐姐大哭不止,她父亲对她火冒三丈。如今这些女人都中了什么邪了?”
“不知道。”
“我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我只想同她谈谈。”
“我们会及时让你了解情况的。”
“我整夜都在这里。”他对着话筒擤了一下鼻子,用破锣般的嗓音说道,“我只想再见到她。上帝啊,求……”
“好了,别着急。”
巴克斯特挂上电话,猛拍一下桌子。“他妈的!我要宰了她!我还要把那个王八蛋千刀万剐……”
门打开了,布雷克警官探进头来。“没事吧,警长?”
“没事。快滚蛋——不,等等。”他想了一下,然后说,“叫申利起草一张法院拘票,拘捕兰德里——妨碍公务、非法侵入他人领地,再加上一些别的名堂——叫他去把桑斯比法官叫醒,让他签字,然后把拘票寄出去。”
“是,长官。”
“等一下!再去弄两辆警车,叫三个人来,包括你,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