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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一次,她求着陛下,请陛下许她出家时,她也这般笑着。明明笑容艳丽,眼神却那么冷,那么遥远不可近。
可那两次与这一次都不同。那两次,他虽然震惊郁闷,虽然也心痛着。可那种心痛算什么?一笑置之可也。
只有这一次,他第一次感觉到惶恐不安。。。。。。这一晚,他本应该如往时那样,把事情抛到一旁,安然入睡,可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在烛光中翻了一下诗册,心头烦闷更甚后,他来到了月光下。然后,他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她的房外。
他知道,这一晚上,她共痛醒了四次,又干呕了两次。她还吩咐婢女们给她煮药,喂她服药。
他听到了她的每一次辗转反侧,听到了她的每一次呻吟。
他想,他堂堂琅琊王七,这般站在一个妇人房外,像个什么样子?于是他转过身想离开。
可他才提开一步,又站住了,他发现只有这般站在房外,心里才会稍感踏实。他甚至几次走到台阶下,想推门而入。可几次提了步,终是没有入内。真是可笑,他居然有着畏惧,居然不敢入内。
王弘寻思际,陈容挣扎了一下,蹙着眉呻吟道:“痛。”
王弘一惊,连忙松开了手臂。
他低下头,伸手在怀中掏出一块手帕,一边用手帕擦着陈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他一边低低地说道:“阿容,世间人世间事都是如此,难得尽如人意。这次之事,是我错了,我也悔了。你且放开它,忘了它。只有如此,你我才能圆满。”
只是一转眼,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和和从容,一如平昔。
陈容动了动,声音沙哑含糊,“放开它,忘了它?”
“是。”王弘在她的唇上吻了吻,果断地说道:“忘了它我既知错,必不再犯你看那月,圆到极致便会亏,那花,开到极艳便会败。那雨,暴烈而来必不长久,那风也是如此。阿容,人世之事从来如此,亏败,不得意,有暇疵才是常道,苍天永远不会许给苍生完全的圆满。你若执念于心,又你于我,实无一丝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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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3章 还你一刀
第203章 还你一刀
仰望着头顶,陈容怔怔出起神来。
这时,她已不再流泪,被泪水洗过的脸上,盛着满满的孤独。
这种孤独,王弘一直在她的脸上有看到,可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让他有点难受。
他握紧她的腰,哑声道:“阿容,有我便可,何必多思?”
有他便可?
陈容呆呆地想道: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氏嫡子,他终于愿意娶我,他愿意冒险前来救我,还为我流泪。。。。。。阿容,你真应该知足的,是不是?可是为什么,心中却终是郁郁不满?
她呆望着头顶,好一会,沙哑地回道:“七郎。”
在王弘的沉默不应中,陈容低低地说道:“七郎,我心里好苦。”
她慢慢低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王弘,伸手抚上他俊美的脸,她喃喃说道:“你明明许了我好多,可我为什么还是感觉到苦楚?”
她收回手,慢慢闭上双眼,慢慢把身躯从王弘的怀中挪移,慢慢躺平。
她背对头他,低声说道:“我得想明白。。。。。。。七郎,我想离开这里,离开你,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她的手不知不觉中抚上小腹。她以前不曾受过孕,从来都不知道,怀上这团肉后,心里会有一种踏实感。明明说出要离开王弘,心里是一阵阵闷痛,可她只要抚着这里,那痛便奇迹般的减轻许多。
房中变冷了。
王弘低着头,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陈容,唇动了动,声音干涩,“阿容想离开我?”
陈容摇了摇头,她低声说道:“不是,我只是要想明白。”她回眸看向王弘,眼眸中仍然波光流转,艳媚逼人。嘴角一扬,陈容含着一个带泪的笑,低低说道:“七郎方才说,世事从无完美。可你一直是个容不得有暇疵的人啊。我这般心里含着苦与你相处,你其实是不高兴的,对不对?便让我们分开一阵。”
王弘表情冷冷地看着她,哑声说道:“你已有孕,又是这般容貌,还被皇室所仇,能到哪里去?”
陈容闻言,恍惚一笑,她垂着眉眼,轻声说道:“我在南阳,莫阳不是有些田产吗?我便妆扮一下,与我大兄一起到南阳,过过农庄生活也好。”
这么说,她并不是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离开一阵,而是铁了心的要就此疏远,就此离开他了?
王弘的唇向上一扬,他轻轻说道:“南阳莫阳是胡人易入之地。”
陈容摇头,她微微一晒,“有冉将军在那里,便有胡人侵犯,也是有惊无险。”她说得肯定而安详,直是提醒了王弘,她知道一些末来之事的。
王弘盯着她。
他伸出手指,慢慢抚上她的唇,抚过她的颈,呢喃的声音宛如春风,“你想投奔冉闵?”声音有着奇异的冷。
陈容摇头,她朝他一晒,道:“我已有了孩子,他容不下的。”不管冉闵说得多好听,陈容知道,他不会容下这个孩子的。除非,她愿意做冉闵的侍妾,她的孩子,永远安份守已,永远卑微得只想混一口饭吃。
陈容含着笑,这时刻,她的声音恢复了清澈温柔,“再则,我是七郎的人啊,我只是离开一阵啊,说不定什么时候,我想明白了,又来求七郎收留了。便是七郎改变了心意,不愿意收留,我这一生,也不会再跟别人的。”
王弘盯着她脸上的笑容,盯着她变得清澈的眼神,变得平和的笑容,心中似被什么重重捶了一下。
明明倚着塌,他还是猛然一晃。伸出手,紧紧地握着床柱,因握得太紧,他的手指都青筋暴露。
他咬着牙,努力了好一会,吐出的声音,才如平常那般淡漠,“我都愿意娶你了,你还想离开?都不顾自己有了身孕地要离开?”
他的声音一落,陈容便是低低一笑,她抬头看向他。
望着他,她美丽的眼睛中含着笑,伸手抚上他高挺的鼻梁,他完美的唇线,陈容低哑地笑道:“是啊,七郎都愿意娶我了。。。。。。你看,我用从身体里拔出的那一刀,终于令得七郎感动了,令得你都愿意娶我了。”可是,她却想要更多,更多。。。。。。。她最想要的,绝对不是他在感动震撼之下的施舍。
何况,她还令得他失去了王氏族长继承人之位。也许没有她,他还能因势利导,一跃而成为朝中重臣。她陈氏阿容怎么敢用这条贱命换来的怜惜,毁了他的前程呢?她陈氏阿容怎么愿意靠着这点怜惜,便若无其事的与他悠游山林呢?
王弘听出了陈容话中的嘲讽,他抿紧唇,道:“不是这个意思。”
他盯着她,又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第一次,王弘感到词穷。
陈容垂眸,她浅浅笑道:“是,七郎不是这个意思。”她转过头朝着窗外望了望,喃喃说道:“天大亮了,七郎没有睡好,何不回房中歇息?”
她竟是下了逐客令。
王弘盯着她脸上那淡淡的浅笑,第一次觉得它刺眼之极。抿着唇,他软软地说道:“阿容,你答应过我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爱我。你都发誓的。”
他的声音真是温柔,真是软绵,他又在撒娇了。
陈容侧过头,眼神明亮,笑靥如花地看着他,她抿唇笑道;“恩,我永远慕你,爱你,永远只有你啊。”她伸手抚上小腹,微笑道:“便是我老了,牙都掉了,路也走不动了,我还是只爱着七郎的。”只是那时的七郎,一定儿女满堂了吧?世上最可怜的,永远是她这种愚痴的人。七郎那么聪明那么睿智那么绝决,也不知他会不会念她一年?
陈容又把王弘推了推,嗔道:“去吧去吧,去睡一会。”
刚刚推了一下,她又捧着他的脸,在那唇上轻轻吻了吻,呢喃道:“原谅我,若是我不曾如此倾心于你,那可多好?”那样,她现在一定是开心的,她一定会很欣然地当他的妻子。
她的手腕,再次被紧紧扣住。
王弘紧紧地扣着。
盯着陈容,王弘哑声说道:“我都承认错了,卿卿,在看到你晕睡不起时,我便知道我错了,我错得太多了。”
他徐徐说道:“我当时只是以为,将计就计,才是解决你我之事最好最快的法子。阿容,我不喜欢陛下对你管东管西,还给你赐婚。我也不愿意夜长梦多,一不留神之下,使你遇到不测之祸。兵法上说,为了更大的利益,可以适当的舍得一些东西,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必需保护我的阿容不死,我必需把一切主动权掌握在手。。。。。。可看到你那么脸白如纸地睡在塌上,一动不能动,便似没有了呼吸。我才感到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惊恐。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拿起陈容的手,捧着它捂着眼睛,低哑地说道:“我努力了这么多,阿容却要弃我,这不公平。”
他慢慢松开她的手,慢慢抽身而起。
陈容怔怔地看着他离开塌,看着他静静地站在她床头,长身玉立,脸沉如水。
这般站在床塌旁,王弘徐徐说道:“我从来便不想当那个劳什子族长”在陈容诧异的眼光中,他的声音低沉如暮钟,“如今这个世道,各大家族也罢,皇室也罢,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谁都不愿意打破这平静。在这个时候当族长,还不如当个隐士。在没有遇到阿容之前,我便想着找个时机隐退。”
他盯着她,声音放低,语气也转为温柔,“卿卿一直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娶你,不是因为怜惜你。”他冷笑一声,昂起下巴高傲地说道;“我这样的人,怎能因为怜惜一个妇人,而不顾身份,不顾一切地救她,娶她?”
他倾身向前,轻抚着陈容的唇,喃喃说道:“我不知道我对阿容是什么心情。我只是,在听到你落入慕容恪手中时,昨日看到你昏睡不醒时,突然惶恐得无以复加。突然想着,我的阿容真的死了,那一切还有什么意思呢?”王弘低低一笑,自嘲道:“我行事向来不喜解释。真是前十几年说的话,也不及这两日说的多。”
王弘直起腰身,他俯视着陈容,这个妇人,他从喜欢开始,便用尽所有的手段,哪怕是把她推入风浪当中,也绝不放手。
以前,他做那些事时,还无所顾及。这一次也不知怎的,实有点厌倦了,实在不想从她的眼中再看到那决绝的眼神。
王弘轻叹一声,垂下双眸,他转过身,朝着右侧墙壁踱去,一边走,他一边说道:“丈夫一诺,千金不易。我之所言,出自肺腑,阿容若是不信,我也无能为力。”
他伸手摸上墙上的佩剑。嗖地一声抽了下来。
举着剑,他转过身看向陈容,墨发随风飘荡,俊逸清华的脸上,笑容高雅雍容,白色的衣袂,在纱窗口吹来的风中飘摇着。他目光晶亮,语声轻缓地说道:“阿容对九公主那一刀,如此耿耿于怀,是我始料不及。。。。。。既如此,我还你一剑,若得不死,那一刀之苦便就此勾销,如何?”声音一落,他刀柄一转,在陈容惊愕地尖叫声中,“卟”地一声,那佩剑重重刺入了他自己的右侧胸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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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弘利用人心,想让陈容再次屈服。得到的,却是陈容在听到那他救她时的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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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4章 放手?
第204章 放手?
陈容顾不得身上有伤,腾地一声滚落床塌,冲了过去。她颤抖地伸向那伤口,却见剑锋犹在,又不敢伸手了。
颤抖着,陈容哽咽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刚刚叫到这里,王弘伸手捂向她的嘴。
陈容一惊,连忙叫道:“你不要动。”因嘴被捂着,声音含糊不清。
王弘捂着她的嘴,俊逸清华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只是因为疼痛有点苍白。他轻笑道:“阿容,果然甚疼。”
陈容唔唔急道:“叫大夫啊,快叫大夫啊。”只是王弘捂得太紧,她的声音依然发不出。
王弘笑过后,低着头看着胸口上的剑,说道:“我从小,便是头发掉落几根,都有婢女受责。。。。。。也看着他人中剑好些次,却直到此刻方知,这般插上一剑,是真会疼。”
他的脸色苍白,笑容却十分无邪。他还歪着头,认真地盯着胸胁上的那柄剑,盯着从剑锋上蜿蜒流下的血。
那血,慢慢流出,这么一会,便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