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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地喝骂到这里,陈元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样吧,三天后不是有个灯火宴吗?你去安排一下,记住,这一次不可有失了。”
“是。”
那士人刚刚转身,突然的,陈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且慢。”
他大步走到陈元身侧,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士华,我忘记跟你说了,昨日王弘派人找到大哥,说什么南阳陈家偌大的一个家族,为何不善待一个小小地支系庶女?”
“什么?”
陈元大怒,他青着脸低喝道:“他王七郎便是琅琊王氏的人又能如何?竟敢干涉我的家事?”
他刚刚咆哮到这里,陈术便冷冷地说道:“他何必干涉?他只是说,外面传言纷纷,于我陈家清议有碍。”
陈元压下怒火,低声下气地说道:“阿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件事,自从得罪了南阳王后,一直被他卡着。我都浪费一个女儿了,他居然还不通融,我也是没法啊。”
陈术衣袖一甩,冷冷地说道:“反正你好自为之吧。我看那个阿容,年纪虽然小小,处事却着实老练。不说王弘,你不是使人调查了那晚王氏宴会上的事吗?听说便是那冉闵,也与她有说有笑的。你想想现在是什么时机,你可以为了你那点小小的差事,同时开罪王弘和冉闵吗?哼,阿容那小姑子便是个两面开锋的刀子,容易割伤手,你还是小心的好!”
他显然不想与陈元多说,袖子一甩,大步踏入房中。
陈元脸色铁青的站了一会,才转向那士人喝道:“下去吧。”
“可那灯火宴?”
“还什么灯火宴!”陈术听到这里,真是气不打一处。他重重地喘息了一阵后,低吼道:“好一个陈容,还不过十五呢,勾引男人的本事,便这般炉火纯青了。哼!”
吼到这里,他朝着那士人喝道:“还愣着干嘛?走啊!”
“是,是。”
那士人刚刚转身,里面传来陈公攘不快地清喝声,“士华,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如此庸俗不堪!回去!这几天少来我这里!”
陈元一惊,连忙转过身来,对着里面便是深深一揖,求道:“大哥,我。”他还没有说完,陈公攘已在里面大喝道:“来人,把陈士华请回他的院落!”
“是!”
马上,便有两个仆人走上前来,不等他们开口,陈元长袖一甩,喝道:“我自己会走!”
说罢,他重重一哼,大步离去。
这一天,不止是陈家,整个南阳王都知道了洛阳城陷的消息。
这个消息,便如睛天一个惊雷,重重地打在歌舞升平的南阳人的心口上。似乎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突然发现,自己还不是那么安全。自己的前方,已都是胡人的铁蹄!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少年将军
洛阳城陷了!
不久前,它还是晋人的都城,是天下士族最向往的繁华所在,是所有的汉族人,于异乡身死时,免不了要下跪朝拜的地方!
它,居然沦陷了!
一时之间,满城悲声!
伴随着哭泣声的,是人人自危。一时之间,冉闵成了抢手货,几乎是每个大家族都举行夜宴,请他为座上宾。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却失踪了。
众人大惊,纷纷派人前去询问南阳王,就连准备与他联姻的陈家,也成了众人询问的对象。
可是,没有半个人知道答案。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那恐慌的情绪已到了一个临界点。已有一些家族在准备搬家,好再次向建康方向逃遁。
就在这种情况下,一匹匹铁骑打破了平静,直冲入每个府第中,“禀郎主——城外来了一个二千士卒,是冉将军派来守护南阳王的。”
“冉将军?他自己在哪?”
“不知,领兵前来的小将说了,冉将军的卒,一人可抵胡卒十人。有他们在,南阳无恙。”
“当真如此说来?”
“不敢有欺。”
“好,好好。”
欢呼声很快便传到了南阳街道中,渐渐的,这欢呼声被扩大,被渲染成狂喜。
听着外面潮水一般的狂呼,陈容忍不住对平妪说道:“我们也去看看。”
“是。”
因为不打算走远,两人也没有坐马车,便这般跑出了院落。陈容跑到大门口时,才发现陈微陈茜等女郎都在。不过她们都戴着纱帽,着香囊玉佩,修饰整洁,都是一副就要出门地打扮。
这时刻,街道两侧人山人海,大伙都在朝着北方城门处张望着。
陈容好奇地问道:“大伙在看啥?”
一个仆人恭敬地回道:“是冉将军派来的士卒们。本来他们是想扎营在城外的,可郎主们不放心,把他们请了进来。”
另一个中年士人笑道:“听说冉将军的士卒,悍勇天下无双,每次出征,遇到最强的敌手,最多人的围攻,他只需要几千人便可以大胜而归。今天竟然可以在南阳城中,看到他的二千士卒,大伙都好奇呢。”
正说话音,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蹬蹬蹬’地传来,那脚步声是如此有力,如此齐整,每一步跨出,地面都在震动。
不知不觉中,众人肃穆起来。
不过,这些与陈容无关。冉闵的士卒,她前世见得多了。
就在陈容不感兴趣地转过头,准备回房时,远远的,一个有点熟悉,清脆中透着明亮的声音传来,“谨记,不可胡为!”
“是!”两千个声音同时应答,引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陈容脚步一顿,想道:怪了,这声音怎么这么熟,又这么陌生?
这时,平妪在旁边说道:“女郎,要不要再去看看?”
陈容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她大步返回院落。
这一天,整个南阳城中都是欢呼声,当欢呼声渐渐止息时,已到了傍晚时。
太阳刚刚落山,静坐在房中的陈容,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个青年清亮的声音传来,“陈氏阿容可在?”
陈容一怔,她与平妪相互看了一眼,站起来应道:“在。”
“出来吧,我家小将军有找。”
小将军?
陈容更惊愕了,她用手理了理头发,提步便走,平妪连忙追上,道:“女郎,还是梳洗后再见过吧。”
陈容摇了摇头,道:“当将军的人,行事喜欢痛快,不耐烦久等的。”
说罢,她推开了院落门。
院落外,陈微姐妹和十几个仆人都在,陈容的目光略过她们,向左右寻去。
这一寻,她便看到了站在柳树下,那人里面是金色盔甲,外面披着一件白色长袍,背负双手,金色的阳光映照下,一张白嫩的脸俊美得近乎妖娆!这是一个少年!
一见是他,陈容张大了小嘴。
少年对上她惊愕的脸,满意地露齿一笑,他挥了挥手,喝道:“都退下!”声音清利。
“是。”站在他身侧的几十个士卒应声退后。
少年转过头,锐利的目光盯向陈微等女。饶是他如此年少,可这目光,已带着一种见过血的死气,众女一惊,连忙低头急急离开。
不一会功夫,偌大的地方,只有陈容了。
少年转过头来盯着陈容,脚步一提,‘蹬蹬蹬’地向她走来。
他走到离陈容只有三步远的地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歪着头,少年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嘴一咧,哼道:“只过了这么久,就听说你混不下去了?都到了向王七郎献媚弹凤求凰的地步?”语气愤愤然,双眼中有怒火在燃烧。
陈容瞪了他一眼,嘴一扁,也是一哼,“不过几个月,你一个小屁孩就成了什么小将军,不会是冉闵可怜你,才给你这个位置的吧?”
“屁!我乃江东孙仲谋的嫡系子孙,骨子里便流着能征善战的血!”
少年显然是真恼火了,一张白净俊美的脸涨得通红。
陈容见到他这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笑,他伸手牵着他的手,眼波一横,嗔道:“好啦,我知道你英勇无匹,这不是激你吗,还真生气,哼!”
她这么一笑一恼,少年的怒火也是烟消云散。他右手一伸,重重握着她的手腕,便朝她的院落里跨去。
走了几步,他再次朝着陈容睨了一眼,道:“陈氏阿容,我说你怎么不消停一下?现在的南阳城中,一提到你,那故事便是一大堆!”
话是说得刻薄,可少年握着她的手,却是温柔有力,似乎借由这个动作,他那火热的气息,在驱去她满身冰凉。
陈容侧过头,望着少年。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金光的阳光照在他金色的盔甲上,光芒灼灼逼人双眼。属于金属的冷硬,配上他那俊美白嫩的脸,实有一种别致的美,仿佛极刚,仿佛极柔。
在陈容向他打量时,少年头也不回便是咧嘴一笑,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我这样子,是不是俊美不凡,宛若天神?”顿了顿,他又得意地说道:“我的声音变了,听到没?现在这声音是不是很好听很让你喜欢?”
望着他得意洋洋的模样,陈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哧地笑出声来。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俗礼
听到她的笑声,少年摇头晃脑起来,“其实不用你说,我这一路来啊,整个南阳城的小姑都看痴了去。我一开口,有的小姑还尖叫出声呢。”
陈容正乐着,少年猛然转过头来盯着她,怒道:“难道不是这样?”
陈容一怔,马上收起笑容,大点其头,道:“自然,自然,孙小将军俊美不凡,实有子龙之姿,吕布之勇,诸葛之亮。”
少年正听得津津有味,她最后几个字一出,顿时大恼。当下他把她的双手朝背后一剪,大声道:“好你个小姑子,敢戏弄于我?”
陈容动弹不得,连忙叫道:“放开我。”
“不放,你现在是俘虏,当向本将军求饶。”
陈容忍不住格格一笑,道:“孙将军饶了我吧。”
“再叫,大声点。”
“孙将军手下留情,饶了妾吧。”
陈容这话一出,少年大乐,他呵呵一笑,松开了她的手,“算你这小妇人识相。”
他们两人在这里打打闹闹,隔壁一直竖着耳朵倾听的陈微,不由朝地上重重一跺脚,恨恨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一个长相俗艳,又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姑子,怎么勾得那些男人一个两个的都失魂落魄?”
在这个时代,世人最喜欢的容貌,第一要白,第二要清澈,第三最好是显得文弱阴柔。陈容的长相艳丽,身材又极窈窕,这种性感的美,在这个时代,不免被冠上一个‘俗’字。
院落里,平妪已在院落里摆好了塌几,几上摆满了酒肉。
少年牵着陈容的手,大大咧咧的在塌几上坐下,他拿起酒杯,给自己喝了一口后,顺手递给陈容,道:“今晚一醉方休。”
陈容只是一笑,还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平妪轻笑道:“那可不行,我家女郎还没有许人呢。”
孙衍朝陈容盯了一眼,道:“她要是许了人,我便可以与她一醉方休?”
平妪一怔,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不由转头看向陈容。
这个时候,陈容在苦笑着想道:我要真与你来个一醉方休,不说别人,陈元定是欢喜的。他会把我直接送到南阳王的后院,对着世人便说我本是个下贱胚子。上一次我对王七郎弹凤求凰所创造出来的大好优势,便前功尽弃。
陈容想到这里,不由抬头看向孙衍。
她对上的,是阳光下,少年那明澈明澈的双眼。
望着这样的双眼,陈容嘴一张,便想向他倾诉。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孙小将军可在?我家郎主知道孙小将军驾临,不胜欢喜,已备薄酒,特令我等前来迎请将军。”
孙衍一怔,皱起了眉头,嘀咕道:“最恨这些俗礼。”
他刚要开口反驳,手上一暖,却是陈容轻轻按住了他。
陈容望着他,双眸乌黑而沉静,“小郎,不能拒的。”见孙衍有点不明白,她抿唇一笑,却是调皮地说道:“难道这次你来,冉将军便没有下过命令,说什么这些大家族多的是钱粮,你可以利用利用他们的恐慌,压榨一些出去以充军粮?”
她这话一说,孙衍便是哈哈一笑。才笑了两声,他便把嘴一捂,压低声音,“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
说罢,他站了起来。
就在他应承的时候,陈容已拿起一旁的纱帽戴在头上,向后退出几步,敛襟垂袖。
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踏入门中的,是两个士人和陈元。陈元一进门,他的眼睛便瞟向陈容,又瞟向孙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