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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拖着弹弓。
灌丘的丘顶光秃秃的,那是附近牧童玩占山为王的地方,被
踏得寸草不生,褐灰色的泥土地面相当坚硬。
绝魂剑父子三人,还有李娟娟,另有四位李家的朋友,以及
三位武当的有道全真,全在烈日下伫立相候。
符可为大踏步登丘,将杖和弓往脚下一丢。
“午正大概差片刻。”他抬头看看日色,语调出奇的平静:
“诸位久等了吧?抱歉抱歉!”
看到了铜杖和弹弓,除了三老道外,所有的人脸上都变了颜
色。
“你到底是谁?”绝魂剑硬着头皮厉声问。
“叶县覆车血案的生还者符玄。”他大声道:“李爷,在
下………”
“我问你的江湖身份。”绝魂剑打断他的话:“有谁能证明
你是覆车血案的生还者?有谁指证谁是覆车血案的凶手?你凭什
么要求李某还你公道?说!”
“我知道你会来这一手。”他淡淡一笑:“阁下,你可知道
符某返店的时候,衙门的干员与管区的张捕头,为何对符某甚恭
吗?那是因为在下已经向襄阳府衙知府大人详述覆车案的始末
了。”
“什么?你………”
“半个时辰之前,兵勇大概该已在汉北别庄,抄出令郎李华
荣在叶县行凶的轻车了。南阳府要求襄阳缉凶的公文,是符某返
店的前一日到达的,在下夜入府衙,向知府大人宽限三日,今天
正是缉捕令郎生效的日期。”他拾起一根铜杖:“现在,咱们来
结算你一而再行凶的老账,以后再打官司。”
清虚老道手抚雪白的长髯,举步上前冷冷地道:“符施主这
种作为,是否有点不合武林道义?施主盛气而来,可否心平气和
把事情圆满解决?”
“请问,道长可知道双方结怨的始末?”他反问。
“贫道知道一些概况。”
“那一定与在下所说的大有出入。”
“贫道认为,李施主所说的也许是一面之词,而施主恐怕也
提不出有力的反证。”
“道长如果认为姓李的也许是一面之词,就不会站在此地说
话了。”他毫不客气地道。
“施主好犀利的词锋。”
“道长也理不直气不壮。”
“大胆!”另一位老道沉喝。
“胆不大就不会来。”他冷冷地道:“诸位道长是来评理呢?
抑或是替李家撑腰来的?在下年纪轻,耐性有限,如果诸位未弄
清真相,最好不要强出头。说出你们的来意,要充调人评理,那
就等候上公堂,看你们配不配。如果是助拳的,不必浪费唇舌,
把理字丢开,谁强谁有理。
道长们,珍惜武当的声誉吧!这件事管下来,会弄得满身臭
的,说不定会为贵山门带来无穷灾祸,罪过大了。”
“你威胁贫道吗?”清虚道长恼羞成怒。
“谈不上威胁,在下说的是实情。事关武林个人恩怨,在下
一定尊重道长的地位与立场,牵涉到残杀平民血案,那不是你们
该管的事。方外人与世无争,你们来争什么?”
声色俱厉,咄咄逼人。
清虚道长位高辈尊,尚未修至清净无为境界,怒火上冲,灵
智不够清明,冲动地拉开马步,左手立掌当胸。
符可为一而再受到猝然的袭击,早已深怀戒心,见老道马步
一动,以为老道要含怒出手,立即先下手为强,铜杖一抬,作势
进击。
清虚道长以为他要抢攻,更是愤怒,左手疾吐,扣住了刚升
起的铜杖。
一触即发,双方不再客气;符可为冷哼一声,右手离杖,左
手对左手,神功倏发,公平较劲。
双方较上了真力,推、拉、扭、拨各展所学,马步渐沉,铜
杖徐降。
鸭卵粗的铜杖,足以承受万斤压力,谁功力差,必须被对方
的劲道震毁左手,甚至破去内功。
片刻,铜杖突然出现弯曲的现象,两人都宝像庄严,身上每
一条肌肉皆收缩、绷紧,呼吸像是停止了。
又片刻,清虚道长前足一晃,右手本能地伸出抓杖。
符可为也伸出右手,扣上了铜杖,突然大喝一声,扭身沉左
膝抬右手,如山劲道骤发,奋神威猛地一挑。
清虚道长突然嗯了一声,双脚离地身驱突然上升,被挑离地
面向上抛起,半途撒手丢杖,手舞足蹈,道袍飞扬,飞出三丈外
重重地飘坠,几乎摔倒。
铜杖出现小幅度的弯曲弧形,所受的力道骇人听闻。
这瞬间,绝魂剑拔剑踏出两步,似想乘机下手。
符可为丢掉弯了的铜杖,一声冷哼,右手自怀中拔出匕首,
虎目中出现异样的光芒,匕首幻出一道不徐不疾的白虹破空而飞,
他前后伸出的双手半掌半爪,古怪地挥动。
“铮铮铮!”绝魂剑挥剑拍击迎面飞来的匕首,匕首的速度
并不快,很容易让剑术高手击中。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怪事发生了,匕首根本不怕长剑的拍击,被击中时仅方向略
变,有如活物。而惊怖欲绝的绝魂剑,每挥一剑便被震退两步,
始终无法击落匕首,更无法摆脱匕首不徐不疾的追踪。
“李施主快丢剑!”惊魂未定在远处发寒颤的清虚道长大叫:
“以气驭剑术!”
绝魂剑如受催眠,骇绝地丢剑僵立发抖。
匕首从绝魂金剑的左耳旁掠过,陡然上升,划出一道美妙的
光弧,升上三丈折向下飘,恰好落入符可为伸出的右掌内,光芒
一敛。
“李华荣,挺起胸膛到府衙投案。”符可为收了匕首,一字
一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要替武林朋友丢脸,你要为你
的行为负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说完,他转身大踏步扬长而去。
所有的人,张口结舌目送他宝蓝色的身形,消失在前面的树
林内。
玉面二郎脸色苍白,浑身在发抖。
“爹,孩儿去投案。”玉面二郎一面解剑一面道:“赔偿死
者的事,请爹放心了。”
活报应、不归客及欧玉贞等三人在桥头等到了符可为,大喜
过望。
“老弟,解决了?”活报应欣然问。
“大概解决了,只能玉面二郎去投案。”他点头道。
“隔了两座树林,看不见斗场。”不归客道:“那方向上空
白虹旋舞,剑气飞腾,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他笑笑:“武当的老道在作法驱神役鬼,就是
那么一回事。走!回镇请两位前辈喝两杯。”
四人并肩而行,谈谈说说向樊城镇走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山西潞安村,倚太原而跨河朔,据天下之肩脊;太行山西麓
的第一大城,冒险家的乐园,罪犯寄生的温床。
这附近的村镇,几乎全是建有堡砦,拥有强大自卫武力的庄
和堡。
从飞龙宫前的大街向南行,不远处的十字大街口行人往来不
绝,自晨至暮,车马进进出出。向东转,是府前大街,往西,出
西关。就在西转的街角,有一座本城的百年老字号泰安酒楼。
泰安酒楼由于酒菜很好,因此在本城名列四大酒楼之一;在
这里出入的酒客,多多少少具有一些特殊身份。
这里的生活条件,与江南当然相差十万八千里,但物质便宜,
贫富的差距并不大;因此,具有特殊身份的人,并不怎么特别高
贵。
傍晚时分,符可为和欧玉贞登上了楼上的雅座。
他穿天青色长衫,成了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欧玉贞是一身月
白色云裳,粉面桃腮,那双水汪汪的媚目,真有勾魂摄魄的魅力。
“来几昧下酒菜,五付碗筷,十壶汾酒。”欧玉贞向含笑上
前奉茶水拭手巾的店伙交代:“我家爷等会儿有朋友要来,酒菜
都要上好的。”
“小的理会得。”店伙恭谦地道:“酒菜是等客官的朋友来
了之后再上……”
“不,准备好了就上,不用等。”
“好的,大概客官事先并未约定时辰。”
“没有,但他们会来的。”符可为笑着接口:“因为昨晚在
下曾经给他们寄束留话,而且一早就有人到客店监视在下的动静。
瞧,楼门口刚上来的那两位仁兄,就是监视在下的人一,他们是
相当尽职的。”
店伙看清了上来的两名大汉,脸色大变,惶然急急下楼去了。
另一名店伙满脸陪笑,将两名大汉引至靠窗的座头,卑谦地
道:“班二爷万五爷,请问要喝些……”
“你走开。”那位豹头环眼像貌威猛的班二爷挥手赶人,目
光落在符可为这一面:“那位朋友好像正在打算请客,他已经约
了人。”
“是啊!”不远处的符可为笑容满面接口:“请客,大概客
人快到了,两位有何高见?”
两大汉不再偷偷摸摸,班二爷领先走近符可为的食桌,拖过
条凳在左首坐下。万五爷也打横落座,把符可为与欧玉贞隔开,
将他夹在中间,摆下了有利态势。
“朋友高名上姓呀?”班二爷狞笑问:“昨晚在内院门楣上
的留束,只落款知名不具四个字,谁知道朋友你是那座庙的大菩
萨呀?看朋友你文绉绉的似乎手无缚鸡之力,竟然能神不知鬼不
觉深入四重警网,真不简单,在下相信一定是尊驾的朋友做下的
惊人手脚。”
“正相反,在下的朋友三天前就撤走了,事前请朋友帮忙调
查准备,准备好就请朋友脱身事外,这是在下办事的宗旨,在下
已在贵地住了七天了。”符可为卷起衣袖,这个动作就不大适合
公子爷的身份:“昨晚是在下亲自去留束的,你老兄不信,在下
就不用多费唇舌了。至于姓名嘛!等黄七爷黄永胜来了再说,好
不好?”
“朋友,在下的确不相信昨晚去留束的人是你。”班二爷突
然右手一伸,扣住了符可为放在桌上的左手脉门,往桌上按。
食桌突发怪响,似乎搂板都被撼动了。
“你老兄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符可为任由对方用劲,神
态极为悠闲:“呵呵!在下敢前来兴风作浪,定然有几成胜算。”
万五爷看出不对,抓住机会出手,一掌斜飞,劈向符可为的
双目。
欧玉贞左手一伸,奇准地抓住了万五爷的手掌,五指疾收,
向侧一抖。
“哎……”
万五爷狂叫着飞翻而出,踢翻了木凳,压倒了左面一张桌子。
食厅大乱,十余位酒客纷纷走避,店伙们惊恐地叫嚷,乱成
一团。
符可为安坐如故,左手脉门仍被班二爷扣在食桌上。
奇怪的是班二爷却混身颤抖,额头上冒出一片豆大汗珠,口
不能发声,状甚痛苦。
符可为左手轻轻一抖,班二为的身躯会飞,比万五爷飞得更
远,飞到楼梯口,砰然落地。
符欧两人泰然而坐,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故。
班万俩挣扎了好半天才能站起,一抱右臂一按右手,脚下也
不便,一看便知两人的下半身躯似已麻木不听指挥,脸色苍白得
像是僵尸面孔,呻吟着!挣扎着下楼仓惶而遁。
“两位好走。”符可为朗声叫。
两个家伙怎能走得好?
店伙知道麻烦来了,食客们也一一溜之大吉。
酒菜送上来了,楼上整座食厅只有符可为欧玉贞两个食客,
店伙也仅留下两个人。
片刻,楼梯一阵暴响,抢上来七个高高矮矮大汉。
领先的人,是北关外石子河黄家的黄七爷黄永胜,五十岁出,
巨熊般的伟岸身材,腰间佩了一把虎头钩。
符可为含笑而起,颔首打招呼。
“呵呵!是黄七爷吗?”符可为的态度轻松中有傲慢自大:
“在下本来以为七爷仅把两位拜弟带来,没想到来了七位之多。
店伙计,快并桌添加杯筷。”
桌子并好,欧玉贞推凳而起,站到符可为的左侧。
五个人落坐,另两人站在符可为身后,左右分立。
黄七爷满脸怒容,在对面坐下,一双怪眼像在冒火,死死地
狠盯着含笑安坐的符可为。
“在下黄永胜。”黄七爷声如雷震:“昨晚是阁下到舍下留
束叫唤?”
“对,正是区区在下。”
“阁下邀黄某前来此地一谈,谈什么?黄某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阁下鹰爪神钩黄永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