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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萤-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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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问有什么要紧事吗?”

  荣子告诉传达室人员,最近,各类推销员、银行和保险公司的业务外交性访问很多。

  “这个客人不愿明说,大概是有关故去的先社长的事吧……”

  “先社长的事?”荣子皱起眉头。不知为什么,兴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请问见不见哪?”

  “见吧,领到客厅,我不发话就不必送茶。”荣子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见了。看来不像是警方的人。她特意耽搁了一会儿,才来到客厅。一个身穿上等入时西装的二十五六岁的女人,离开座位轻轻地弯了弯腰。她的眼睛细长而清澈,顾盼间透着聪明和机警,身段姣好,是初次见到的面孔。

  “我叫泉田荣子。”

  荣子以目致意还礼。不知道是什么人,有什么意图,所以要倍加小心。

  “我咐岛村昌子,冒昧打扰了。”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和夫人是第二次见面了。”对方说的话令人惊讶。

  “第二次?我想是第一次,可是……”荣子脑子里尽力搜索着记忆,可没有浮起任何印象来。

  “夫人也许没有留意吧!”

  “是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不久以前。”岛村昌子默默地笑了,使人感到这笑靥是从容镇静的。一定是参加过耀造葬仪的吧。

  “关于逝世的丈夫,你有话吗?”荣子不由地催促她说出那不知为什么总有些闪烁其词的事情。

  “好,那就请教了。夫人知道根岸荣子这个女性吗?”岛村昌子突然说道。声音不大,可荣子感到像被短刀扎了一下一样。没想到对方知道根岸荣子,所以惊愕不已,一时难于应付。她惊愕得回答不上来,是因为对这个名字极为敏感。

  这是对方试探性的佯动作战!

  “这回总算明白了吧?”

  岛村昌子冷冷地揭底了。

  “不知道!是谁?那个叫什么根岸的人是……”虽尽力掩饰,但已显得过迟了。

  “夫人当然是知道的罗!”

  “我不认识!你无故闯上门来,拿出我不认识的名字来强迫我,真是太不礼貌了。”

  “的确是不礼貌,但夫人是知道根岸荣子的。荣子和太太的名字同是一个字,是荣耀、荣华的‘荣’呀!你怎么能故作不知呢?”

  “叫荣子这类名字的很多。那么,要紧的事是什么?我很忙,若是找那种无踪影的人,你找错门了。”

  “夫人,10月xx日你去S市鳟川街根岸荣子家了吧?”岛村的话,使荣子大吃一惊。这一天,正是实施计划的日子。

  “请出去!不然的话,我要叫警察了!”荣子感到没有比和岛村昌子谈话更为难办的事情了。对方好像掌握了什么似的,可又不像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许是抓住一根小小的线头,就当做武器,企图刺向柴子的致命处,大大地恐吓一番吧。

  让她找出弱点可就输了。因此自始至终都要表现出凛然的气概,不给对方以任何可乘之机。荣子这样命令着自己。

  “请吧!”

  可是岛村昌子连动也不动。

  “请叫警察吧!”

  她板着冷峻的面孔反而催促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自知和对方即便说一句话,也要陷入对方预先设下的圈套里去。可是又不能闭口不问。

  “根岸柴子10月xx日的夜晚,在自己家里被杀死了。警方以为是流窜的盗贼作的案,并向那个方向侦察着。可是我认为杀害根岸荣子的,太太,就是你!”岛村昌子的话语充满自信。

  “唉呀!你说什么呀!”

  荣子自知必须坚决反驳,可又在对方那自信镇定的态度面前畏缩了。

  “警察被太太所做的手脚拖曳着走向迷途,但我知道,根岸荣子是太太杀死的。”

  “一派胡言,请放尊重些!”

  “不是胡言!你丈夫去世后,你知道根岸荣子怀了孕,为了独占继承权,就杀死了她。或许你在丈夫生前就知道根岸荣子怀孕了,可下决心杀她,是在发生了遗产继承上的现实原因之后,总之,是你丈夫过世之后的事吧。无论怎么说,配偶和孩子的继承份额比例是三分之一对三分之二。别说是三分之二,就连一文铜钱你也不打算给你丈夫的私生子。恰好,没有谁知道有根岸荣子这么个人的存在。只要她死了,你就可以独占遗产和北海亭的经营权了。于是,你于10月x日夜晚,偷偷溜到根岸荣子家里杀掉了她。”称谓,不知什么时候由“夫人”变成“太太”,现在又变戌了“你”。从这,可以窥见岛村昌子自信的程度。随着称谓用语的变化,荣子也失去了回旋的余地。

  “好哇!进行那样的捏造,就有我杀人的所谓证据吗?”如果是清白无辜的话,不论对方说什么,都可以淡然置之,不视做对手。可要求对方举证,表明荣子已被迫得无路可走了。

  “当然有证据。不过,在这之前,有句话必须告诉太太。”岛村昌子再次改称“太太”。

  “太太!知道蚜虫这种昆虫吗?当然一定是知道的。就是常粘在你丈夫衣服上带回家的那种虫子。我知造你对那种昆虫有兴趣,曾调查过它的生存情况。”突然,蚜虫问题飞了出来,荣子张惶失措了。

  如何回答呀?正在搜寻理由的时候,岛村昌子接着又说:“找到根岸荣子的住所,也是以这种昆虫为线索的吧。你为了确定昆虫的种类去请教的高中生物教师,其实是我的远亲。他告诉我,你对这种昆虫有兴趣,我就知道你在寻找‘我们’了。”——是吗!她怎么是这个教师的亲戚?

  为了回答荣子的疑问,岛村昌子说:“生物系教师那时说,蚜虫有生活的两重性,在春天和夏天变换生活方式。夏天是无性生殖,直接生育没有翅翼的幼虫;到了秋天,雄虫出现,由有性生殖产卵越冬。这期间,为了变更春天和夏天的寄生植物,在初夏和秋天,降雪以前集团迁徒。太太已然知道这个事了。粘在你丈夫身上的,就是夏天无翼的幼虫和秋天向寄生植物集团迁徒的有翼的雌虫,可以叫‘夏虫’和‘秋虫’你杀害根岸荣子的10月x日,在S市郊外,正是这种秋虫大量产生的时期。”肯定了这一点,就等于是罪行的自供了。

  “你在这里有过一个错觉。不,与其说是错觉,不如说你没有认真考虑到昆虫生活的两重性。你丈夫在表面上与你和根岸荣子过着两重生活,这和昆虫生活的两重性相似,但你没有认识到隐于其中的真实。”荣子的头脑渐渐形成了一个朦胧的轮廓,但还不能清楚地推断出它本来的面目。

  “两重生活的夏虫和秋虫粘在你丈夫身上,不是表明你丈夫也有两重生活吗?不,不是他与你和根岸荣子的两重生活哟!这时,和你没有关系,因为昆虫不在你的生活地域之内。昆虫为了改变生活方式而集团迁徒,也就是昆虫改换着它的栖居地。粘上在不同栖居地生活的秋虫和夏虫的你的丈夫,也和昆虫一样在两个不同的地方生活着。如果加上你,你丈夫就过着三重生活了。”荣子不由得口中发出了惊诧声。岛村昌子拐弯抹角表示的意思,总算明白了,那是把荣子赖以生存的基础从根本上摧毁的可怕的真实。

  “你好像终于明白了。是的,我是你丈夫的第三个女人。不,实际上我是第二个,只是从你眼里看来是第三个。你发现你丈夫身上粘有亚高山林带这种夏虫和秋虫时,应该联想到两个女人的存在。因为是同一种虫子,所以你只想到一个人,这是你的失误。”

  “实际上我见过你,在你杀害根岸荣子的时候。你如果不杀,我也要杀的,我要杀死根岸荣子。那一天我也在同一时间到了那里。正好看见太太杀死了她。”

  “太太的心情我也是有同感的。我理解把丈夫从身边被一点点地夺走时所蒙受的悔恨和屈辱。丈夫死后,好不容易独得天下时,又出现了可憎的女人和你丈夫生下的私生子,要夺走三分之二的遗产。绝对不能允许发生这样的事。被夺走的,在你丈夫生前就有很多了,但在你丈夫死后才构成更现实的威胁。你忍受着被侵犯的耻辱和蚕食,眼看着到手的财产,即将彻底被分掉。太太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因为我是处于第二个位置上,我很相信他,可实际上却有第三个人,越过我而夺走了他。我自己从太太手里夺走了他,可又陷于被那个女人夺走了他的境地。”

  “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是按到达的先后顺序排列的。我爱上他的时侯,他已经有了太太。我爱他并无其他打算,只因为深深地爱上了他,不管他有没有太太,都已经不能离开了。按顺序我是第二个,但事到如今也无办法了。可是我认为在爱情上是不能按顺序排列的。即便我是第二个,可对他的深爱却是第一的,我也以此引为骄傲。可是因为他心里有了根岸荣子,那就使我在顺序上是第二,在爱情上也成了第二,不,也许是第三哩。”

  “这时,我开始感受到,太太蒙受的痛苦和耻辱,也在剜着我的心。自己也成了被剥夺、被侵犯者,所以才切身感到了这种痛苦和耻辱的深度。”

  “可是,太太绝不会理解处于第二位置的屈辱和凄凉。我对于这个男人的爱,在世间绝不亚于任何一个妻子,可偏偏这种爱得不到承认。自己作为不伦不类的不结果的谎花,常常是被放在背阴地方去了。”

  “尽管自己倾心地爱着这个男人,他也从不把一片破布头委托给我保管。第二个女人只有从妻子的隙缝中去偷取男人那像破布头一般的爱情。偷取也好,夺取也好,徒其虚名的妻子,也还是妻子。那证据就是这个人死了,也没有在我家留下一片遗骨,只有妻子才能独占丈夫的遗骨,并以妻子的名义,主持葬礼和法事。太太,你知道送男人回去时,问一声‘下次你什么时候来呀’的女人的寂寞与难耐的迫切心情吗?绝不会明白的吧?男人要回到妻子身边,因为那是生活的中心场所。而到女人身边反正不过是来玩玩而已。来玩玩也好,倒是快点来呀!我这样盼望着。男人来的时候,生活才有价值,就眼巴巴地盼着那一天。我处于第二位置上,夹在太太和根岸荣子中间,尝受着被剥夺的妻子的愤怒和屈辱,也尝受着依赖男人破布片般的怜爱而生活的凄凉,两方面的苦楚我都体会到了。知道根岸荣子的存在以后,我也明白了你对她的憎恶之心。可是,太太,你把根岸荣子错当成第二了。”

  “我必须感谢太太。太太代我做了我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事。我要杀根岸荣子,不仅仅因为她从我这里夺走了泉田耀造那破布片似的爱情。”健谈的岛村昌子吸了一口气,接着含笑说;“如果根岸荣子活着,就没有‘我们’生存的余地啦!”

  “我们?”

  “是我们,太太不会想到我的肚子也开始大了吧!虽然还不太显眼,可现在已经七个月了。当然,这是泉田耀造的孩子,也有确凿的证据。可遗憾的是,根岸荣子怀孕比我早两个月。父亲死亡后的认领申诉,只限于孩子出生之后。根岸荣子打算分娩后,就提出认领申诉,于是我无论怎样也迟了一步。只要有证据,虽然以后也可以加进去,可继承的份额就不理想了。如果根岸荣子生的是男孩,我生的是女孩,那就更不利了。如果能顺利地在法律上得到承认,只能和太太、和根岸荣子的孩子各分三分之一。如果没有根岸荣子的话,她孩子的继承份额,就全部转到我孩子的名下了。不,这些本来就是我孩子的财产,那个女人是硬挤进来的。”“不能给那个女人一个铜钱。为了我肚子里的小生命,我决心杀悼根岸荣子。那一夜,我去那个女人家,竟意外地碰到了太太。”

  “我看到太太杀根岸荣子的场面时,明白了太太的错觉。太太不知道我的存在和我也怀孕了的事实。如果知道,就是杀了根岸荣子也毫无意义。而杀我和根岸荣子两个人又过于危险。我这样做也有危险,可太太却代我承担了。”

  “太太,实在感激不尽,我今天是特意来致谢的。”

  “那么,太太,知道丧失继承资格的规定吗?故意杀害被继承人或位于第一序列和间序列继承人者,丧失继承资格。那么,不论太太关于我想说些什么,谁也不会相信呀!我说的话就到此为止了。打扰你很长时间,实在对不起。一会儿,警察和律师就要来了,所以,麻烦的事情就委托给他们了。那么,告辞了!”岛村昌子轻盈地站了起来。她那优雅从容的姿态和气度,闪现在她的全身。岛村昌子离开后,荣子茫然呆立了许久,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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