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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长这里居然有这么多地图?不会比作战部还多吧?”见杨沪生箱子里都是地图,李雪龙惊讶地问道。
杨沪生笑骂道:“开玩笑,这怎么算多?就我知道除了作战部,还有一位鬼才地图也不少。”
“鬼才?谁是鬼才?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军队里面还有一名鬼才?”
“得了,别跟我饶舌了,还是将你的看法说说看。”
“那就献丑了。”李雪龙收回思绪,走到地图前,仔细看了看手指着湖北道:“对我们威胁较大的,现在只有两路敌人。其他的因为各路义军,太平军残余部队牵制,短期内对我们是构不成威胁的。一路是我们现在就要投入全部精力所要对付的英法联军,不过我们拥有湖口之险,而他们的海军虽然实力强劲,可在长江中机动毕竟受到限制,无法随心所欲的大范围机动。从前期作战看来英法陆军在人数相同下不是我军对手。只是英法收编了很多汉奸军队,再加上李鸿章所部清军现在还在天京,并没有投入到战斗中,这些部队要是西进,靠五师要抵挡他们估计很难(“用不着这些伪军投入战斗,只要英法联军全力攻打湖口,我看五师就吃不住劲了。”杨沪生插嘴道。李雪龙点点头继续说下去)。这路敌人必须要我们倾入大量心血,集中主力部队对付。而第二路就是这里了,南下寻找我军作战的由僧格林沁指挥的北方清军。”
“说出你的理由。”
“很简单,虽然我军在大陂山歼灭了两万僧军,可这对拥兵二十余万的僧格林沁来说只能算是让他心疼的损失,真要说什么伤筋动骨还谈不上。只要僧格林沁缓过劲来,他的部队必然南下,对我们汉口、夏口、武昌构成极大威胁。如果武昌失守,那么僧格林沁将有两条选择,一条是东进,配合英法联军进攻湖口。一条是南下,趁我军主力在湖口与英法联军纠缠之际进入湖南,占领这座粮仓,让我们因为无粮最后不战自败。而我军如果将主力部队调到湖北,湖口方向英法联军将得势,真要湖口失守,可就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他们沿着赣江南下,首长您的赣州会战计划将因为多出众多的敌人军舰而被动了。就是不南下,他们继续西进,恐怕我们也很难在长江两岸,前面对付僧军后面抵挡英法了。”说完后李雪龙站直了身子,看着杨沪生。“这个只是我一些不成熟的看法,相信首长一定另有高见。”
“那么你有什么想法吗?”杨沪生追问道。
李雪龙将他看了各种报告后的想法说了出来。“从局势看来,这次英法联军与僧军的行动在战略上是经过协调的,我军将主力放在一边肯定造成另一边被动。可是把兵力平均分配也是不行的,这样我们无法集中部队给予任何一支敌人以歼灭性打击。从敌人方面看来,湖口这边兵少但武器精良。湖北僧军武器虽然落后,兵力却众多。两方均不是我军短时间可以吃掉的。当然,从威胁性看来还是英法联军对我们威胁更加大一些。他们陆海军齐全,协力配合下,我军想歼灭他们恐怕不大现实。也许可以让两个师兵力在湖口阻截,动用其他部队先打击教弱的僧格林沁?”
“僧军那边不能动,真要先消灭了僧军,以后再想歼灭英法联军可就困难大多了。而且你只是从纯军事上面考虑问题,并没有将部队经过长期敌方地域行军后,必然造成的紧张疲惫考虑进去,还有对天气你也没考虑到。”杨沪生微微摇了摇头,见李雪龙对自己的说法一时没转过弯来,杨沪生把自己的计划合盘透露给了李雪龙。
按照杨沪生思考的,想要钓大鱼,那么必然需要诱饵,需要给敌人制造出美妙的前景,让他们为了利益轻举妄动。既然僧格林沁与英法联军之间战略上有协同,解放军江西的主力部队应付一路有余,同时打两路不足,那么不如放僧军南下。
僧军主力均为北方人,到了南方必然水土不服。江南进入三月后雨水增多,整天阴雨霏霏,地湿路滑,潮湿的天气,众多的蚊虫对北方人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僧格林沁的二十多万军队真要过了长江,不用怎么打,气候就可以让他损失大半,战斗力急剧下降了。而且江南的水网地带对骑兵的发挥又有极大限制,想跑你都跑不起来。所以别看僧格林沁在江北气势嚣张,真把他放过江,他就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了。
水土不服对远道而来的英法联军同样是个难题,不过他们可以用火力来弥补自己兵力上的损失。对英法联军来说,强大的工业实力、先进的武器、拥有绝对优势的海军,这些都是他们可以嚣张的理由,湖口一战,解放军水雷、岸防要塞炮、绵密的堑壕给了英法联军不小的打击,让他们知道强行通过或者让部队进攻看不见人的湖口要塞都行不通。湖口这个巨大的要塞必然成为英法联军心目中巨痛。
悠久的传统既是好事,同时又是沉重的包袱。军队排着整齐的队列,站着比标枪还直,吹吹打打跑到敌人预设好的阵地前面看风景来了。英法军队队列在步枪精度不够,射速缓慢的情况下,可以不停地用排子枪给予对手打击——这至少在克里米亚战争年间还是实用的。可现在情况变了,现在的战争已经进入到后装武器时代,后装武器时代有什么特点?步枪一是射速快,一支步枪一分钟内可以打出三到四支前膛枪在同样时间所发射的子弹。一是精度高,后装的线膛步枪打出去的子弹不光距离远,在两三百米内精度是相当高的。一是装填简单,用不着再站的笔直装填子弹。有这么多与前装枪不一样的地方,再搞什么队列表演,简直就是自己找死。
亏虽然吃了,可惯性却让英法军队短时期内无法将根深蒂固的线形队列改成散兵线,也幸好解放军机枪不是很多,至少没有让每个连都装备上三挺,真要是有了大量的机枪,对他们来说湖口就变成巨大的绞肉机了。
“战争嘛,不能太看中一时的得失,脑子里面要有全局观念。在湖口碰壁后,英法联军会怎么做?他们是继续以大无畏的精神,用士兵的血肉填平江堤与高地之间的差距,还是缩到后面另寻道路?如果继续进攻湖口,他是采用强攻湖口正面,还是从其他地方登陆攻打湖口后面?如果另外寻找道路,有三条路可走,一是走徽州,从浮粱进入江西,一是走浙闽,还有一条走香港,他又会怎么走?在僧格林沁渡过长江后,英法那边会怎么想?是让僧格林沁给他们当替死鬼在前面挡灾,还是为了贪图我们赣州,不顾陆军差距,脱离海军从其他地方进攻,打算抢先进入赣州?而僧格林沁在前期作战中与英法联军协同不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还真不怕死。只是当他看到胜利果实就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能与英法联军配合如此协同吗?攻打九江,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锥形的地域让他部队越进攻,部队展开越不容易,而我军却可以更好的改善防御局面。不东进,他可以南下,或者西征。下棋走一步看三步,打仗从军事上讲你走一步要看五步,如果将政治外交考虑进去,恐怕看五步也不够了,而是要将每场战斗摆到全局里面通盘考虑。我们胜了下一步如何做,如果失败了,又应该如何行动?参谋长还是回去多思考一下,然后告诉我。你毕竟是参谋长嘛!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什么都问我。”杨沪生笑着站了起来。
李雪龙跟着杨沪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是,我回去再好好想想。打胜仗是肯定的,我们怎么可能打败仗?还没交手就先想到要失败,下面会不会认为我们畏敌如虎?”
“世上哪有什么不败军队?只要想到万一失败如何做,到时候就不会因为出现意料外的情况以至手忙脚乱,可以尽量减少部队损失,有备无患嘛!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世事常常出人意料,还是多准备两套方案比较好。”
将李雪龙送出房门,杨沪生来到甲板上。不知不觉中已经临近中午,身后天空中悬挂着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让人在寒冷的冬天感到一丝暖意。
两岸参天树木迅速朝后面远去。岸上的农夫见到江面上庞大的船队,好奇地走到岸边,眺目望着。在杨沪生前面,黄翼升派来的担任武装掩护的火轮开道,青铜制造的火炮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目白光。朝后面望去,三艘汽船在杨沪生他们乘坐的汽船后面紧随着。冬天北风凛冽,迎面刮来仿佛冰冷的利刃割面。为了加快速度,船上的风帆没有升起来,浓黑的烟雾从高大的烟囱里喷吐出来,在船后面拉了一条老长的黑带,渐渐升到半空,越拉越宽,颜色变的有些灰色。
“首长,吃饭了。”警卫员走到杨沪生身后小声道。
“嗯,我知道了,马上就去。”杨沪生紧了紧身上的军衣,袖着手朝船舱走去。
船队以不到七节的速度朝北方驶去,天黑的时候,船队到了预定的休息地点吉安府泰和县。
当船在泰和码头靠岸略微休息,补充燃料时,天早就黑透了。码头上的泰和县县长在上船与杨沪生他们见过面后,杨沪生走到外面,把县长扔给了李雪龙他们照顾。从船上望去,码头上那些搬运工人在火把的指引下,正忙碌地将煤炭搬到船上。不远处的泰和县城一片漆黑,只有偶尔传来的两声狗吠才让人知道那边还有人烟。泰和县毕竟不是赣州城,它没有什么工商业,也就谈不上有电灯了。
百无聊赖的杨沪生正打算进入自己的房间,一瞥发现码头上有军人匆匆朝停靠在江边的汽船奔来,在下面担任警卫任务的几名战士将他拦了下来。只见那人与警卫低声说了两句后,将什么东西递给了警卫战士,光线太暗,杨沪生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一名战士转身朝船上跑了过来。
没过多久,林金宸从后面走了过来。
“报告,九江通报。”
“念。”
“今日清晨,法国一千五百吨铁甲舰佩霍号在强行闯进我湖口北面水域时,触雷沉没,七十六名船上水手被我军俘虏。据交代,他们打算绕过张家洲从西面进攻九江,威胁我湖口要塞。另据情报,四千英军在五十余艘军舰掩护下于马垱登陆,机动第八旅抗登陆失利,正朝后方转移。现敌人已初步在马垱站稳脚跟,是否动用主力部队驱除之,望总部给予指示。九江防御司令部马鼎南,一八六四年二月二十一日十八时。电报刚刚翻译出,司令员是不是有什么指示给他们?”林金宸在读完后将电报递给了杨沪生。
“告诉马鼎南注意敌人有可能绕过正面从他们后面杀过来就是了,用不着非要把敌人赶下江。佩霍号……他们会不会挖条运河从北面绕过我军防御地带把船转移到九江去?”杨沪生手扶着栏杆,自言自语地说着。
林金宸不以为然道:“这个不会吧?运河岂是那么容易挖的?等他挖好黄花菜都凉了。”
杨沪生对林金宸的态度有些不满,微皱着眉责怪道:“这是打仗,又不是小孩过家家,真要动用大批难民挖一条不长的运河你说说看又能花费多少时间?别把敌人想的那么愚蠢不堪,非要一头碰死在你面前不可。我看这种可能性不能不防,通知林忠,让他的飞艇在天气适合情况下经常到江北侦察侦察,真要挖运河,我们也好想办法对付他们。”
“是,我会将首长指示尽快发给他们。”
杨沪生望着前面漆黑的江面继续交代道:“还有我们这里补充煤炭速度加快一点,还是连夜北上吧。只有距离前线更近一些我才觉得心里舒坦。”
林金宸有些犹豫地说道:“这个……首长安危重要啊!晚上行船不是很安全,还是请首长再考虑一下。”
“有什么不安全的?我的性命还没宝贵到连船也不能坐的地步,让他们开慢一些就是了。”说着杨沪生转身朝船舱走去。
因为杨沪生一句话,船队行动速度大大加快了,八百多里的水路,原本需要三天多时间,现在不过两天多一点就接近了南昌。二月二十三日天刚亮,船队已经过了南昌府丰城县。
“首长,我们已经进入南昌境内了,船长说距离我们目的地只有八十里水路了。我们可以在中午赶到前指吃饭。”李雪龙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杨沪生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让杨沪生尴尬的是,虽然他的父母都是海军军官,可作为海军子弟的杨沪生,他居然晕船了。离开赣州后,杨沪生开始还没感觉到什么,可是到了晚上就不行了,晃动的船身让杨沪生躺在床上如同进了摇篮,摇的他四肢无力,头昏眼花。当然,他还没有晕到脸色苍白大吐特吐的份上,只是这样已经让杨沪生感到很丢脸了。
见李雪龙走了进来,杨沪生很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