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难道就因为是丞相,所以就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管他的事?不说理由又不问因果,还真当他谢启和十年前一样,可以对秦敛无条件信任敬慕?
“凭什么?”他一气之下,把铲子竖在松土里,因为看不见所以吼起来就特别的有底气,顺便把平日积郁的不满郁愤一并都吼了出来,“ 秦敛,你凭什么现在来管我?我就是被人害死也不管你一点事! ”
奇怪了,嘴里明明是可以说的底气十足的,可心里还是一点点虚软起来。
“ 你不适合这里。”
“笑话,你可以难道我就不行? ”
混账,看低人也要有个限度啊。
“是,我行,就你不行。”
就这样被故友远抛在后面,还要像弱者一样承受怜悯施舍,好笑,谁生来就才智过人谁天生就生龙为凤——凭什么秦敛能大言不惭的让他离开他奋斗十余年的地方,不甘心,不甘心啊。
理智已经被愤怒完全替代,脸上浇铸多年的面具在今晚全部剥落的一干二净,秦敛就是一把尖锐的锥子,一点点将他的颜面自尊全部击碎,直至面目全非,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以前的秦敛根本就——
如果要面对现在的秦敛,还不如一直陌路下去,雾里看花着,好歹还能给他几分春风依旧笑的美好错觉。
所有不甘和痛苦顶在喉咙里,却一个字都吐不出,他指责不出秦敛的任何过错, 因为对方太过公事公办的冷静态度,简直就是在反衬他的冲动天真。
“凭什么啊,秦敛。”
风越刮越大,打在马车顶上发出吵人的声音。
“ 就凭你能过更好的生活。”
风停后,那不徐不疾的话又坚硬无比的话才低低从帘内传出。
谢启呆立原地,被秦敛太过肯定的语调给弄懵住了。
“太晚了,弄完就回去吧,明天早朝不能耽误。”
秦敛咳了几声,嗓子承受不住寒气似的哑了。
“之承?” 可能是见没有回音,车里的人挑起帘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睁着的眼酸的已经没法合上了。
“ 再等等,快好了,你……你别出来,就在里面等我……”以这句匆匆做了结尾,谢启逃似的背过身去,紧紧抓着铁铲把手,尽管催促着自己快点不能让府上的人担心,然而许久他都没法攒够力气动摇铲子半分。
马车驶回秦府后门时已经是天已泛白,这种时候恐怕离上朝也不过两个时辰了,谢启将马车停在后门对面的巷子里,一边掀开帘子一边提醒:“ 到你府上了……”
那么崎岖的山路都可以睡着,真是能人也。
秦敛的头偏在他那件皮袄的毛领里,一向清俊带冷的脸现在毫无威胁性,眉目还是以前一样,额前散落的发也让人觉得心软起来。
就算是被赶走的狗,在经过旧家时还是会忍不住动动鼻子,说到底那都是骨子里没法剔去的脾性在作怪。
马跑了半夜,如今乖巧的站立着,只偶尔动动蹄子,在曦光越过隔壁房檐后舒服的眨眨眼,谢启瞧着那马懒洋洋的样子,就忍不住牵动唇角笑了笑。
这个时间的京城还是安静的,唯一清晰入耳的就是从低处跃起的飞鸟扑打翅膀的声音,谢启痴迷的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致,不敢出半点声。
历来好梦最易醒,这是以前秦敛以身作则告诉他的。
“喂,到你府上了。” 谢启恶声恶气的。
睫毛似乎有动,可还是没醒,头也越发埋进皮袄里了,他看着秦敛的睡颜,小声嘀咕道:“ 到底要我怎么做啊?”
首先是一声不响的跑来,然后就硬要跟他一路,明明就不是适合劳累的身体,现在这样一睡就什么都不管了,真是吃准他会负责到底吗?
谢启跳下车,不能让仆人看到他们在一起否则传出去就很麻烦了,刚走出巷口不久,就看到秦府后门的石梯上坐着一个等待着的,背脊弯曲的身影。
“谢——谢少!”
脚却因为这个称呼而退后了一步。
“林伯。”
老人是秦敛的管家,从十多年前就一直呆在秦敛身边的忠仆。
啧,都是一些他不想见的人啊……
“ 我……我家少爷说,谢少您会把他送回来的,老奴就一直在这儿等。”
果然是吃准他的软肋了吧,谢启哼了一声。
“谢少,那……那进来喝点热酒暖暖身子吧?”
老人家,不要用这么期盼的眼神看他,你们秦府的门槛太高他脚短迈不进去。
“不用了,我还有事,你把你们家少爷叫醒就好。”
秦敛一副熟睡到忘我的模样,老人苦恼的站在马车前,可怜巴巴的转头盯着他,求助道:“ 谢少……”
他暗暗捏紧拳头,果然秦敛那种一闭眼天塌下来也不知道的习惯还是这样坚固难改。
谢启忍住仰天长啸捶胸膛的冲动,一步上前,就把秦敛从马车里抱了出来,对方头依在他胸口上,压在心脏跳动的位置,有种迫的他喘不过气的错觉。
太瘦了……真的抱起来才发觉秦敛大概只剩下骨头了,竹竿一样把手碍得生疼。
“ 有夫人的话,身体大概就会好起来。”
前面带路的老人背影顿了顿,然后附和道:“ 谢少说的是……等少爷娶了妻,就会好了。”
上台阶时的抖动让怀里的人略微动了动,手在无意识下抓住了他的领口。
谢启不自然的撇开头,他停在最后一格台阶上,再跨一步就是秦府了。
这个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对他来说堪比噩梦的地方,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嘛,跟一道坎似的,轻轻一迈就可以过去。
只要一迈就好了,所以……谢启,你到底在腿软个什么啊?
“ 呃,谢少?您进来啊……是太累了吗?”
终于发现他没跟上来的老仆好是困惑的跑前来,生怕自家主人给人添了麻烦。
“是少爷太重了吗?要不老奴还是叫人来好了……”
“咳,不用了。”
他只是需要点时间整理自己的心绪和软弱,当年那个会一直敲门的少年已经被时间磨的不成样子了,这样安慰着自己,谢启终于缓缓抬脚,踏了进去。
距离上次来,已隔了整整十年。
————————
其实入了朝会便生疏,那也是很自然的事,可是当年秦敛吝啬到连缓冲的时间都不肯给他。
秦敛入的是户部,户部掌一切财政事宜,凭心而说,论升迁机会是比刑部的人要大上一些,至少从历届丞相出处就可推测一二。
他在进了刑部后,还是忍不住日日跑去户部等人,像要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似的,引得当时户部的同僚们人人侧目,开始秦敛还是和他一同回去,过了几次后就以,‘事务没有完成’‘今晚要去某位大人府上拜见’等等理由而搪塞过去,谢启全心全意的信任着秦敛,心思从没歪过,也没有任何别的想法,虽然入朝后相处的时间没有以前多,但只要能呆在对方身边就已经很好,总体说来他把自己的心态位置都摆得很正,要求着实也不高。
直到被人当面说出,‘ 我们还是少见为妙 ’的话,他才顿悟过来好友已经不想要跟他在一起了,是不是自己断袖的秘密被秦敛发现了?当时的谢启是这么慌张猜测的。
“ 为……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
如果是因为断袖的事,他可以改……因为不想被好友看不起,在平时的相处下也尽力控制自己的目光,只要能一直做朋友——那些见得光的坏毛病他都可以掩住的。
“不是你的错,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有点距离,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阿敛,我——我——你别走——”
他只是想做朋友而已,其他什么都不敢做奢想,为什么连这点愿望都要剥夺呢?
“别天真了。” 最后秦敛拍了拍他的颤抖的肩头。
“之承,这不是靠天真就可以生存下来的地方。”
闭门羹吃多了,整个人性子也就冷了,对身边的同僚也抱着一种迁怒的敌意,什么人都不能相信了,连最好的挚友都可以弃自己而去,那还有什么人能值得信任。
秦敛说的对,这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地方,他只有像蚕一样把自己裹起来,才是最安稳。
“嗯?在想什么呢?”
青年在情事过后把头支在他肩膀上,与他对视,笑着用手指摇动他的下巴:“ 怎么了?又一脸苦相。”
“你说,别人寿辰要送什么东西最适合呢?”
樊林打了个哈欠,躺回床边:“ 那要看什么人了,这点事有什么好苦恼的啊。”闭眼了一会青年忽然唰的睁开眼,“ 是秦相?”
他沉默当作回应。
“ 那就送玉吧,稳当不出错,我给你找玉匠,你不是不爱去这些场合的吗?”
青年最后一句语调有些奇怪,谢启知道樊秦两家关系不是一般复杂,就打马虎眼,回答:“ 是不喜欢去……这次听说公主也要来,皇上的面子不能不买……”
“ 这样啊。”青年拖长了尾音,翻了个身,用手指扯他的发梢:“ 上次去我爹那里明明还很勉强的样子。”
“ 咳,小气也要有个度啊,樊将军。” 他好笑起来:“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谢启,春天快来了啊。”
樊林从后面抱着他,絮叨道:“ 这种鬼天气骑马都不方便,真是够讨厌。”
他觉得呆在府里烤火就很舒服了,根本想不通武人的癖好。
“前几天跟人去打猎,什么都没打到。” 樊林抱怨。
“ 这种天气就好好呆在府上吧……”
“这样好了,等过些时候我们就去踏春吧。” 青年转向他,朝他笑道,“老在你府上混也不是办法, 京城旁边还有很多风景不错的地方,你没去过吧?”
“没……”
“你府上的厨子做来做去都是那几道菜,西山那里的龙井虾仁,万家酒楼的烤鸭,唐家的小笼包……” 青年如数家珍的说着各色佳肴,“ 这些都很有特色,下次顺便也一起去好了。”
他一知半解的点着头,原来京城是这么卧虎藏龙啊,他一向是两点一线生活规律,哪里会知道那么多五光十色的生活。
“真是的,我真怀疑你到底在京城有没有好好看过。” 樊林好气的揉他的头发,“ 闷葫芦。”
“我正事多而已……”
外头天气寒冷,他手脚冰凉,就算缩在棉被里还是冷得睡不着,青年把他的双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反复烙了几次,“ 睡不着就靠过来点。”
谢启含糊应着,青年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投怀送抱,只好自己把人翻了过来然后圈在怀里。
源源不断的热气就传了过来,谢启悄悄满足叹气,年轻真好啊……全身就跟火炉似的,要是整个冬天都可以这样就好了。
“刚才是不是弄疼了? ” 樊林的手放在他腰上,“ 疼的话就说,我带了止疼的油过来……”
“没,也没什么。”
“ 还是揉揉好了,前天上朝时我看你腰都快直不起了。”
樊林要下床去拿药酒,谢启急忙拉住对方,咳了几声:“ 真的不用了。”
“你啊。” 青年给他盖好被子,拨拨他额前湿发,一脸无奈的样子,“ 你老跟我客气那么多做什么。”
“……” 谢启脸上热气滚滚。
“ 害羞也要限度啊,谢启。” 樊林隔着棉被抱了抱他,“ 我要回府了,晚上别踢被子。”
要走了啊……谢启赶快侧个身子,避开面对面,“哦,好,一路小心。”
窸窸窣窣,是穿衣服的声音。
“药酒我放你书桌上了,有空记得擦。 ”
樊林走前认真叮嘱了他要擦药的事才离开,门在砰的一声关上后,谢启就立刻起身,等推开窗户后已经不见青年的影子了,只有白皑皑一片上印着些许月色,很快连脚印都被掩埋了。
凉气从地板传进赤足里,谢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急忙窝回尚有青年余温的床上。
药酒瓶捏在手心里,谢启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如果自己开口让青年留下,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
但开这个口真的太难了,语调一个把握不好就成了他厚脸皮要留人似的,不行不行,而且被拒绝的话,脸也不知道往哪里搁,自讨没趣的事……还是罢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可真的好冷啊……
吠吼第十六声
殿外飞雪,谢启一边搓着冻僵了的双手,一边沿着黑色琉璃瓦的走廊往宫外走去。
在看到迎面而来的人后,他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后退,行礼:“ 丞相大人。”
秦敛为内阁首辅,跟在他后面的大人们皆为群辅,这一路浩浩荡荡,猜也猜的出是从皇上的御书房里出来。
男人向来冷淡的视线停在他脸上,不急不缓道:“ 谢大人,昨日我让家仆送上的请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