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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向语拙,我知道。 ” 秦敛神色纵容。
谢启哑然,其实在宫中他知道樊林性命无碍的时候就放松了许多,首要的问题解决了,那其他的事就好办很多了。
毕竟只要人活着,就一切都还有希望。
比起其他两家的株三族,樊家的下场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只是抄了家,但没有家的人也不晓得应该怎么活。
“ 之承,你虽心软,但也知道什么事该帮什么事不该帮,你还有家,你不会为那樊家的事惹恼圣上。”
谢启紧握茶杯,一字一句道:“是, 我已不是毛头小子,要是你想看我为情奋不顾身不顾其他的话,晚了。 ”
他会帮樊林,帮樊林过这道坎,这是他能力范围的事。
“ 我知道你有分寸。” 秦敛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仰头看出去,语气平淡:“ 其实你看,你也不是有多爱他,是吧。”
吠吼第三十九声
谢启没继续呆下去和秦敛探讨这个问题,他今晚住宿的地方还没着落,以前的侍郎谢府早就在离京前甩手卖掉了,那时候他是不想给自己留后路。
但人能有什么路,果然不是自己说的算,人算不过天,天算不过命。
谢启一大早就去了趟樊府,不,已经被抄家的府邸已经不姓樊了,谢启昂头站在被封条封死了的大门前,只觉风萧瑟刺骨,回想起当时自己来参加樊老将军大寿那时候的繁华热闹,仿如隔世,连感叹都觉得万分无力。
说来可笑,他打探了一个早上,竟然没将樊林找到。
谢启对朝中上下所有官员的职位品衔都烂熟于心,可就是对这个护城校尉没有什么准确的印象,这是个他平日听都没有听过的官名,不过再怎么说也大小是个官吧,谢启开始天真的以为这并不难找, 可之后所问之人都有点谈樊色变的意思,支支唔唔的说不出个名堂,谢启才发现这个官名就如同大饼上的芝麻点点。
猛然看过去很清晰,但找起来,很棘手。
兜兜转转了一天,才被东城门边的一个年幼小兵告之:“ 哦,樊大哥啊,很好找的啊,你在这条街的右边左转,一直走,走,走……然后上,上,上——斜坡,再右拐啦,右拐后走——走——几步就可以找到了。”
小兵有些大舌头,指指点点了很久,谢启才将那话理通。
东城门比较冷清,兵卒们也闲着没事做,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打闹,谢启暗自摇摇头,这儿的秩序太差了。
“ 你们……这儿管事的人呢?”
小兵往那群人里一指,“喏——那儿呢。”
谢启本以为是樊林,没想到是个满身赘肉的肥汉,但看那所穿衣物,也没见得有多高级,和这小兵的款式都一样。
“ 樊林不是护城校尉么?他怎么不在这?”
小兵支吾一声,含糊道:“ 他,他奶奶病啦,就……先回去了,管事的让他回去的。”
奶奶,谢启顿时没反映过来,是了,樊老将军虽然走了,但樊家的老太君似乎还在。
这片民宅低矮破旧,建得又杂乱无章,密密麻麻的都挤在一起似的,阳光都透不进来,霉臭味就积攒在里头,谢启掩鼻走在狭窄的巷间,明明是按照那小兵的指示走的,但却怎么都绕不出去,步速也越发缓慢,每迈一步,那脚印就像踏在自己心尖似的。
谢启停在了一间小院前,这里因为是在斜坡上,光线稍好,附近堆着碎石和木板,门前挂着一把锈迹斑斑已经坏掉的门锁。
谢启阵阵看着那些斑驳又纹路不清的铁锈,第一次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不敢去敲门,这种相见的方式太过伤人伤己,虽然之前一直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对着这种荒芜到让人心头发凉的秃山,谢启没见到以后有柴可烧的迹象。
太荒凉了,慌得他甚至握不起拳头去敲门。
他等着有人会从这个院子里走出来,或者说那个小兵其实一开始就说错了地方。
谢启没经历过贫苦,虽然在仕途或其他方面不太如意,但在生活方面一向是滋润舒适的,虽然办案的时候也会接触到穷苦百姓,但那毕竟只是工作,他从未试想过会亲身体会,现在他站在这破门前,想到青年可能每天会从这儿穿过,进入, 不由呼吸一紧。
直到一只野猫尖叫着从脚边串过时,谢启才像受到惊吓一般,僵在空中的手猛地一推,就把那门给推了开来。
“有……有人么?”
试着叫了几声,谢启本着非请勿进的原则在外头等了许久,见没人应答,心像被猪油蒙住了似的,也不管这样合不合礼节,就进到了小院中。
院墙很矮,因为似乎也没有高的必要,贼也不会白费气力出现在这。
墙边堆着尚未劈完的木材,寒风一来,烟尘翻滚,谢启正要去推里面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只听外头吱呀一声,是那扇半虚掩着的门被什么东西轻撞开来。
谢启一回头,木若呆鸡。
进来的人因为手里抱着好大一堆粗木头,便用侧身将门顶了开来,身上穿着的是与刚刚守城小兵相同款式的衣物,粗糙的青色,胸前大大的一个‘卒’字。
青年抱着东西旋过身子,见到院中的人也似呆立住,手指头缝间夹着的东西也啪嗒掉在了地上。
谢启视线一低,发现那是个干饼。
眼前的青年大概是瘦了的缘故,看起来还比以前要高些,鼻子高挺,眼窝深了些,下颚显得非常消瘦,其实青年精神并不差,只是头发乱的缘故,整个人显得就很灰暗。
樊林手臂一紧,唇颤了几下,哽住似的,最后只吐出两个字:“ 谢启。 ”
刚才那只野猫又溜了回来,窝在门边叫了几声。
樊林忽然眉目微展,笑了起来:“ 谢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他好像成了强闯民宅的混蛋,被忽然出现的主人逼在了无路可退的地方,涩味涌在面皮上,心腹间一直在抽搐,就像十五六岁长个子那时候一样,那时候是腿抽,现在是心。
痛感和当年的压抑不住的成长一样,带着无法避免的恐惧和惶恐,瞬间将他打回原形。
樊林偏头等了一阵子,见谢启一句话都不出说,唯有走过去,将手中重物先卸下,已经是快寒冬的天气了,谢启却看到樊林额头上湿汗淋漓,额前散发被汗水搅在一起,疲倦的脸上不复往日干净清爽。
樊林一边弯腰将木材堆好,也不晓得是不是手僵还是心急,堆好了又散,散了又堆,来来回回好几次,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冲谢启腼腆笑了一下,尴尬道:“ 你等会啊,要不进屋坐?这里风大。 ”
“ 不…… 不用了,就这里等。”
樊林又弯下腰去,语气微硬的,类似哀求:“ 进屋去吧。”
吠吼第四十声
樊林又弯下腰去,语气微硬的,类似哀求:“ 进屋去吧。”
谢启逃一样推门进去了,屋内正中摆着桌椅,不过过于孱弱了些,总像要摇摇欲坠,谢启偷偷在门后看回去,樊林还蹲在墙边,已经准备要起身了,他就赶忙将门掩实了,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巴掌来调整脸上不知所措的神态。
很快青年也进屋了,大方的给他搬来椅子,直接用袖子来回擦了几下,将灰尘都抹干净后才示意谢启坐。
谢启局促的坐下,“ 你……搬来这里有多久了。”
他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如今落到了这个境地,最不想看到的,大概就是来自故人的怜悯。
所以谢启尽量语态如常,“ 你们私下没有置下产业么?”
樊林从里屋里拿来茶杯,但杯口上缺口太多,根本没法用,樊林将杯子移到一边,道:“ 京城里还有几些,外地还有八九处庄院。”
谢启略微松了口气,问道:“ 那以后的生活也不是问题,现在风声过得也差不多了,你离京也应该没事。”
谢启本来的打算是,让樊林离开这个是非地,重新找个地方,安安静静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虽然会有点难度,谢启觉得自己能把这事办成。
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必住这样的破房子,谢启心里顿时有热血滚动——是的,离开这儿又是一片新天地,青年还可以继续过很好的生活,这儿受的挫在其他地方又可以慢慢平复过来。
“ 我不会走。”
谢启所有美好的预期一下子就被青年克制的声音猛地戳破了。
他只想把樊林摁在地上好好的看看对方,看看这脑子还是不是完好无损的,青年从小锦衣玉食,就算去外地带新兵都要写信抱怨这埋怨那的,现在这种境况,除了走,难道眼下还有比走更好的出路吗?
谢启看着樊林顽固,黯淡的脸,又急又疼,偏偏又不能表露出来什么,“ 为什么不走?”
门外响起敲门声,樊林倏地就站起,进来的姑娘一身布衣,怯怯的提着篮子:“ 樊……樊大哥,我来迟了,对不起。”
樊林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转向谢启说了句:“ 抱歉,你先等一会。”
谢启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女,少女显然也在打量他这个不速之客,羞怯的埋着头,跟着樊林进了里屋,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谢启就听到青年嘶哑说道:“ 奶奶,醒一下,阿莲来给你擦身了。”
谢启都坐了好一阵了,竟不知里面还住着人,他原以为樊林是独自住在这儿的,老太君毕竟上了年纪,要跟着挨这苦,实在太勉强了点。
樊林交代好事,就拿着盆子出来,见谢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的站在一边,便道:“ 我要去烧水,要不我们去外头说话。”
谢启总有一种感觉,这个披着原先樊林外皮的青年人,因为太陌生的缘故,他甚至有种樊林已经被人悄无声息谋杀掉的错觉。
在他离开京城的一年多里,他所熟悉的樊林不知道已经消亡在什么地方了。
剩下一个他不晓得要如何应对的沉默青年。
“ 我奶奶中风后神智一直不清,在床上躺久了就生了睡疮,有些事我来做不方便,就请了隔壁家的小妹一天来一次。”
生好火后,樊林将木块慢慢扔进去,火光流窜,照亮了青年半边脸。
谢启长那么大,还真的一次热水都没自己动手烧过,浓烟呛人,他用了大力气将喉间咳嗽的欲望吞咽了回去,跟着樊林蹲下,捡起一块柴火也扔进灶台里。
“ 那大夫怎么说的? ”
那浓烟直往眼睛里冲,青年闷着头不出声,只是眼眶有些红烫,手里握着棍子,有以下没有下的拨弄着灶台里面燃着的碎木。
谢启心里有个不祥的预感。
“ 大夫说还有三个多月,我觉得能更久一点,奶奶底子好,不至于一次中风就不行了。 ”
“……”
“ 所以现在要舟车劳顿是没有办法的。 ” 樊林抬眼看着谢启,很快又垂低了头:“ 我不能离开京城。”
“ 樊家还没倒,我不能走。”
水烧好后,樊林将热水端到了房里,谢启避嫌没有进去,青年最后给了姑娘几个铜板,小姑娘便欢天喜地的走了。
谢启这才跟樊林进了里屋,床上垫得很厚,料子也很好,老人家动也不动的躺在上头,指头不时会动上一动。
“ 奶奶,我先跟朋友出去会,你再睡会,好不好?”
其实青年一直是孝顺的,谢启想到死在狱中的樊老将军—— 活着的樊老将军似乎有一百种一千种坏处让青年喋喋不休的抱怨, 就像自己当年没有离家之前,也觉得父亲管的多,粘人的很,抱怨就变成了家常便饭。
谢启偷瞧着青年,樊林正埋着头在老人耳边低语,他茫茫然的想,是啦,以后樊林是再也没有机会在自己面前抱怨亲爹如何如何古板凶悍了。
再也没机会了,青年现在成了孤儿——没有爹娘,不是孤儿又是什么。
老实说,谢启不觉得老太君能撑过三个月,他仔细端详老太君的气色,觉得已经暗如死灰,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甚至连眼皮都抬不起,唯有浅淡的呼吸声证明老人家还是活着的。
这样活着太痛苦,谢启有一瞬间是这样想的,老太君这样活着,或许比死还要难挨。
可老太君要是都走了,樊林可真的就是了无牵挂的光棍子了,现在有负担压在青年头上——人其实很玄妙,有东西压在肩上的时候反而活的踏实,等头顶上什么也没了,反而不晓得要怎么办了,可能连个盼头都没有。
就在谢启来来回回的乱想的时候,樊林将小屋里的杂物利落的收拾好,然后轻轻拉着谢启的手臂,示意一起出去。
“ 这里闷得很,咋们去外头走走。”
樊林顺手将门一带,带着谢启沿着斜坡往上走,上面有个小山丘,空气比下面不知好少多少,谢启只说了皇上喧自己回来的事,这个理由很充分,皇命在上,他必须回京。
只要打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