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深夜听闻坤帝宣召,王庆瑞便知不妙,派人通知了将军府。高成血性汉子,定要同行。二人一路急行至清和殿,便见许三多和袁朗站在屋内,众侍卫正将刺客尸首抬走。
“参见吾皇!”王庆瑞与高成躬身行礼。
“你们都出去吧。”许三多屏退侍卫宫人,袁朗和少年对视一眼,也出了门去。许三多见高成立在一旁,苦笑,喃喃道,“原来高将军你也……”
转而望向王庆瑞,许三多轻声道:“仲父。今晚的事……你没有什么要对朕解释的么?”
王庆瑞敛眼,声色沉稳:“微臣不知皇上遇袭,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责罚。”
“责罚?”许三多嗤笑,扬起左手寒剑,“这是刺客所用之剑,仲父可识得?”
王庆瑞抬头看了一眼,面上波澜不惊:“老臣愚钝,不曾识得。”
“仲父……你还想愚弄朕么?!”许三多猛地将剑摔到地上,厉声道,“你不识得,朕识得!”
“仲父,你也知道朕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指着地上寒剑,许三多逼视王庆瑞:“四年前,你随朕去波若寺,途中有异族行刺,前来救驾的丞相府暗卫,用的正是此种利剑!”说着,又转向高成:“高将军。你曾教朕分辨不同铁器作坊所制宝剑的差异,更遑论专为丞相府暗卫所铸之剑,特征是何其明显了!”
闻得此言,王、高二人皆是一震。
“说!今晚行刺袁朗一事,是你二人谋划的么?!”许三多第一次声色俱厉面对两位重臣。
沉默半晌,王庆瑞终于垂首道:“……是。”
“——你!”许三多怒不可遏,瞬间举起雕翎金剑,直指王庆瑞!
“陛下!”高成立刻挡在王庆瑞身前,抱拳道:“陛下!此事与相爷无关,是臣的主意!”
王庆瑞拦下高成,望着许三多,似是瞬间苍老了许多:“……皇上。臣自问这六年来,为朝廷、为国家鞠躬尽瘁,万事为皇上着想,唯愿将您辅佐成一代明君……而如今为了袁朗,您终于也对老臣挥剑相向了么?”
许三多紧抿着唇,眸中亦是痛苦的神色:“仲父……朕是真心敬你如生父!朕知道,朕并没有优秀的资质……即使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总是达不到仲父要求的标准,但朕不也一直尽力而为么?生在皇家,朕早有将此生奉献给帝位的觉悟!朕不过只求一知己常相陪伴……为了让你们不再错看袁朗,朕这些日子以来更为勤勉……可什么你们还是容不下他?为什么……要一再地逼朕?!”
“陛下!”高成忍不住上前一步,“不是臣等容不下他,是皇家容不下他!陛下为了他,甚至不愿纳妃立后,这岂不等同于断送泓钦皇朝的未来么?!”
“高大哥!”许三多红了眼,叫了幼时对高成的称呼,“你能和你不爱的人翻云覆雨么?!当年你不也是退了家里订的亲事,娶了淑仪姐吗?!”
高成愣了半晌,咬牙道:“……至、至少臣娶的仍是个女人,能延续香火、传宗接代,不至绝先祖祀!于男子汉大丈夫而言,家国最重啊!”
“——男人又如何?朕要的只是一个真正知我、懂我的人。我二人真心相待,所以朕不愿背弃誓言!”许三多望着高成,神色痛楚,“还是说……高将军为了家国,也能弃淑仪姐于不顾?”
高成身形一震,默然良久,终于沉声道:“……淑仪亦是名门闺秀。臣当年娶淑仪,于家于国,并无甚干系。若真有必须做出选择的一天……臣为保国家,死亦无悔,至于儿女私情,又有何抛不下的?”
许三多面色愈发苍白,笑得凄凉:“不愧是高将军……拿得起,放得下。朕……自愧弗如!”
“皇上……”王庆瑞拱手,似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无从开口。
“你们……且先下去吧。”许三多颓然地垮下肩,金翎剑掉在地上,“今晚的事……朕不再深究。但是……”抬眼看向二人,“朕不希望再有人对袁朗不利!……希望你们记住。”
三人对视半晌。王庆瑞与高成俯身施礼,转身而去。
袁朗走进屋来,行至许三多面前,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少年揽入怀中,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拥着他。
许三多埋首在袁朗怀中,良久,缓缓开口:“……袁朗。朕好累……”
少年抚在自己背上的手心冰冷,袁朗轻声道:“……那我带你离开这儿吧?”
许三多顿了下,摇了摇头。
袁朗叹了口气,拍了拍少年的背。
许三多从袁朗怀里抬起头来,眼眶微红,勉强笑了笑:“陪朕喝一杯吧。”
“好。”袁朗抚过少年眼角,目光温柔。
曙寰宫外小亭中,袁朗与许三多对坐共饮。
夜空泛着浅色宝蓝,月淡星稀。黎明前,天光微亮。
许三多把个兰陵美酒当茶水一般,一杯接着一杯灌下肚去,早已醉眼迷蒙。
袁朗看着少年双颊酡红,醉倚桌边,还要继续去拿酒壶,忍不住按下他的手:“三多……别喝了。”
许三多抬眼看向袁朗,笑出声来:“……为什么不喝?朕向来听仲父的话,听高将军的话,禁一切私欲,专心勤政……可这么多年来,不管朕怎么做,都不能令他们满意!……朕从未为自己要求过什么……只希望像父皇、母后那样,求得一人真心相伴到老……即使母后先逝,父皇也未曾再娶!……忠于自己所爱之人,有什么不对?”
袁朗夺过许三多手中酒壶,沉声道:“……三多,你很努力了,我明白。可这皇宫,不适合你……”
“对啊,不适合!可不适合……为何朕会在这里?为何朕会生在皇家?”许三多眼中是醉酒的迷茫,“为何人不能各得其所……?为何人不能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这就是人的不自由处呐。”袁朗微微一笑,将许三多揽过来,让其靠在自己肩头,伸手轻轻抚过少年侧脸,低沉的声音带着诱哄,“跟我离开这里,去看天地浩大……就我们两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好么?”
静待半晌,肩旁少年却传出均匀浅缓的呼吸声。袁朗低头一看,许三多竟睡着了,不知是否因为听了他刚才的话,眼眶虽红,嘴角却挂了淡淡的笑。
眸中凝聚温柔,袁朗俯身在许三多唇上烙下一吻,声音如同梦呓:“三多……你梦到我们的未来了么?”
我欲随风天涯,可叹家国难抛……睡梦间,许三多眼角微润。
那一日,是坤帝登基以来,首次未上早朝。百官哗然。
第 8 章
当晚之事,众朝臣不知内情,只大略得知坤帝为了一个娈宠,向两朝元老和镇国将军大发雷霆,于是不免为两位忠臣叫屈。这皇宫里的事,私下口耳相传,便免不了落到民间,百姓不明详情,也就认为当今皇上为了男宠不理国事、不续龙脉……一时京城内外,怨声悄然积聚。
再上朝时,望着满堂臣子目中暗含的疏离猜疑,微妙压抑的气氛让许三多透不过气来。即使仍坐在龙椅上,却想要逃离……一个月后,许三多携袁朗离开京城,去了濂州行宫——嘉沁园,名为避暑。然而朝廷内外,流言甚嚣尘上。
夏风阵阵,拂动一池潋滟。嘉沁园寝宫外,翠竹摇清影,微笼小轩窗。
纳凉竹席上,云雨方歇。男人伸手轻轻按捏少年腰际,靠在他耳边轻声道:“三多……你不专心呐。”
许三多一怔,双臂环上男人颈间:“……有么?”
袁朗微勾嘴角:“许三多,你不适合说谎。”手抚上少年光裸的背,“都来了濂州,不去想京城的事……有这么难么?”
许三多垂下眼眸:“没……我只是……”
袁朗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推开雕窗望向外面:“……要不要出去走走?”
阳光中,男人侧脸添了几分柔和,却有些看不真切。许三多微微一笑:“好。”
盛夏清和,山间绿荫正浓,袁朗同许三多纵马追风,似能暂时抛却所有愁绪。
缓了速度,双骑并走。芳草未歇,浅没马蹄。
袁朗从腰间解下皮制酒囊,畅饮一口,然后递给许三多。许三多浅啜了下,有些出神。
看了少年一眼,袁朗深吸了口气,望向云中远山:“三多啊……这天地浩大,繁华一梦,何苦作茧自缚?不如抛却天下,随我四季逍遥!”
许三多看向袁朗,微微一笑:“袁朗。朕曾想……你是个真正逍遥自在,袖手天下的人。然而现在,朕却愈发觉得……你的洒脱,其实源自你根本不懂这人世……”说着,眸中带了丝回忆的怀恋,“但也许……这正是吸引朕的地方吧。因为朕可以从你这里,看到一个真正的逍遥梦境……”
袁朗愣住,正欲发话,许三多抬手指向前方:“再往西行,便是灵隐寺了。朕想去上柱香,佑我泓钦皇朝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袁朗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双手勒缰一甩:“走吧——”
前行不远,便见石阶直上山坡,云竹繁茂间,隐约可见一座红墙斑驳的世外古庙。
下马后,将两匹良驹拴在树旁。袁朗与许三多拾级而上。
灵隐寺内清幽宁静,人迹稀少。比丘沙弥各安其位,谁也未对二人多注意几分。
踏入大雄宝殿内,许三多在老僧的指引下,上香三柱,接着在蒲团前跪下,磕头祈愿。
袁朗注视着堂上佛祖宝相庄严,敛眸出门而去。
殿外解签处,一个清瘦和尚正在逗弄八哥,见袁朗出来,打量半晌,出声招呼道:“施主。”
袁朗转身看向和尚,略点了下头。
和尚笑眯眯地看着袁朗,双手合十道:“施主好修为呐。”
袁朗一怔,缓步走上前去,微笑道,“想不到这深山里,还有师傅这样的修行人。”
和尚哈哈大笑:“贫僧不过是庙里替人解签的。平日里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还不是跟普通人一样。”
袁朗微微一笑;“世间莫若修行好,天下莫如吃饭难。真正修道,无不在于日常生活中。师傅过谦了。”
和尚笑着摸了摸脑袋,自桌上小册子堆里拾起一本递给袁朗:“这是庙里随缘印送的本子,赠与施主吧。”
袁朗双手接过,打开翻看。
“此册主宣因果轮回。”和尚喂了颗花生给肩头八哥,“这首页便讲情爱因缘——‘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手上一顿,袁朗抬眼看向和尚。
和尚继续逗弄着八哥,声色平静如水:“修行之路,常有劫难。不知施主待如何度过……这因缘劫?”
袁朗垂眸半晌,微笑道:“这世间万事,唯心所现,唯识所变。与人相遇,是劫是缘,全在己心如何视之。”说着,回头望向殿内许三多的身影,眸中添了几分温柔,“在下信缘不信劫,心中若有光明在,未来便总会暗藏希望。”
和尚一愣,抚掌大笑:“是贫僧偏见了。今日有幸得施主提点,也是缘分一桩啊!”
正说着,许三多从殿内出来,手中拿了支签,走上前来向袁朗点了下头,然后将签递给和尚,微笑道:“师傅,劳烦您解签了。”
和尚笑着接过来,拿起竹签一看,皱眉道:“六十五签。”
许三多在桌旁坐下:“师傅,此签不好么?”
和尚还未答话,那肩上八哥咋呼道:“下签卯宫!下签卯宫!”
一听“下签”,许三多脸色白了几分。
和尚一手抚颚,沉吟道:“六十五签,下签卯宫——眼前欢喜未为欢,亦不危时亦不安;割肉成疮为甚事,不如守旧待时光。”
许三多与袁朗俱是一怔。
和尚望向二人,目光深邃,似能看透一切:“此时乐境隐忧患,终有危难痛彻骨。贫僧劝二位……知止则止,知宽自宽。凡事只宜守旧待时。”
许三多身形一震,袁朗按住少年双肩,眉间紧锁。
脸色苍白地起身,许三多低声道:“多谢老师傅。”然后轻轻拉了拉袁朗的衣袖,“我们回去吧。”
袁朗扶住许三多,看向和尚,神色已恢复如常:“师傅。逆境非绝境,只需待时光,对么?”
和尚赞许地点了点头,望着许三多温言道:“小施主,下签非绝命签。若能安命自省,为天下苍生谋福,因缘终有善报。”
许三多微愣,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迟疑道:“谢师傅提点。”和袁朗对望一眼,相携离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和尚摇了摇头,闲闲靠上椅背,抚着八哥背翎,幽幽道:“不负天下者,苍天终不负。”
第 9 章
山光西落,池月东上。许三多与袁朗终于回到了嘉沁园。
刚至行宫大门外,甘、白二侍便迎了上来,脸上皆是焦急神色:“皇上!您可算回来了!”
下得马来,许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