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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见浮生不若梦_by_seeter(三部全+番外)-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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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半闭着眼,平衡自已失惊的心情,好半晌,才问道:“这里的蛇很多?”  
  “不是。”司徒飞顿了一顿,“这条蛇,大概是我仇家送的,十有九便是那个板亘——不小心却连累了你。”  
  抱我的双臂更紧,似是害怕我突然消失一般,最后将我轻轻安放在唯一的床上,自已也坐了下来。  
  我看了看自已,再看了看司徒飞。  
  “当然也是睡这里。”司徒飞毫不犹疑俯下身,在我面上亲了一亲,随即合衣躺在外侧,“不用怕,我只是防着他们还有何种花招,不会对你怎样。”  
  我突然有些惭愧,低声道:“司徒,你不必如此,我并非弱不经风。”  
  “我知道。”司徒飞面色沉静,双目已合了起来,神气凝集,“浮生,你是我见过最强悍的男人,当然不会弱不经风。”  
  强悍?我苦笑,我还不够柔顺,不够随遇而安么?  
  “若我当真强悍,又怎会容忍你对我又亲又抱?”  
  “过刚易折。”司徒飞叹了一声,睁开双眼,深深凝视着我,“无论怎样,什么事也摧毁不了你的意志,什么人也动摇不了你的心,是么?”  
  “不是。”我简单答了两字,想起了格雷的手段,“我是凡夫俗子,我害怕很多事,很多人。”  
  “那你为何还不屈服?”烛光点点,浮缀在房间的四角,光晕中的一切事物都象不真实,司徒飞的声音有些异样,“是不是在你心底,永远都有一处,狂傲不羁,自由自在,不许任何人触摸?”  
  “写诗么?这倒真是个出灵感的好地方——”我微笑,正想赞扬一下这古堡的历史渊源流长,却被人突然打断。    
  并非话语,而是动作。一个吻。  
  不再狂暴强迫,一双手抚上我的脸庞,随即一张炙热的唇有力而不失温柔地覆住我的,舌尖耐心地在我唇间嬉弄,有点痒,又有点麻,渐渐麻痒都化作一股令人晕眩的力量,诱惑我不由自主地张开口,与他回应。呼吸渐渐变得缠绵,甜腻的鼻息交织在一处,这男人的吻功果然高明到可怕,只细细地在我口内游走了一遍,就已将我吻得欲罢不能。  
  两个人的呼吸都快断绝时结束了这个吻,我睁开眼,淡金色的烛光中,司徒飞的眼神竟有些奇异,我心中一阵莫名悸动,随即暗惊,难怪所有的爱情顾问都强调气氛必不可少,这种人为营造出的、千百年的历史感,竟能令身在其中的人也继承到那份深情浪漫。  
  然而再迷人也只不过今夜一梦,明日天明,当阳光照入窗棂,魔力便又恢复原状。  
  想至此处,心中重又淡然,微微一笑,就着依偎在司徒飞怀中的姿势,无言合上双眼。  
  然而我原以为,司徒飞这男人欲重于情,我既送上门去,他必不肯放过,谁知这一吻过后,他竟未再纠缠上来,只是半靠坐着,在木柴的毕啪声中凝神搂住我。  
 
   
 第二部第七章  
    
 第二日醒来,一片阳光过眼,映得窗棂都泛起柔和的暖意。  
  晨钟声里,司徒飞正在桌上摆放餐具,见我醒来,笑着招呼:“过来吃饭。”  
  竟是一副若无其事模样。  
  我心一松,啧啧称奇:“瞧不出你还有这般手艺,就这煎蛋一样,已是专业水准。”  
  “当然是专业水准。”司徒飞拉开餐椅就坐,坦然笑了起来,“瞧见那边一根唤人铃没有?只要轻轻一拉,自会有佣人前来询问你需要什么,叫份早餐,自然不是难事。”  
  我摇摇头:“想奉承你一下都不能。算了,你先用罢,别管我,我就来。”  
  说话间我闪身进了里屋,自去晨间洗漱。  
  镜子里看到那张脸,仍是旧时不俗容颜,肌肤丰泽丝毫未减,唯有眼角眉梢处,昔日自信已化作淡淡几分倦怠。  
  不经心看来,却更多几分慵懒的诱人。连眼光素来挑剔的我,都不得不承认,褪去了少年青涩后的我,只有比以前更迷人,更——艳。  
  我深恨这个字,却不得不承认。  
  这就是他们爱我的原因么?  
  至少是第一眼爱我的原因。  
  突然自失一笑,有爱么?或许,对于他们,该把爱,改成要。  
  热水气雾弥漫了上来,门外传来司徒飞提醒时间的语声,我回过神,匆匆整理一番,出去吃饭。    
  言笑晏晏,一餐饭吃得心平气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虽不明白司徒飞用意何在,但这场景应令双方都松了口气。我更不敢想象,这冷酷老练男子,用深情款款的眼神注视我,对我说爱是何模样。  
  少年时演来可激动心魄,为之生死的戏本,时至沧桑翻覆后的今日,只能成一场笑话。  
  谁能有长久不炽,历经痛苦仍不减的热情;谁能全心全意爱人,在识透世事冷眼,穷途末路之后。  
  可有人知。  

  护卫理应是贴身跟随主人,时刻准备扫清障碍,必要时扑上去用身体代挡子弹的那个。我这护卫却是又一次失职。司徒飞怎样也不要我陪同出席会议,我本还想客套客套,他一句话便说得我无从辩驳:  
  “你去做什么?手伤未愈,枪都拿不稳,空做别人的活靶,快休息吧。”    
  这便是为何日上三竿,我仍独自留在屋中的缘故。  
  远远地衣角一闪,一个人自花径间走了过来。我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叹了口气:“散步?”  
  路德维希黑衣黑袍,连阳光也消散不了的阴暗,细长的双目只是冷冷地望着我,一句话也没多说。  
  我微微觉出怪异,试探着问:  
  “不是说五天后么?或者,是你先有了江上天的消息?”  
  “不是。”  
  正待再说,背上突然升起股寒意,慢慢回头,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手中,漆黑的枪口正对准了我。  
  场景倒反象是不太真实。  
  “为什么?”转回看向路德维希,我用眼睛询问出这三个字。  
  路德维希缓慢而冷淡地点了点头:“司徒来找我,要我为你们证婚。”  
  背上火灼般地一辣,我被冲力推得向前一扑,同时听见那道命运般无情的声音:“最简单的方法,有时才最有效。”  
 血色鲜艳,缓缓自我口角溢出,肺部定然受损,每说一字便带出一阵急喘,我费力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司徒……要和我……证婚?”  
  路德维希淡淡瞧着我:“以前或许是,不过现在……谁也不能和死人证婚。”  
  我突然有想笑的冲动,而且当真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出不绝如缕的血沫:“只……可惜……我已见不到……他……向我求婚……”  
  世上的情杀案不在少数,我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不过,我这一个,实在象极恶劣玩笑。  
  路德维希皱了皱眉:“怪只怪,你对司徒的影响力太强。若不是他执意要与你证婚,我尚有法子将你送走,现在,却是说不得了。”  
  无话可说,也无力再说。  
  背痛如火灼般向全身扩展开来,意识也开始渐渐涣散。模糊中,好象有人将我拖去角落,路德维希不时纠正方向:“这里……就放这里……板亘就快到了……”  
 
  
   板亘?我勉强挣扎着睁开眼,正对上路德维希冰蓝色的双眸,或是我眼中的疑惑委实太多,路德维希破天荒地一晒:“想知道原因?之所以留你一口气,就是要你支持到板亘来了再死……这才令板亘象真正凶手,就算法医验尸也查不出端倪。”  
  为何嫁祸?莫非这男人想独坐笑收渔翁之利?  
  我心中一寒,想象不出两个帮派互相残杀时血流成河的场景。  
  路德维希似看出我心中所思,微微一笑:“你在担心司徒?大可不必,我怎会对我未来的妹夫下手。帮他趁机扫平板亘是真。”    
  “妹夫?”太过震惊,我张开嘴,喉间适时又涌上一口腥甜,堵住了声音。  
  “不错。”路德维希眼中掠过一丝愉悦,“经过三年考察,我决定选中他做我妹妹的丈夫,自然,他也将是我们在亚洲最好的合作伙伴。联姻,本就是家族交往间,一种极古老与有用的法子。能用在司徒身上,我很欣慰。”  
  难怪先利诱后威胁,最后枪击,原来我的存在这么碍眼,这么引人除之而后快。  
  我苦笑,一张帆布突然迎头罩下,眼前一黑,顿时光亮全无。帆布外传来路德维希彬彬有礼的告别:“我先告退,祝你一路顺风,先生。”  
  他一点都不担心我会叫出来,因为我实在是一句声音都发不出,兼之帆布厚实,我没有被立时闷死已是万幸。  
  大概会流血而死。  
  为了一个男人的求婚。  
  而且死后要挑起亚洲两个大帮派的火并。  
  若一定要死,死到这个份上,也算我这趟红尘不枉。  
  时间缓缓流去,我的体温越发低了,痛苦反倒不再剧烈,代之的是空白的微茫。死亡的羽翼,这次当真是密密地盖了上来。我几乎便要沉入了永不会再醒的梦乡。  
  一阵不甚明显的脚步声迅速自石道拐角处行近。轻咦一声,脚步声突然停止,来人显然也极敏锐发觉不对,这种直觉,几乎便是每个黑道高手必备。  
  沉默片刻,想来那人正驻足观望。只是我藏身之处委实太好,竟连这人一时也发现不了。  
  发现我,及时送我去医治,说不定我尚有救,当然更可能是来人先补一枪,将我这祸源彻底解决,但若不发现我,我便死定。  
  我自是想活。  
  虽然不知为何而活、为谁而活。  
  为了一个诺言?而这诺言却在岁月里倦怠,越来越无法支撑我独自面对这漫漫长夜,漠漠人生。  
  为了爱?人皆说要我,却未见有谁能真正予我一个深信不疑的答案。  
  我曾将自已隐藏,那时节虽清寒,却随意安然,冷眼看红尘里恩怨爱恨,来去洒脱;此刻身份重现,不知要比之前矜贵多少倍,却只作了一件战利品,任各路诸候争来夺去,链子那端牵予谁尚不可知,我身上的桎梏却已是牢牢戴定。  
  活着为了什么?就为了在这逼迫重重中,用尽心机手段地支撑延续?或是满足于男人的宠爱,柔情万种奉献身心?  
  极累。  
  左掌早已艰难摸出衣袋中的雷鸣二号,此时枪体坚冷正静躺在掌心,只要扣动扳机,便可发出足够求救的声音。  
  我握紧,扣住,却又缓缓松开。  
  生命如此艰难,世事更无足够留恋,我为何?    
  肢体一分分僵硬下去,再过片刻,纵我有心自救,也要回天无力。  
  终于还是扣动。  
  呯地一声,子弹呼啸,直击出去,在低空中划过一道不可见的弧痕。如同,我对世间,留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死亡固然解脱,却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一个男人箭般窜了过来,一脚挑起将我盖得密不透缝的帆布,枪口自然先对准我,大声喝问:“你是谁——”  
  见到我的惨状,声音一顿,变得和缓,却未减威胁:“怎么回事?”  
  两句话用的皆是日文。  
  我已经猜到来者是谁。路德维希当真好手段,好面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板亘单刀赴会,闯入这明显属于司徒飞的领域。  
  我笑了起来,不出意料地,眼角余光瞥见数十条从四面八方同时窜出的身影。声音是再发不出了,我只有用沾满血的唇,对板亘做了几个字的口型:  
 
  
   是、你、杀、了、我。    
  路德维希再能算,也算错了几件事。第一,我的神经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坚韧,放在别人早就昏了过去,自也不可能再醒过来,我却是个例外;第二,他怎可以忘了他亲手送给我的枪,虽我不太会用枪,可枪的作用未必便是杀人,报警有何不可?  
  如今一下惊动如许人,我偏是唯一受害者兼现场见证人,别的不说,就板亘自已,为了洗清嫌疑,定要大力救我。  
  那就看要我生要我死的你们,究竟谁能赢过谁。  
  我唇边含着笑意,心中一松,终于昏了过去。  

  仿佛做了一场最深最长的梦,梦里我又回到了儿时,无忧无虑地在阳光下奔跑,风里传来绿叶和母亲唤我归家吃饭的气息。  
  如此安静恬然,深似接近天堂的美丽。  
  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生硬。  
  只是若不死,就还要坚持下去。  
  我缓缓睁开双眼,随着意识的清醒,全身百骸的痛楚也一起跟着恢复。真的——好痛!  
  躯体忍不住轻颤一下,床边立即传来嘈杂的,小声的惊呼:  
  “啊,他醒了……”  
  “……快去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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