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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炅离开时,给这片土地留下了太多的残破,纵然比不了董卓的残虐,但是在钱惟昱两世为人的经验来看,竟然有一种“某军撤退去台湾”时那般炸光工厂作坊烧毁城市庐舍的错觉。当然了,这个世界上,如今这一刻,除了钱惟昱之外,其余人等肯定是不知道那些千年之后的战略大转移例子的。
道旁百姓倒是顶着土盆水囊,似是撮土为香一般,显然是想要“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然而民穷财尽实在拿不出东西了,才只能拿着土盆当香炉摆个pose,拿清水做“壶浆”凑凑数。明军跟着钱惟昱进入汴州的都是亲从都和铁骑都的精兵,军纪自然是严明的,而且明朝富庶,士兵待遇也好,更是看不上被洗劫后汴州百姓那点东西了,劫掠搜刮百姓的事情在整个入城占领的过程中都没有发生,不过连白水的“壶浆”都不赏脸喝一口,倒是让不少百姓有些尴尬。
“民心可用啊,”钱惟昱骑在马上,从朱雀门一直行到伪皇宫外,一路见闻颇有感触,对随军入汴的文官——主要是以孙晟、徐铉为首的几人,吩咐下去说,“若是百姓再有箪食壶浆者,士卒倒是可以接受,不过要即刻发放加盖印信的军需筹券,让供奉了朝廷大军的百姓领取,来日在城外舍粥时,可以优先领取。供给量也不可太过,免得百姓以此牟利,反而生了坏心。招降汴州本地文臣的事情,也要着手办起来,让朝廷官员与降官搭档施为赈济之事,先下便拿出一些军粮来,续后加紧募集民夫数十万众,抢修黄河堤防、汴河漕运,并清理汴州宋州各处废墟,以工代赈,即可把饥民先安定下来——今年朝廷筹备的常平粮秣,富余还有多少?中原之地,今年稼穑不作,饥荒波及,只怕有百万户之多,哪怕只是续命果腹,所费只怕也是不少啊。”
孙晟在旁,把钱惟昱的话语一一记下,随后从容禀道:“陛下仁圣,古今未有。朝廷常平粮秣自有余饶,这个却是不必担心,臣随军之前,已然日夜估算,若是以赈济一百万户、六百万人为限,自今而至来年夏收,并种粮所需,八百万石足可支用——百姓也不是全然没有收成,虽然兵乱搜刮不少,多少还是能剩下一些粗粮的。而且当初赵炅弑君之前一年,国朝也曾放开对北地出售土豆块种,如今也有两三年了,虽然还未遍及,多少对民生有些补益。若是以工代赈让每一户出两个劳力做重活,按照往年南方惯例,粮食倒是多费一些,朝廷及募工富商出资总数会增至一千二百万石。
以我如今南地普遍双季种稻、并有玉米、土豆、红薯三物,加平湖与南海鸟粪石为肥料也可让粮食增产三成,长江以南除新定之蜀地外,其余江浙、两湖、两广粮产足可养活当地人口的三倍之多,只要转运跟得上,撑持北地是毫无问题的——据臣所知,如今两浙与广东倒是已经因为粮价连年不高,生出了许多旁业,百姓自陛下昔年继位为吴越王时,就逐步有逐利之民弃粮秣而种桑茶棉诸物。尤其是那年工部樊郎中在广东推广桑基鱼塘后,虽仅两广便新得两三千万亩由沼泽湿地改成新田、鱼塘,却尽数无法种植稻麦,不是种桑养蚕,便是种蔗榨糖、或诸般赚钱果树竹林;影响颇劣;后来两浙也渐渐为此风所影响。
如今朝廷陡然增了粮秣需求,臣以为不如由朝廷出面,略增商税,并抬高常平粮仓收购官价,定然可以使部分已经弃粮种棉麻的百姓重新种粮,数年之内让朝廷各项所需收支平衡。”
钱惟昱听得很认真,嗣后不入紫宸殿歇息,才喟然长叹:“孙卿果是有心了,这件安民招抚的事情便交给你去办吧。另外中原百姓若有中了土豆的,也要及早宣导劝慰他们从朝廷购入种粮,如今暂免三年‘专利税’,三年后河南齐鲁百姓也要一体缴纳专利税,不可寒了航海探险豪客的心,毕竟我大明以海立国的国策不能变,不能因为得了中原便局限住了自己的眼光。”
对于这些敕命,孙晟心中倒是颇不以为然,毕竟他是一个儒学中毒甚深的人,对于国家以航海贸易为本还是农本,多少还是倾向于重农抑商。原本大明占据南朝,以商为重、尤重水师、航海,尚且被孙晟以为是“北人擅骑,南人擅水”格局下发挥吴越和大明固有特长的一种权宜之计,如今既然得了中原,数年内就能一统天下,怎可不拿出“天下共主”的心态呢?其实不光孙晟这般想,大部分只要不是两浙闽广出身的、后来投奔投降吴越、大明的官僚,只要古板一些的,都有这种想法。
“陛下,臣以为如今天下已然定鼎,那些事急从权之法,着实应该改良中原百姓既然在北宋时已然得了一些种植土豆、玉米之利,得以多赡人口。北宋朝廷对此不过是增派粮税,然也不曾收取‘专利税’以损民肥海商。若是大明来了之后反而增收此税,岂不是反而把因为赵炅逆贼搜刮而倒向我大明的民心重新推了回去?陛下不可不查啊!臣以为让百姓从朝廷手中采购土豆种块之法断不可取!”
钱惟昱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没想到孙晟跟了他也有十年了,居然还没脑子转过这个弯来,看来自己不让太子跟着这些腐儒学价值观实在是做的太对了,否则大明如今的基业若是自己死了,而资本主义在自己有生之年又没发展成熟的话,说不定汉人又要从一线闪光的蓝水民族回到黄土民族的腐朽老路上去了。
“孙卿慎言!却是朕忘了告诉你了——根据工部樊爱卿所实验,土豆一物,若是以茎块繁衍,两三年后,便会因为芽尖毒素聚集,逐年减产,至第五年,少则减产一半,多则减产七八成——至于如何脱毒之法,朝廷暂且不会公布,但是只要百姓多从朝廷购入新鲜种粮,则定然可保产量无虞。若是民户不愿意在朝廷登记备案种植专利物种的,到时候便忍受一年减产之损失,再来低头好了——至于逼民向海,开拓四方之国策,在我大明将来便是万年祖制,绝不是什么权宜之计!南山可移,此法不变!”
。。。
475。第475章 六代史
孙晟最终还是没能劝动钱惟昱,对于专利税制度的坚持丝毫没有松动。又恭聆圣训了一会儿,便垂头丧气自去办事,招抚赈济不提。不过五七日,汴京城内好歹剩余人口都大致统计了出来——城外各门列着舍粥的棚区,每日上千大桶玉米粥土豆粥掺杂着稻米施舍,凡是领粥的第一次都要登记籍贯所在,这才收拾得利索。
在这期间,也陆陆续续有原本趁着兵荒马乱联络亲信伺机留下的北宋旧臣,凡是不想给赵炅继续卖命的,如今也都出来通过孙晟的渠道投奔新朝。钱惟昱耐着性子每日寻到便接见一番。小官执事总有过百之数,却是不能原职留用,要么降一级,要么日后重新参加大明的科举,凡是降级任用的,则是在原本负责领域内给空降过来的大明科班出身官僚打下手,这些降官也是不敢有怨言的。
原本在宋廷做到侍郎、都御使、翰林以上级别的文臣,因为投奔而来的人数较少,钱惟昱倒是可以特事特办,基本上给他们行政级别待遇不变的情况下安置,只是因为和大明本身的六部九卿翰林位置重合,故而只能是先副职或者闲职安排。徐徐算来,也就是陶谷、薛居正这些执掌礼部和翰林的、原本就极力反对赵炅迁都西幸的文官伺机窥便留了下来。另外便是那些在五代时至少已经侍奉了三个朝代、对于改朝换代无所谓,只要谁占着汴京就给谁卖命的老臣,如刘熙古之类;又或者是那些虽然在赵炅一朝已经位在中枢,然而恶了赵普或是卢多逊的老臣,如沈伦。这些人大多都已经五六旬年纪了,也做不了几年,钱惟昱一一特办安顿。
尤其是在赵匡胤一朝时,就被任命修《五代史》的薛居正,在投降之后得到了钱惟昱特别的接见,其中也难免颇有尴尬之处。只见接见薛居正、陶谷的那日,钱惟昱端坐紫宸殿上,也不让别的大明朝臣陪侍,只有孙晟一个文官在场,免得降官觉得丢人。而后钱惟昱才气度雍容地开始问话:“素闻薛卿学问深湛,大宋太祖皇帝时,便受命修《五代史》,不知可有此事?”
“罪臣惶恐!北地文教残败,武人当国,罪臣这点微末学问,若是放在南朝,定然是车载斗量的了。也只是忝列北朝,才得以略得伸张而已。至于印招尬笔芬皇拢耸俏裟暾钥镓吩胱锍佳约埃凳撬凳恰�
“事到如今,还有甚不可对人言的,薛卿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
“多谢陛下赎罪!当年赵匡胤却是对罪臣言及,说陛下心志素以‘君子不居下流’自处,如此恭顺朝廷而依然自守不降,许是因国朝立国不久,不知天下人心定否。若是能修成《五代史》,使宋得大义正朔之名分,告天下乱世凡五代而终,则陛下庶几有望来归今日思来,此论自然是虚妄之谈了。”
“是何言哉!何谓虚妄!宋太祖皇帝昔年起于高平,达于驱逐鞑虏,朕昔年对他自然是仰慕得紧。若是大宋真个能扫平四夷、八方藩镇,朕当年未尝不会纳土归宋,以减天下百姓无辜杀伤!然嗣后赵炅弑君杀兄,横征暴敛,残虐蜀地,孟昶见诛,朕见天下无主,不得已而起兵,岂有他哉!薛卿此言,莫非以为朕早年便素有不臣之志耶!”
薛居正听到这个帽子扣下来,登时双膝再次一软,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出血,“陛下仁圣,古今未有!是罪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臣罪该万死!”
一边说着,薛居正乃至身边一起恭恭敬敬地陶谷,甚至站在上首的孙晟,都是心中大汗不已,心说世上居然有如此无耻之人,到了这一步都夺了天下了,依然如此爱惜羽毛,丝毫不授人话柄。曹操桓温等辈古之奸雄,不及当今圣上多矣!
钱惟昱面不改色,不让人看出一丝喜怒,转而淡定地劝慰薛居正说:“朕相信薛卿不过一时口误,定然不是真心如此想的。不过今日既然来归。便在礼部继续修个纂修之职,到时候自然可以在闽王属下一此稿为原本,续成《六代史》便是,薛卿可愿为此?”
“闽王殿下治史之严谨,学问之渊深,诗文之瑰丽,罪臣在北国也是素闻的。能够得在闽王属下为国效力,实在是不胜之荣幸!”
两人口中所说的闽王,自然是钱惟昱的十三叔钱弘俨了。历史上钱弘俨空有一身学问,却因为北人得了天下,他只能修修《吴越备史》,如今局面倒转了,《六代史》的总纂官自然是非钱弘俨莫属了。
钱惟昱又安抚了降臣一阵,也颇得了些题外话的见闻:比如说从陶谷等人的言辞中,钱惟昱大略知晓了说是北宋朝廷除了武将为保自己地位,多选择跟着赵炅撤走外,文官其实还有更多愿意在北宋迁都这个当口投降大明的。便是位在赵普之下不远的卢多逊,其实原本也动过这个脑子,只是卢多逊此人文名德望不显,在赵炅一朝全靠揣摩上意爬上去的,得罪人又多。若是投降了大明,那么沈伦、刘熙古、陶谷之类因为文名德望较高,在新朝地位肯定比他卢多逊高,如此一来,被一堆仇人骑在头上,那日子还怎么过?故而卢多逊虽然已经不看好北宋,却不得不做赵炅一条绳上蚂蚱了。这桩事情钱惟昱听了也就一笑置之,他对于卢多逊之类阿谀奉承之人本来就没什么需要重用的地方,不愿意来正好。
整个七月里,钱惟昱便暂且驻扎在赵炅留下的伪皇宫内,整合新占领区的安抚工作,逃去了长安的赵炅显然是也需要时间重新部署,倒也是安分得紧。到了月末时,终于有一点打破沉静涟漪的变故,却是辽人派了秘使到了黄河北岸的澶州,发出试探想请大明也出人去会河上之盟,处置两国“共伐宋土”之后的邦交问题。
汴州虽然有一小段靠近黄河的河岸,不过其东北边依然有一处滑州隔着,不紧邻黄河。从滑州过河后,便是澶州了,所以澶州也算是黄河以北第一处正对汴州之北的要冲了,历史上后来才会在这里发生澶渊之盟。如今辽人得了河北,选在这里先两国接触,也是很正常的。
使者消息传到后,孙晟便立刻入宫请示:“陛下,臣打听得辽人派来为使的乃是一个在辽国官居惕隐的宗室重臣,名叫耶律休哥,此人在之前策动辽兵南下夺取河北的过程中也该是颇有定策出力之功。另有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挞烈率领十万骑军坐镇澶州,似是为耶律休哥壮声色。臣请陛下圣裁——此番却是让何人过河与辽人商洽呢?”
“要朕派人过河?辽人不过契丹蛮夷,我大明伐无道之宋,难不成还算是和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