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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回应了明安的好奇心,这时,一把带笑的女声从长廊晌起,渐渐趋紧。
“摸过我的手,需要到处炫耀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角藕粉色的裙角,来人步步生姿,个子虽小,气势却迫人得很,只是长相与明安想像中相距甚远,不但发形清汤挂面般简单,脸也仅算清秀,难以想象殿下会对这么平淡的姑娘动情。
不等明安疑惑完,刚才还意气风发地跟奴才得瑟的宁昭就眼睛一亮,连跑带扑的冲了过去,拉起她的手,喜悦要溢出来似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埋怨:“我等你好久了!”
明安一惊,这话里的情意,怕是连后妃对陛下,都没这般真切!
“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喜宝不紧不慢的回应:“我只是没想到,这次你连下人都带了来,就不怕传了出去?”
“怕什么?”
宁昭自是不想在喜宝面前落下一个治下不严的印象,他瞪了眼明安:“我便是在这里要了他的命,他也会立刻自戕!知道了么?”
明安赶紧低下头,却是不敢应的。
“这倒不必。”
喜宝笑,想必这奴仆未必会听‘主子’的话,她看了眼宁昭,附耳过去,轻声说了几句,明安悄悄抬眸,只见得气急的殿下脸色放缓,眼睛慢慢亮了起来,最后居然抚掌大笑:“好,好!还是我的宝妹妹有办法。”
☆、第019章
明安惴惴不安,比起和善的殿下,他对这个深得殿下喜爱的姑娘性情完全没底。
而且看殿下这欢喜劲儿,怕是姑娘的一句话,就会发落了他。
明安在宫里伺候人,自然见过不少厉害的贵人,眼前这姑娘实在不容他小觑,她看向他的眼神,虽然带笑,却像看一件死物,他很清楚她看不起他,而且轻慢得理所当然,非常自然,心中发怵,便把头压得更低。
果然,宁昭见他可怜,本来被‘办法’弄得高涨的情绪又冷却了些许,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
“你不必担心,我这说的不是你的坏话,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似猜中他所想,喜宝轻笑道。:“你是在子昭身边服侍惯了的吧,不然他也不会带你来,主子信任你,你也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才是。”
“奴才自是省得的。”
明安作惶恐状低头,宫外人哪里有资格教训他?心中不屑,却是万万不敢表露出来的。
“我不是你的主子,有些话你爱听不听,我与子昭见面不可能暪过所有人,会有下人跟来,也是我意料之中。”
喜宝慢条斯理地说,宁昭一听,连忙解释:“是他非要跟来的!我怕娘亲担心不让我出来,我才把他带上,宝妹妹,你千万不要怪罪我。”
“无妨,反正都带来了,不过若是我与你见面的事要是传了开去,为了保全宗族女孩儿的名声,怕是我得小命不保了。”她轻飘飘地瞥他一眼,挟幽带怨:“你带了个人来威胁到我性命,还不许我教训几句了?好哇,你且心软去,我死了你就高兴了。”
宁昭急了,又拉起她的手想解释,喜宝拂开背过身去,他有些慌张,被人伺候惯了的他绞尽脑汁,一股脑儿的把觉得是安慰人的话倒出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回去我就照你说的办罢,我哪里舍得让你受罪……好妹妹,你别不高兴……”
明安惊得冷汗直冒,默默往暗处移去,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伺候他的宫人在宁昭眼中就跟一张凳子,一根蜡烛没分别,他殷切地拉着喜宝的手,好话说尽了,她才回过头来,道:“我不是怪你,只是连个下人也镇不住,以后让庶子爬到你头上了,怕是你都不会吭声。”
宁昭委屈:“我就正想与你说这个,他果真很讨厌我。”
“当然讨厌你了。”喜宝嗤笑:“要是你一辈子都不能吃点心,而有人因为出身比你好,就能天天吃到,你会不会嫉妒他?”
宁昭想了想,这比喻虽然挫,但的确锥心:“会。”
“那不就得了,圣人只在书上见,活在我们身边的,都是有血有肉有欲︱望的凡人,你拦了他人的发财路,别人哪里能与你好过,怕是恨不得把你踩下去。”喜宝轻声陈述利害,又叹道:“你娘亲应该很能干,很护着你罢?”
宁昭猛点头,全然忘记自己在话里曾透露过相关的信息。
喜宝拉着他盘膝而坐,他一直不舍得松开她的手,就一直捏来弄去的,明安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只能缩得更低调,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要是娘娘问起,也好有个交代。
“这些日子里,可有被人为难?”
宁昭精神一振,立刻就把他这些天注意到的告诉她,事无大小均一一相告,而且重点阐述二弟先是向他炫耀,后不认帐的事,把宫中生活说得像天天都在受气。
“真是受够了,二弟果然不喜欢我,以往我平庸些还好,现在父亲对我稍加青眼,他的真面目就暴︱露了!”宁昭忿忿不平:“先生还净偏心他,实在可恨!宝妹妹,你千万得替得想个办法,我真是……真是……忍不了他了!”
“就是忍不了,也得忍。”
喜宝看他失望,复又笑着点了点他光洁的额头,附耳过去,低声说了一番话,耳畔细语弄得他心痒痒的,一旁的明安也很好奇——只是他不敢问罢了,连踏前一步窃听,他都不敢。
“……如此,你晓得么?”
宁昭颔首,一番话下来,他早已折服在她的奇思妙想之中,忍不住伸手欲抱,却被轻轻躲过。主动的示好会被拒绝,是他始料未及的,不由得委屈看她,又有些气忿,多少宫女想爬他的床,母后还不许呢,当真可恶!
“子昭,你不是说我俩是朋友么?”喜宝睨向他:“你如此轻佻,我就不理你了。”
前一秒还牛逼哄哄地想着的宁昭立马服软:“宝妹妹,是我不好,是我孟浪了,你就原谅我这回罢!”
喜宝的手还被他握着,她以指尖勾了他掌心一下,把他勾得心都软了。
年轻的小皇子恨不得把这个聪明绝顶的姑娘据为己有,看着她轻轻松松就解决了自己的麻烦,他实在舍不得她与自己置气儿。
宁昭一时心神荡漾,浑然忘记自己的婚事要由母后决定:“你别气,我也不是白坏你名声,我俩如此投缘,以后……以后定会给你个名份的!”
这话听得明安心里一跳,这没去势的男子呐,被喜爱的女人一哄,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喜宝这回却是真的抽出手来,冷冷道:“你觉得我图个名份?”
“不若,我应允给你黄金万两,十里红妆?”
她噗嗤一笑:“这红妆不是由娘家人给夫家的么?子昭,我可没说要嫁给你。”
宁昭一听,顿时急得眼睛都红了。
“你对我就没有任何情意吗?”
明安大汗,光听这话,真像谴责那薄幸郎的。
“情意?情意能顶饭吃?”喜宝斜瞥他一眼,语气不冷不热:“不是我妄自菲薄,我一看就知子昭你出身高贵,我不怕说与你听,我只是个官家庶女,生母只是府中开脸的姨娘,嫁妆怕是意思意思就算了,就算让你把我娶了去,也只能当个可有可无的妾侍,何必呢。”
“宝妹妹……”
她叹气,微微别过头:“红颜未老恩先断,我又非绝顶姿色,就不自找麻烦了,你若当我是朋友的,就别再提这婚嫁之事。”
喜宝长相不算漂亮,声音却是极好听的,此时幽幽自道,更添几分凄凉,把何不食肉糜的宁昭弄得心里难受,就跟心脏拧成一团似的,他更难过的是,喜宝所言有理。
作为皇子,他的女人都需经过父皇母后的严挑细选,一个官家庶女自然不可能入他们的眼,等到他能当家作主了,怕都不知是何时的事情了,寻常人家又哪里愿意等他这么久,出身高贵,却身不由己,宁昭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宝妹妹……是我没用,可是你不要嫁给其他人好不好?”宁昭哭到抽噎,越想越委屈,又生出股蛮横来:“我不许你嫁给别的男人!你且等我,等我能作主了,就把你体体面面的抬回府,谁也不敢看轻你去。”
“等你能作主?这姑娘家,可等不起呐。”喜宝叹气,把他拥进怀中,轻拍其背安抚:“好了,都哭出来吧,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这等不等的,你得给我个准信儿。”
宁昭把脸埋在她怀里半晌,不语。
“如何,连个确切话都给不了我?”
“我……宝妹妹,别怪我。”
“我哪里是怪你。”他在怀里,只听得温柔细语,却看不见她没有表情的脸:“你这不是身不由己么?这都是无权所至,若是有权了,谁能置啄你的决定?你就一辈子听人话,连和谁睡觉都身不由己?何等委屈。”
“这不该是你的生活,你应该受人景仰,别人得仰你鼻息过活,而不是被人指指点点你的日子该如何过。”喜宝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轻声说的话甜美如诉说睡前故事:“你甘心?甘心学我教你的那样与长辈卖乖过一辈子?”
“……”宁昭闷声:“不甘心。”
“我自是知道你不甘心的,我的子昭……”
她把他抱得更紧一些,辛辣香甜的檀香像温暖的氛围环抱着他,自记事起,连母亲也不曾这样亲昵待他:“我也不舍得让你受委屈,可怜的子昭,你若再安逸下去,便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便得嫁与他人,你舍得吗?”
“你不要嫁给其他人好不好,你等我,你不要怕地位低。”宁昭慌张抬头,深切恳情:“就算你只能作妾,我的一颗心也全在你身上,我不能没了你,宝妹妹……”
说着,居然又要掉眼泪了。
“地位无所谓。”到时候能天天见到,还不是任她拿捏?:“可是我等不了这么久。”
宁昭一听更慌:“那、那怎么办?”
明安再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从暗处扑出来,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试图挽回殿下的理智。
“少爷,万万不可!婚配之事,应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私定终身?”
他的脑门儿狠狠磕在地上,一阵发晕,听不到平日殿下心软的叫起声,却等到了一把冷得他五脏六腑发凉的笑声。
“看,子昭,连个下人都敢关心你跟什么人睡觉了。”
☆、第020章
“奴才不敢!”
明安低着头,额头贴着地板,他向来仗着殿下温润易心软的性子,只是当殿下在这女人旁边,就不再是他熟悉的殿下了,他害怕主子的一念之差就把自己打入地狱。
“喜宝,你说得对,都怪我没用。”宁昭声音颤抖,他努力压下自己的不安:“可是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过的,而且娘亲总是为我着想……连明安……他也只是关心我……”
不等明安心中略宽,喜宝的笑声就让他的心情一沉再沉。
她笑得娇脆,像一颗熟透了的苹果掰开来的清脆声音,她双手勾着他的肩:“子昭,别人凭什么管你?以关心之名掌控你的生活,这就是僭越,便是我家的丫头,都是要掌嘴的,下人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对主子的生活不应多言。”
喜宝撇撇嘴,嗔道:“何况有我关心还不够吗?一个奴才都比我重要,以后还提什么给我脸面呢,让我当个粗使丫头罢了。”
“别别别,我绝非此意,你别生我气了。”宁昭连忙否认,顿时心软的对像就转了,他话锋一冷:“明安,的确是你逾越了,这回就罚你掌十个嘴巴,以后记清楚自己的位置!”
“谢主子教晦!”
才掌十下嘴啊,明安窃喜,这宫里下人爬上来的,哪个不被罚过?都有唾面自干的本事,他动作利落的扇起自己嘴巴来,听着啪啪作晌,宁昭面露不忍,喜宝缓缓开口:“慢着,住手。”
“子昭,我这一想,你打他也没用,不过是几个嘴巴子,哪里会长记性。”
“那……宝妹妹,你想如何?”宁昭犹豫。
“这处置下人的权力,子昭还是有的吧?”
“当然有!”惟恐心上人误会,他连忙补上一句:“只要你开心,想要怎样处置他都无所谓,大不了杀一个奴才而已,我……府上多的是!”
说罢,他像把球成功叼回来的小狗,双眼希祈地看着喜宝。
明安听得心如死灰,连求饶也不敢了,殿下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他好端端的劝什么呢?阻人发财犹如杀人父母,这姑娘怕是对自己动杀心了……
“杀倒是不必,杀有什么意思呢?换个不忠心的,也是白换。”
“那就杀到他们怕好了!先生说过,杀鸡用以儆猴。”
宁昭挺了挺胸膛,圆滚滚萌气十足的脸上硬是挤出了凶狠的表情,本人还觉得自己很有威严,深有父皇之风。
喜宝笑着摸了摸他的手,他心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