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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年夜饭,真是馋死人了。”
茵茵道,“挑几样喜欢的,我给你装在食盒里带回去些。”
“你还真把我当成馋虫啦。”景杰敲敲茵茵的额头,微笑道,“驿站的张大哥不知从哪搞来许多烟花,送了我很多,据说还是些稀罕品种,外婆清静惯了,不喜欢这些,我和莫良就一起给赤鹤叔叔送来了,今晚你们也好热闹一下。”
听说有烟花,茵茵立时笑逐颜开,“太好啦,我最喜欢烟花了。”
景杰看看天色,又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天来给你们拜年。”临走前,回转身又道,“丫头,今晚多吃点,你瘦了。”
茵茵笑,“快走吧,唠唠叨叨的,像个老奶奶。”
景杰从厨房出来,便开始满院子找莫良,他还是有点担心莫二这小子哪根筋搭错,忽然就赖下来不肯回家了。
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景杰终于在常伯房里找到他,看见他正在帮常伯整理一些陈年的老物件。常伯一向喜欢他们,看见景杰,也笑呵呵地把他让进屋。
东西其实已经整理的七七八八,不外是一些陈年字轴、书籍和几款珍贵的笔砚。景杰一边帮忙收尾一边打趣道,“常伯,原来赤鹤叔叔把他的心头好都交给您管理了,您在赤鹤叔叔心中的地位果然非同一般。”
“这还用你说,”莫良道,“常伯可是赤府的老当家,现在府中这些人,有哪个比常伯更有资历的。”
常伯捻须笑道,“老当家不敢当,但论资历确实算是最老了。”说着,掐指略一算,不无感慨道,“我来府中伺候已经有五十二年了。”
虽然早知道常伯在赤府多年,景杰还是有些意外,“五十二年?”
“我十余岁就来到府中伺候先主人,也算是和先主人一起长大,我们虽是主仆,感情却如手足兄弟一般。”常伯轻抚一卷画轴,目中竟有些潮湿,“先主人喜文墨,这里很多书籍、字画都是他留下来的。”静默了片刻,常伯又道,“这么多年,我从没离开过赤府,我看着先主人长成少年英雄,看着他成婚,看着小少爷出生,看着他们一家和和美美,可惜……”说到这不由叹口气,就此止住。
莫良道,“我听说赤鹤叔叔的父亲当年也是圣域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只是不幸被人所害,英年早逝。”
常伯道,“先主人确实是铁骨铮铮的英雄男儿,当年,他以一敌众,与一众觊觎圣域的西漠高手鏖战五日五夜,最后力竭而亡,但也正因为那一战,尽毁西漠的元气,让他们这么多年再也没能卷土重来。”
景杰知道常伯心中难过,拍拍他的手道,“圣域虽然鲜有真正的平静,却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地方。我已和杜法使商量过,这次修缮昭彰云隐,我们会把各位先人的名字、事迹篆刻在石碑上,以让后人铭记。”
“好,好啊,”常伯又是开心又是伤感,抹一把眼角又道,“虽然先主人并不爱慕虚名,但扬名昭彰,实在是他应得的。”
莫良道,“常伯,这是好事,今天又是大年夜,你该开心才是,怎么倒伤怀起来了。”
常伯点头道,“莫二少爷说的是,看看我像什么话,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特别容易触景伤情。”
景杰拾起散放的最后几卷画轴,来到书柜前,按照常伯此前的指示,将书画妥善摆放,整理时,无意中瞥见书柜最里侧有一个小巧精致的牌位,此时光线虽暗,他还是一眼看到几个鎏金大字“圣域宗师程风”,景杰不由站在柜前愣了愣。
常伯在一旁见景杰神情有异,当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吱唔道,“程师傅与先主人是至交,我也一向敬重他的为人,所以私下制了牌位,每逢年节都会供奉。”
景杰回身,看着常伯明显慌乱的目光,轻声道,“常伯,那件事我和莫良都已经知道,您不必紧张。”
“你们知道?”常伯看看他们两人,仍试探着问,“你们知道什么?”
莫良道,“我们知道赤鹤叔叔的身世。”
常伯叹息一声,“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景杰道,“这件事是苍翼透露给我的,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前后一推测很容易便猜到程风师傅当年送出去的孩子便是赤鹤叔叔。”
莫良也道,“常伯大可放心,我们都知道程风师傅曾立下重誓,今生今世永不相认,这件事我们决计不会说出去。”
“这也是缘分吧,”常伯慨叹道,“程师傅和先主人都是了不得的英雄豪杰,先后有这样两位父亲,也是赤执的福分。”
莫良道,“想必程风师傅当年也是为了朋友情谊甘愿放弃自己的骨肉,更为免却赤夫人的后顾之忧特立下如此重誓,程风师傅的心怀真是常人所不能及。”
“程师傅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人,若不是他,赤氏早已家破人亡,后继无人。”常伯道,“先主人离世时,小少爷刚刚满月,夫人与先主人一向恩爱,若不是因为小少爷,她怕是也就随先主人一起去了,可叹的是,小少爷半岁时不幸在一场圣域纷争中被误伤,虽经程师傅多方施救,最终还是回天乏术。接连经受丧夫失子之痛,夫人几近崩溃,程师傅为抚慰夫人,亦为了延续赤氏血脉,竟将自己的孩儿交给夫人,只对外宣称小少爷虽然伤重,还是被救了回来,而他自己的孩子,则说是不幸染病夭折了。”
“既然梁霄和赤鹤叔叔从小交好,”景杰道,“赤鹤叔叔必也常在程风师傅门中走动,相见却不能相认,该有多痛心。”
常伯点点头,“确实如此。那时我本以为,程师傅夫妇都还年轻,一定很快还可以有别的孩子,但是,也许是程夫人思念自己的骨肉忧郁成疾,此后多年,再无所出,程师傅送出的,竟然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莫良道,“都说好人好报,程师傅虽然被世人称为圣人,自己却这么不幸。”
“确实,拱手送出自己唯一的骨血,任谁都无法接受,但程师傅竟隐忍下来,独自承受个中辛酸。”常伯道,“赤执还小的时候,我偶有机会见到程师傅,每一次,我都想同他讲讲赤执的近况,也算聊以安慰,但是程师傅从不给我开口的机会,直到有一次,被我缠得紧了,程师傅无奈,只得直接命我住口,之后万般无奈地告诉我,其实他没有一日不挂念自己的孩子,只是不敢听任何和他有关的讯息,更不敢相见,否则,他怕自己冲动之下会违背誓言。”
景杰道,“但是,赤鹤叔叔成了程师傅最得意的弟子的至交好友,他们应当还是无可避免地相见了。”
“是啊,”常伯道,“赤执从小乖敏懂事,最听夫人的教导,可夫人命他不许再去程师傅门上玩,他却无论如何不肯听,这也许是天生的血脉亲情吧,拦也拦不住。”
莫良道,“赤鹤叔叔应该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吧,可他是从何而知,难道程风师傅到底还是忍不住告诉了他?”
“程师傅一言九鼎,怎么会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常伯叹息一声,“是我,告诉他的人是我,我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常伯,”莫良讶然道,“你难道不怕赤鹤叔叔认祖归宗,难道不怕赤夫人伤心?”
常伯道,“我当然怕,所以,我说出实情之后,当即恳请赤执发了一个同样的重誓,今生今世,永不相认。”
景杰道,“姓程还是姓赤又有什么关系,心照不宣的一个对视,对相见不能相认的两父子,大概已经足够。”
常伯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甚至想着有朝一日,也许我能说服夫人同意让赤执认程师傅做干爹,一个孩子,同时受到两家人的宠爱,也是一种福气,只是,我尚没有机会将这个想法说给夫人听,夫人竟意外跌落荷塘,不幸去世。”
莫良摇头叹息,“这件事我也听人提起过,赤氏全家,真是命运多舛。”
景杰也感慨道,“连赤夫人也离世了,无法得到她的首肯,恐怕程风师傅顾念当初的誓言,他与赤鹤叔叔的父子情分,再也没有机会续了。”
常伯道,“世事就是如此难料,谁能想到,此后不久,竟连程师傅夫妇也过世了,而赤执身世这一桩事,从此便彻底被搁置下来。”
景杰心底一片怅然,各人都有各人的不幸,为什么漫漫年月,竟没有一个人获得圆满,仅看自己身边,外婆如此,梁霄如此,现在,连茵茵也是如此。风吹薄云,现出一弯皎洁新月,映得天地间瞬时明亮起来,景杰抬首望去,心中升起隐隐暖意,幸运的是,活着的人,还在努力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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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赤府上下十余人聚在一起守岁,子夜更声响起时,众人一起举杯同饮椒柏酒,互相恭贺新年,爆竹破空,响彻云霄。
烟火气在一片嬉笑声中升腾,几个年轻家丁争抢着取出景杰当晚送来的烟花,眨眼功夫,漆黑穹幕便绽开无数绚烂花朵,花瓣如雨,在无尽夜空呈现出各异姿态,于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恣意开放。
茵茵站在残雪中,捂着耳朵凝望夜空,交叠绽放的烟花在她面庞上漾出一层层五彩光晕,她微笑看着漆黑穹幕被瞬间点亮,然后慢慢幻灭,再点亮,再幻灭。忽然,一抹温热自眼角滚落,无声滑至她兀自上扬的唇畔,茵茵别过脸,用衣袖轻轻拭泪。她微微闭目,仍能感觉到天幕不停变幻的色彩,在除旧迎新的喜庆声中,她对自己说,梁茵茵,别哭,不要让你的眼泪伴他走过最后的岁月。
在繁华之后,梁霄安静地靠着房门,低头把玩手中的酒杯。清酒如水,倒映出绚烂的色彩,在微漾的水光中,极致绽放后,一切均于寂静中无可避免地灰飞烟灭。
☆、薄刃沫血(一)
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几乎响了整夜,天未明,便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街串巷开始拜年。
一个灰布粗衣的老汉在街头边走边饮手中的半壶残酒,醉眼微醺呛了几口冷风,顺势伏在街角凉亭的栏杆上呕吐。半晌,老汉直起身子,用衣袖擦拭嘴角,正准备继续前行,忽然发现距自己不过丈许,有一人轻轻倚在凉亭的立柱上,似乎宿醉未醒。
老汉推那人一把,“喂,在这睡,想冻死么?”那人身体奇异地晃了晃,没有摔倒,却也没有醒来。老汉皱眉,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又推他一下,那人仍保持奇异的姿态,又轻轻晃了晃。老汉终于觉出不对劲,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将那人打量一遍。
月色从云后转出来,清辉遍洒。老汉看见那人脖项间一根指头粗的麻绳,绳子另一端牢牢系在凉亭顶端的椽木上。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老汉踉跄后退,一跤坐倒在雪地中,啊地一声惊叫出来。
他的叫声在清寂的黎明十分,格外尖利惊悚,附近有早起拜年的人闻声而来,看到悬在凉亭中的人,心里均不由寒了寒。众人七手八脚将那人放平在地上,就着月色,只见那人面堂发紫,双目微睁,已然死去多时。见此情景,立时有人跑去报官,剩下的围观者中,有胆大的上前细看,一人惊道,“小六子,这不是仁心堂的小六子么?”
发生在大年初一的这桩命案迅速传遍长夏各处,景杰闻讯来到仁心堂时,看见大门两侧前一日才贴的对子已被两联白纸覆住,难掩的一抹暗红自白纸下隐隐透出,更显凄然。
景杰悄然推门进去,看见神色黯然的几个人,他依稀认出这几人是穆韬晦的家人和另外几名店里的短工,他向众人点头示意后,便被其中一人引着到后室去见穆韬晦。
穆韬晦坐靠在窗前,侧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长天,目光晦暗。早几日,正是在这里,景杰将小六子一顿好打,他当时气得几乎失了分寸,却不曾想过要他的命,也从未想过,小六子竟真的为他的酒后失言送命。
“穆先生,”景杰看着穆韬晦红肿的双眼,心头一阵酸楚,“对不起。”
“小杰,别这么说,”穆韬晦轻轻摇头,眼泪又落了下来,哽咽道,“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我早就告诫他不可贪杯,怕他因此误事,结果,他误的竟是自己的性命。”
景杰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陪穆韬晦坐着,直到往来探望的人渐渐多起来,他才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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