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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晶嘴角闪现一抹讥诮,“女儿,不就是用来利用的么?”
白鹏的声音暗了几分,面上仍有苦涩笑意,“你想怎样?”
冰晶平静道,“我要离开你。”
白鹏又笑了,伸手轻抚冰晶面颊,“当年他无法把你留在身边,现在,他就可以了么?”
冰晶不说话,亦不躲闪,她的平静让人心悸。片刻之后,她抬手,轻而易举将白鹏推开。
白鹏顺势倒在椅子上,一时间,手足虚软,竟站不起来。
心思电闪,他立时便猜到自己中了毒,可是中了什么毒,怎么中的毒?若是蟹,他和茵茵都吃了,若是茶,冰晶却也饮了同一壶中倒出的茶,更何况,他一贯谨慎,所以,蟹和茶,一定都没有问题。
冰晶冷冷看他,“不必猜了,极寒的蟹,遇到极热的茶,如此而已。”
白鹏苦笑,冰晶始终不曾吃蟹,原来如此。他却也知道,这点毒根本害不到他,只是一时无力而已。
说话间,冰晶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小小的匕首,闪着逼人寒气,忽然向他刺来。她竟然恨他至此,白鹏心底一寒,下意识抬手去挡,匕首自他腕上划过,鲜血顷刻淌了下来。
白鹏沉沉看着冰晶,他爱她入骨,她却想杀他。提一口气,用未受伤的手打落她手中的匕首,一把拽住她的头发,让她清秀的容颜直面自己,他第一次如此待她。
冰晶半伏在地上,被他制住,只得昂首看他,面容苍白,竟凄然笑了。她的笑容让他肝胆俱寒,他什么都不怕,然而此刻,不过一个纤弱女子,却让他恐惧莫名。
眼前的容颜,依然美得惊心,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在白鹏失神的瞬间,冰晶不动声色地自衣袖中摸出一支小小的瓷瓶,拔掉瓶塞,手指触到他仍在淌落的鲜血,温热粘稠,血液沿着她的手指,蜿蜒至瓷瓶中。
她想要的并不是他的命,只是他的血。荷塘深处隐藏的关于圣血的秘密,她并非全然不知道。
白鹏的心,濒死般空寂,他满眼满心都是这个自始至终无法得到的,他最爱的人。雪夜沉沉,再不能见其他。
他们相识于微雨清香的某个春日,长夏的飞絮在她身边萦绕,素白衣裙,飘然出尘,美得不可方物。自那时起,他便决定将自己全部的美好皆送与她。他耐心地等待,一年又一年,她却毫无预示地同别人出走,而他,又在一片哗然中不顾江湖闲言和旁人的冷眼,毅然迎娶她。
他不是肯曲意逢迎的人,却甘心为她付出一切。他以为,精诚所至,必能金石为开。
数九寒天的冬日,他曾在覆雪的山巅熬了十数日,只为收集雪莲花蕊上附着的冰露,他将冰露水交与她,只说,此水煮茶甚好,此中的艰辛,只字不提。他宅邸植有长夏城最美的白荷,他亲自除淤修叶,百般呵护,只因曾偶然听她提起喜爱白荷的不染纤尘。
她同意嫁他,是她的无奈,而她的无奈,亦是他心底深重的痛。欺骗和强迫并非他的本意,但他还是要她成为他的妻,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以为来日方长,总有一日,她心中会有属于他的位置。
他默默包容她的淡漠,不提过去,亦强迫自己不去介意她的过去。她悄悄服用一种汤药,他只是命人将汤药收起,对她竟然不肯为自己生子之事,只字不提。他们终于有了女儿,她第一次主动与他商量,想为女儿取名茵茵,看着她眉宇间许久不见的翩然神采,他不忍心拒绝,虽然明知这名字后面必有关于那人的回忆。
他从不肯用卑微的姿态乞求一心渴盼的感情,只是在平和中默默坚持,等待她只为他的那一回顾。
直到这一日,她平静地说,“我要离开你。”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始终不屑于回馈他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滴因恨而生的泪水。
已是痛彻心扉,白鹏面上仍是淡然的笑,“晶儿,这么多年,这就是我等来的结果?”
冰晶悄无声息地将瓷瓶收于衣袖中,再不肯看他一眼,强行起身。
她的长发仍在他掌中,白鹏怕弄疼她,微微松手,终有一缕,绕于指尖,他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冰晶再度拾起脚边的匕首,反手割断他手中的那缕发丝,没有半点留恋,然后,径直向房门走去。
“晶儿,”白鹏的声音浸满苦涩,“你也不要茵茵了么?”
冰晶足下略一停顿,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晶儿,别离开我。”放下惯常的姿态,白鹏生平第一次恳求她,字字低缓悲凉,“别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冰晶充耳不闻,只是执着地向前走,仿佛走出那扇门,是她此生全部的信念。
一颗心瞬时灰了,明明那么沉重的伤,一时轻若无物,多年来心底深深根植的关于她的一切,灰飞烟灭。
白鹏看着冰晶,逐渐失去心智,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你是要去陪他一起死么?你宁可陪他一起死。
冰晶,你到底还是负了我。
风声自身后袭来,迫近她的一刻,她的身形依然没有一丝慌乱。窗子被烛火映成暖黄色,依稀可以看到檐下晶莹的冰挂。
梁霄,冰晶喃喃唤着,依稀又看到他在暖色的光线下驻足回首,逆光看去,他的身影那么坚毅,面上的神采却又那么温柔。
等我,我来了。
白鹏的手掌狠狠拍在她背上,冰晶的身子像一片叶,轻轻地飘起来,砸开房门,滚落于覆雪的石阶上。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看见天上的星子,非常亮,好像那个初雪的夜晚,她让梁霄带她走。
她的身体撞到一人腿上,终于停下来。
冰行健低首看她,面无表情,他怀中是小小的茵茵。
茵茵怔了怔,才开始哭喊,“妈妈!”
冰行健轻叹一声,淡淡道,“晶儿,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白鹏从房中出来,他的脚步还是有些轻飘,但并不妨碍他击出致命的一掌。星光下,他一步一步迫近。
冰晶挣扎着抓住父亲的衣襟,昂首看他,“求求你,帮我离开。”
冰行健仍是漠然地看她,没有只言片语。
冰晶抱住父亲的双腿,终于泪流满面。为了他,她甘愿离开深爱的人,可是,可是,从头到尾,只是一场欺骗。
白鹏走到她身后,一把抓住冰晶的衣襟,把她提起来,面无表情地往房内拖去。冰行健无声地看着,满是残雪的院落只余茵茵声嘶力竭的哭声。
晚风轻轻吹起,残雪细碎的屑,打在冰晶面上。她看着冷酷无情的父亲,忽然释然了。心已经死了,再没有痛,也再没有恨。她没想过能真的走出白府,她只想最后一搏,只想挣了命,也要为他做些什么。
死,也是另一种解脱。冰晶任由白鹏拖着,竟微微笑了。
白鹏低头看她,唇畔一抹鲜血,无比苍白的面容,于漫天星子下,居然还是那么美。
他们朝夕相处六年,她也曾对他笑,那样失了魂魄勉强而来的笑容,每每将他刺痛。为什么只有在想到梁霄时,她才像一朵盛放的花,纵然已是气若游丝,笑容竟是那样的鲜活而美好。
她的所有美好,从开始到最后,没有一丝一毫是他的。
白鹏停下脚步,手里握着冰晶方才掉落的匕首,痴痴看着她,看着他永远得不到的人,轻轻抬手,向着那张明月般皎洁的容颜,划下去。
鲜血顷刻蜿蜒而下,刺目惊心,冰晶却已没有任何感觉。
茵茵疯狂地哭叫,在冰行健怀中不停挣扎,原本稚嫩的声音,哭到嘶哑。冰行健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忽然,一声嘶鸣,追风一路冲到冰晶身边,高高扬起前蹄,以身护主。白鹏横刀相隔,追风颈下,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冰晶挣扎着仰起头,“追风……走……快走……”
追风好像听懂了主人的话,悲鸣一声,扬蹄离去。
…………………………………………………………………。
梁霄踏着离水的坚冰,慢慢地走,孤清身影,在月色下,斜斜地映在冰面上。墨玉在他手中,越来越重,但,还是没有他的心沉重。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粗重的喘息。
追风?梁霄蓦然回首,看见追风从暗夜中奔来,身后扬起一片雪尘,冰晶,却没有和追风在一起。
不祥的预感萦在他心头,梁霄的心瞬时收紧。冰晶出事了。
追风在梁霄身前停下,颈下,鲜血淋漓。不及细想,梁霄提一口气,飞身上马。
冰晶,我来了……
月夜,白府,血气弥漫。
一切都很安静,只有茵茵的哭声微弱地传来。
冰晶倒在满是残雪的石阶上,僵硬地睁着双眼,眼神空洞,平静地等待死亡。
白鹏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他得不到的人,谁也别想得到。
梁霄无声地出现,踏着满地星光。
他握紧墨玉,随时准备出手。一步一步,走近白鹏身畔的冰晶。
冰行健侧目,他已感到他身上逼人的杀气,和当年一样,甚至,更甚当年。
看见梁霄,白鹏轻轻笑了,“你猜,晶儿现在想不想看到你?”
梁霄不说话,一颗心痛到麻木,他甚至不知道,冰晶是否还活着。
白鹏微微侧身,冰晶整个人便出现在梁霄面前。
看清她的那一瞬,梁霄甚至希望,自己已经死了。
眼前的冰晶,素白衣裙,满是鲜血。星光下,他魂牵梦绕的容颜,布满纵横刀伤,血已凝结,像吐着信子的毒蛇,盘在她面上。
梁霄终于来到她身边,俯□子。
“冰晶。”他轻声呼唤,无比温柔。
冰晶的身体颤了一下,原本空洞的目光,瞬间有了神采。双眸终于艰难地寻到他的身影,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冰晶嘴唇翕动,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是梁霄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说,带我走,梁霄,带我走。
梁霄伸出手,冰晶也艰难地伸手。
堪堪相触时,白鹏忽然劈出一掌。梁霄在掌风中身子一斜,脚下错步,生生被拦在无法触及冰晶的地方。
白鹏道,“梁霄,今生你都别想再碰到她的手。”
寒光闪,墨玉出鞘。仍然快如闪电,又轻若飞花。
白鹏不慌不忙,手肘回撤,将冰晶托于身前,竟然用冰晶做自己的盾牌。
梁霄猝然收手,内力相冲,墨玉自手中飞出,胸口受到重击般剧烈疼痛,低头,吐出一口鲜血。
剑已脱手,梁霄无力地看着冰晶,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与他目光相对,冰晶的双眸竟异常明亮。在他眼中,她整个人,仍如白雪般晶莹。面上的伤痕,狰狞的血污,俱不见,她仍一如当年,梁霄每次离开浣沙时,在窗前向他俏皮微笑的容颜,两个小梨涡,一点婴儿肥。
冰晶……
他依然记得,高高冷杉上许下的誓言。若要死,一起死。只是无论如何没想到,先去的那一个,竟然是她。
她看着他,目光中是几近顽固的坚持。
他们已无需语言,她想说的话,他全都知道。她不过是要他活下去。
梁霄用余光扫一眼角落里的墨玉,一个身形,迅疾掠出。白鹏从他的眼神洞悉他的意图,先他一步去抢墨玉。轻易便将墨玉握于手中,白鹏这才发现上当了,梁霄的目标,只是冰晶。
冷血杀手,人不离剑,剑不离人。这一次,梁霄竟放弃了他的剑。
梁霄终于将冰晶柔软的手紧紧握于掌中。只一瞬,他感觉到冰晶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衣袖。
冰晶怆然看他,嘴唇动一动。梁霄依然明白,她说,梁霄,对不起。
什么都说不出,梁霄只是轻唤一声,“冰晶”。无比温柔。
冰晶目中又涌出泪来,她艰难侧首,寻找父亲怀里的茵茵,再次,微微张了张口。梁霄知道,她让他带茵茵走。
剑气自背后袭来,梁霄太熟悉了,墨玉是他最亲密的伙伴。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