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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薇一一记下,就喊杏仁取尺来,两个与英华量尺寸,英华红着脸,似个木偶一般由她们做弄,完了道:“嫁人真没意思,怪难为情的。”
玉薇笑道:“不怕英华小姐笑话,奴这几年,做梦都想嫁人。”说得杏仁并两个站在门边的小丫头都笑了。柳氏笑道:“你但有合适的人,不妨和我说,我收你做义女嫁你。”
玉薇惊喜交加,连忙跪下来给柳氏磕头,道:“三姑奶奶,义女不敢当,若有良人,但求三姑奶奶与我做媒。”
柳氏道:“你可有看上的?”
玉薇爬起来,笑道:“还没有,不过呢,怕姑奶奶后悔,先磕几个头当定钱,姑奶奶以后就是心里后悔了,也不好真和奴反悔。”
柳氏啐道:“我柳三娘说话,几时反悔过。晚上团圆饭,你也来罢。我们老爷为人虽然老古板,然你出嫁收你做义女的事,他必不会拦我。”
玉薇实是不曾想过柳氏这般厚待她,欢喜的说不出话来,爬到地下重又磕了头,就改口喊太太,不再喊三姑太太了。
柳氏和玉薇两个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就把英华的嫁妆定下来:
田庄一个,水田旱地五十多顷。
四季衣服一共二十四套,尺头六百五十块。桌围椅套床帐屏风绣件各两套。
金银玉首饰各四套。赏人用的小金戒指,小金耳挖,小金丁香各五十对,银戒指银丁香之类的零碎一箱。
木器并各色器皿一堂。
算一算,要花钱的地方只得家具和四季衣服、绣件,六七百两银足够使了,再添一百两银子买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柳氏便写了个支八百两银子的字条儿,叫玉薇抄好清单,使了个管家送到曲池去,什么当在曲池买,什么要在苏州办,玉薇都写明白了。英华把嫁妆单子看了半日,道:“尺头太多了,这么多我用到下辈子呀。”
柳氏和玉薇都笑。玉薇道:“这尺头不是全让你一个人做衣裳的。上等中等尺头,是长辈做寿,你一样捡两个,再配点什么好送记。平辈生日,成亲,你捡那中等的尺头送四样,多么省事。下等的原是留着你赏人的。陈夫人娘家表兄妹极多,将来来往待何如?”
英华想到李知远那许多的表妹就头疼,听得嫁妆里还要留足与他们的礼物,皱眉道:“这般来来去去,好不烦人。”
“所以太太都替你准备好了呀。”玉薇笑道:“这些尺头回头奴亲自去看他们准备,就叫他们四块四块的配好,拿纸包包整齐,外头写清颜色花样,可好?”
“不好。”柳氏板起面孔,道:“尺头运回来,让她自家去装箱记帐。”
玉薇冲哭笑不得的英华扮了个鬼脸,抿着嘴儿只是笑。英华想一想结婚之后,头更疼了。
柳氏瞧女儿这样,还不放过她,只道:“你婆婆听讲是个古板的人,你嫁过去只怕还要立规矩。从明儿起,你早起过来罚站罢,先在家里练练。”
“那我也练练。太太,明早我也来。”玉薇笑道:“奴嫁过去,只怕本来婆婆不立规矩的,看见奴这样的,都要立规矩了。”
柳氏看女儿都笑不出来了,抄着手笑道:“后悔了没有?后悔了也使得,咱们就想个借口退婚也罢了。”
英华候母亲走了,和玉薇抱怨:“自中午订了亲,我娘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个劲吓我。”
玉薇想了想,道:“奴听陈家的管家闲话,只说陈夫人严厉,倒不是那等喜欢为难人的。小姐嫁过去,守着规矩,想来婆婆不会为难你的。”
玉薇不说还好,越是这般说,英华越怕。玉薇因还要去县里办事,坐了一会走了。英华一个人坐在石榴树底下发呆,看一个雀儿扑扇着翅膀去啄一枚果皮开裂的石榴。
梨蕊捧着一盘磊得高高的绣件进院来,看见二小姐托着腮发呆,笑问:“二小姐,可是闷了想出去耍?”
英华摇摇头,道:“我有一事想不明白。”
“和奴说说,奴帮小姐想。”梨蕊把托盘搁在石桌上,先捡第一件与英华看,“这个百子图是镶屏风的,这个是成亲那日穿的裙,绣的是红榴花。这两对是枕面和枕顶。小姐瞧瞧,若是不喜欢,奴再绣别的花样儿。二少爷说成亲还要二三年,慢慢儿绣,都来得急的。”
英华成亲的热情成功的让柳夫人打消了一大半,此时正在心灰意懒的时候,梨蕊这样快活,她心里更难过了,按住梨蕊的手,道:“娘已是使人去苏州买去了。这些你收起来,留着自己出嫁出呀。”
梨蕊笑道:“这几样物件儿原是当新娘子自己动手的,成亲那日要铺在洞房里叫亲戚们看的。如何好买匠人的东西。”
“我本来在针线上就不行,何苦要骗人。”英华越说越沮丧。
“总要成个样子给亲戚们看吧。”梨蕊笑着把英华扳过来,道:“过了那几日你再收起来,婆婆的面子也有了,就是晓得你针线上不大好,也不恼你的。对了,小姐,你有什么事想不明白?”
“我原来想,成亲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朝暮相处,是件快活的事。大姐成亲时我还小,看她和娘都高高兴兴的,怎么到我头上,就觉得成亲这样麻烦呢?”英华把两只手按在桌上,恼道:“头一件,怕婆婆不喜欢我,就要百般讨好她,第二件,怕亲戚们不喜欢我,一定要待他们体面周到。还有……我说不上来,反正我就觉得,麻烦死了。我现在就有点后悔了,不想嫁人了。”
“还要早生贵子。”梨蕊扳着数头数与英华听:“生不出儿子要接着生,一个儿子不够,顶少要三四个。上头要孝敬好婆婆,下头要叫管家使女们敬服你,还要劝相公好生读书。”
英华捂着耳朵,都要哭出来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怎么什么都要我管?若是相公不学好,难道也是我的错了?”
“应该是……吧。”梨蕊也有点不确定,想了一想,道:“奴小时候听街坊们闲话,谁家儿子不学好,婆婆们都是抱怨媳妇的。”
英华哆嗦了一下,把盛满结婚绣件的木盘朝外推了推,伤心的说:“结婚真没意思,我不想嫁了。”
赵十二爬在院墙上,露出半边笑脸,“英华妹妹,我们私奔吧。”
嫁人之前的准备活动
英华正是烦躁的时候,偏赵十二还似旧时一般招人厌,她懒得理会,转身就进了屋,空留珠帘哗哗响。
从前赵十二一笑一伸爪,英华不是骂便要打,今日居然毫不理会,喜坏了梨蕊,恼伤了赵十二。梨蕊把绣件叠一叠,赵十二已是凑到桌边,笑脸塌掉了半边,问:“英华妹妹为何不理我?”
梨蕊啐道:“理你做甚?和你私奔?”
赵十二塌掉的笑脸似被施了仙术,瞬息长了回去,“她不想嫁李知远,和我私奔不好么?”
梨蕊手里并无趁手兵刃,托盘虽然可以使,却怕糟蹋了盘里的东西,四下里寻寻,恰好向阳的花枝底下晒着一双半旧的红绣花鞋,梨蕊便走开几步,拾了那两只鞋,扬手就把一只旧鞋砸向赵十二面门,恨道:“小王爷,我们小姐明媒正娶都不要嫁你,你脂油蒙了心,还跑来哄她私奔!”
梨蕊一向温婉,从小儿被赵恒和杨八郎两个调戏这么多年,最多不过是红脸让开,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今日动了真火,不但敢骂,不敢动手。赵十二愣住了,任由那只带着不可说气味的褪色鞋子撞到脸上。
梨蕊还不解气,把另一只鞋子也朝赵十二身上砸去,啐道:“小王爷了不起呀,小王爷就随意翻墙到人内宅来?再不走,放狗咬你。”
“我又不是世子。”赵十二委委屈屈地退后几步:“我也不是翻墙过来的,原是过来喊英华妹妹出去逛逛……”
“我们小姐不会和你出去逛,你还是去寻那什么苗小姐花小姐去罢。”梨蕊已是在撸袖子,偏她温柔惯了,娇娇弱弱撸袖子并没有把人吓退。赵十二绕过她,还待和英华说话。
“赵公子止步。”英华隔着珠帘,朗声道:“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都长大了。我将要嫁人,你也会娶妻。再说这些顽话,没有什么意思。”
“我虽说的是顽话,可是你若愿意……”赵十二的声音低到弱不可闻,“其实,你从前是愿意过的,对不对?”
珠帘轻轻摇动,英华静静站在帘后。
赵十二伸手去拨珠串,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咱们,还回得去的,对不对?”
英华轻声道:“赵恒,潘晓霜喜欢你,杨九妹喜欢你,清辉公主的表妹也喜欢你,国子监女学里的女学生,喜欢你的数不胜数。可是我看惯了你是怎么待她们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喜欢你。”
赵十二无言以对。
英华又道:“门在后面,赵世兄请回罢。”隔着珠帘,微微一福,头上的珠钗碰到珠帘,帘子哗啦啦乱响。英华头也不回进里屋去了。
赵恒站在门外,衣袖被秋风吹得飘来荡去,良久,默默出去。
他去了,满院子屏息静气的大丫头小丫头才敢喘气。杏仁跑到梨蕊面前,欢喜道:“梨蕊姐姐骂的真好。傻子才会跟小王爷私奔。”
梨蕊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去捡那两只绣鞋。一个小丫头跑过来,把那两只和小王爷亲热过的鞋夺去藏在怀里,羞答答又跑走了。
杏仁和梨蕊一齐啐了那个小丫头的背影一口,到里屋寻二小姐。
英华坐在桌边托腮发呆,看她两个进来,突然说:“你们说,我若是和哪个私奔了,待如何?”
“二小姐忘了四姨妈的故事么?”梨蕊掩嘴笑道:“便是奔出去几年,生了孩儿,还是要做人家儿媳妇的。迟也是一刀,早也是一刀,又何必私奔做耍,反吃旁人笑话,又平白让婆家人看不起。”
“我也晓得,嫁哪个都是那样,”英华趴到桌面上,百无聊赖,“爹娘疼我,把我许给我喜欢的人,天底下再没有第二桩这样好的亲事了。可是我实在是烦呀。嫁了人,又是公婆,又是亲戚朋友,又是相公,个个都要体贴到,还要包生儿子。想一想烦死了。不嫁人,我在家住着多自在。”
“那李公子来求亲,小姐就不要答应他嘛。”梨蕊笑道:“小姐为什么又要答应人家?”
“他是正经来求亲,我又喜欢他,为什么不答应?”英华扭来扭去玩指头,“再说了,我答应嫁他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成亲了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
“二小姐,哪个嫁了人不是这般?”杏仁难得开口,“与其害怕,还不如多想想,嫁过去之后怎么办。”
梨蕊也不停点头。英华愁道:“一家子亲骨肉,就一定要使心眼吗?”
“要!”杏仁和梨蕊异口同声道:“小姐不喜欢那几个陈小姐,见了面不是一样客客气气的?”
“那怎么一样,她们……”英华愁上添愁,“她们会和我是一家人?不要啊!!”
英华惨叫一声,倒在桌上。杏仁和梨蕊无奈的对看一眼。梨蕊便道:“二小姐,你平常对大少爷两口子也叫人挑不出错来呢。其实,照着那样在婆家过日子,足矣。”
说曹操,曹操便到。小丫头跑进来说:“少夫人来了。”梨蕊和杏仁两个忙把英华拉起来,一个替她拢头发,一个替她扯衣裳。
英华走到镜边看看,把愁容抹去,换了一副笑脸,慢慢走出来。
梨蕊带来的那般绣件就搁在外间桌上。黄氏站在桌边翻看,看见英华出来,忙笑道:“给妹妹道喜来了。”
英华微微一福,道:“都是一家人,同喜同喜。”
黄氏原为以英华会害臊,实是不想小姑子这般大方,愣了一下,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包儿来,道:“这个是哥哥嫂子与你添妆的。”
英华红着脸接过,杏仁便从英华手里接过去揭开,先喝声彩,道:“好精致宝簪!”
布包里却是一对镶珠嵌宝的金簪,一只是玉翅蝴蝶,一只是累丝金蝉,衬底是金丝串各色宝石攒就的一花两叶,乍一看上去,光彩夺目,宝气灼灼。
这个样式的宝簪英华曾见潘晓霜用过,然她那支还不及这一对耀眼,只一根,买来就花了近一千贯。这份添妆,太贵重了。英华忙道:“快包起来。嫂嫂,这份礼我可收不起,添妆不过是个意思,这个还是留着给玉珠陪嫁呀。”
黄氏反红了脸,笑道:“只是好看罢了,不值什么钱。”
杏仁把包布又揭开,再细看,就看出来了:玉蝴蝶是块劣玉,金蝉的脚底下闪着白光,想是银底的。
黄氏红着脸解释:“我看妹妹用的簪都是朴素的,所以送两枝花哨的来。”
英华拈起蝴蝶簪,细看底下的宝石,里头还有大大小小的气泡。然除去材料不说,这份手工也值不少钱了。若是不细瞧,此簪实是黑灯瞎火出风头之上选佳品。
英华晓得大哥两口儿如今手头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