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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宫外云板响了两下,他全身一震,蓦地睁眼,只觉整颗心都在收缩着疼痛。窗前花影重叠,一片空旷安静,这里再没有别的人,只有他自己。两道眼泪静静落下,几粒水珠无声委地,打湿了青石。
就再此时,一蓬乌光从窗外射来,暗器!角落里跃出两人,各自把长剑挽成剑花,挡在他身前拨打暗器。趁护卫们忙着对付暗器,屋顶上连续跳下来五人,手持兵刃围攻重峰。重峰抽出怀中短刀,利刃舞出一道光圈,护住自身要害,同时足尖一点,向门外奔去。下手之人怎肯轻易容他脱身,一条黑影手持利剑朝他刺来,剑光凛冽,快如闪电。重峰在宫廷中行走,不便佩带惯用的长剑,手边只有一把短刀,不算十分趁手,好在他武功已大成,刀光雪雪,竟也抵挡得住。刺客首领一时不能得手,怕他出声召来宫中侍卫,心下暗暗焦急,稍有不慎,反被他一刀划腰部。那人知今日事不可为,急刺三剑后,招呼同伴掉头就跑。重峰也不追赶,只是冷笑。他的刀上淬了赵月密制的毒药,虽不要人性命,却会使伤口一直溃烂不能愈合,便如同给那暗算之人打上了记号,早晚能循着这条线索,查出幕后主使。
这突然出现的刺客像一顿棒喝,把他震醒。宫廷里处处危险,步步惊心,实不能有丝毫松懈软弱。于是收拾心神,离开玉穹宫。走到半道,黑暗天空中,忽有一白影翱翔。他伸臂一招,那海冬青认主,立刻便从天而降,落了下来。鹰脚上缚了银筒,正是赵长歌送进来的密函。重峰打开看了两遍,嘴角露出微微笑意。这个人,做任何事都异常谨慎周到,有他在,还有什么可担心惧怕的。想到数月前,爱人重伤将死,此刻自己心头上的甜蜜感觉仿佛像偷来的一般叫人只能暗暗窃喜,不敢说与人知。欢喜了片刻,才轻轻自语道:“你要做凌驾云霄的神龙,我也不能太差劲了,否则日后哪有脸站在你身边。”
他幼年身逢巨变,几乎丧命,今生本已绝了权势之念。但为了襄助赵长歌,也为了让自己能与对方比肩,这才鼓足勇气,回到故国。所以,虽经历艰难险阻,不但不怨天尤人,反而觉得能为心爱之人多尽一些心力,加倍感到畅意舒怀。再抬头望天时,星光清幽已如那人浅笑,月色妩媚还似那人眼波,想起数日前两人热情缠绵不知餍足,脸上顿时红了。
宫廷里刀光剑影,芸香街却是春风多情留人醉。越重光在高楼上燕饮饷客,说是要招待远道而来的赵长歌。虽然这神都难比南魏京城繁华富庶,但也是处处烟波楼阁,家家美酒娇娃,满城的骄奢。这两人精于算计,各怀鬼胎,见面时照旧言笑晏晏,携手入席。
越重光见他人略显消瘦,脸蛋少了一些圆润,却多出几分风情,比先前更加撩人,心头顿时一热。于是殷勤相问:“数月前听说长歌出了意外,重光以为痛失好友,差点就为此病倒了。今日一见,小王爷风采更胜往昔,原来是谬传误我。”
“嘻嘻!”赵长歌笑得轻浮,“我是死了又生,太子可会觉得害怕?”说完两人一同大笑。
酒过三巡后,越重光半嗔半恼地说:“你最爱耍我!原许了我要联手共夺天下,居然一翻脸就联合外人来对付我。别人能给的,难道我就给不起?哼!还说什么待我是一片真心,长歌无情无义,叫人齿寒。”
赵长歌轻叹一声,貌似含情,温言安慰他道:“我也不想的,只是身逢其事,一时难以推脱罢了。你别多心!”
越重光露在衣衫外面的雪白肌肤比月光还要迷人,晃得人挪不开眼去。他故意委委屈屈地说:“长歌到底要怎样,只要说出来,我没有不应允的。”说完身子已靠过去一笑。论相貌,重光太子不输给任何人,这一笑如是一株开花的罂粟,带着飞扬跋扈,蛊惑人心的艳色。
赵长歌装出见色心喜的模样,摸了他一把,调笑道:“太子未饮几杯就已经醉了。”他们两人此时的情形好似情人醋海生波,正使性子闹别扭,拿着肉麻当情趣,实质上彼此试探掂量,各逞心计,其中险恶不输朝堂上明枪暗箭。
神台纵火失败后,越重光便命人暗中调查,不查不要紧,一查吓死人,重峰小儿居然这些年来都托庇在赵长歌羽翼之下。如此看来,他与赵家的关系自然比别人要亲密许多。赵长歌如能帮无权无势的他成功夺得西越尊位,将来所获利益远比襄助早已手握权柄的自己要来得多。他向来善谋,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关节,只是此刻有求与人,便不得不先矮下三分来装做不知。
重光太子亲手倒了一杯鲜红的胭脂酒,浅呷一口,再递给赵长歌,看着他一仰脖饮了自己的残酒,才说:“再有七天便是我西越皇族祭奠月神的大典。到时候,父皇会率所有皇子登上圣山,我打算趁这个机会下手。长歌可肯助我一臂之力?事成后,但凡我有的,竟可全部送与长歌。”其实赵长歌只要肯答应不襄助他那个弟弟,他要成事便易如反掌,并不须借助他人。
“难道我要这西越王位,重光太子也舍得割爱吗?”赵长歌明知对方另有打算,只要除掉了唯一能对他构成威胁的弟弟,定会与自己翻脸,甚至再施毒计把赵氏全盘势力根除,亦不足为奇。此刻故意说出这样一件根本办不到的天大难事,那是以进为退,要令他深信自己纯是贪恋权势之辈。其实他用情一向深刻入骨,越重峰待他痴心无限,叫人感动,此时便是拿全天下来换也绝不肯辜负的,别说只是地处一隅的西越。
越重光整个人一僵,踌躇:“这个~~~”其实他早已想好一旦事成,为免后患,必要杀光所有知情者,特别是这个能威胁到他自身安危的赵长歌,此刻不妨先许了他诺言,皇位虽好,日后他也要有命来享才行啊。只不过倘若答允得太爽快,便显得其意不诚、存心不良,是以沉吟半晌,才满脸诚恳地说道:“长歌非常人也,我不敢欺瞒。只要我登基为王,便立刻封你做一字并肩王,这至尊宝座我诚心愿与你平分共享,不知长歌意下如何?”
赵长歌仰天大笑,似乎对他这个回答十分满意。越重光松了一口气,忽又笑道:“长歌这般品貌,别说半个西越,就是天下都送了给你也不算折本。”
赵长歌、越重光都是敏锐多智之人,两家便在这打情骂俏中达成攻守同盟,于是相视一笑,举杯为誓,暗地里却诸多机巧,各自算计着对方。
越重光走进太子东宫时,脸色十分不虞。他的重要谋臣良无、虚怀都在,便问道:“太子与赵长歌见面不睦?”
“不是。”越重光阴沉地说,“他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他,说什么都是白费,与他见面本不曾抱有希望,只不过为了麻痹一下对手。这个人能文能武,才智卓绝,倒是个难得的人才,我虽有心与他联手,无奈他却不识抬举。为防夜长梦多,为今之计,只有立刻联络楚端阳,叫他依计行事,速速了结此事。”
“遵命。”
“兵马方面可准备妥当?”
“松柏常青四将都已潜入神都,每个人带了一千心腹精兵来,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便可举事。”
越重光点点头,感到十分满意。良无虚怀,一僧一道,人在方外,心在红尘,处事周到仔细,善于谋划,是他身边最受器重的两个智囊。这时,良无又问:“姓赵的武功十分厉害,我们这边怕是无人可以制服他,要不要先下毒?”他出身西域,对毒物最有研究,动动手指头便能杀人与无形,故有此一问。
重光太子本意是要点头的,可忽然想起那人风华绝代的高傲模样,又有些个不舍,若能折其羽翼,设笼囚之,任由自己摆布玩弄,岂不是更妙。于是说:“你去准备,但别要了他性命,我还有用处。”
等属下都告辞退出后,越重光一个人走到窗前沉思。方才,有密报送来说在玉穹宫暗杀越重峰的计划失败,他对此事本不抱有太大希望,所以也并不气恼。他乃庶出的皇子,虽是长男,又生得才貌出众,在最重血统的西越却一直被忽略轻视,故从小就受母亲教导,想要什么便得不择手段去夺去抢去争。此刻窗外的月色群星看在他眼里便如同江山如画,权柄风光一般,具有某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力量。推窗而出,伸手使劲捉牢银白色光华,满脸阴郁地笑了,江山美人,七天后我都要这般一手掌握。
赵长歌施展轻功,在人家房顶上一路飞奔,踏月而归时,章之谦正好也到了。他那一个“火”字,本是为了引西越王去神山祭坛,再用一场人为火灾引出越重峰,好让他顺理成章地与父亲相认,不想误打误撞,又应了后来神台大火之事。越公虬以为他真有天地神通,三天前已下旨,封做国师,平时对他言听计从,在朝堂上的地位仅次与皇帝和储君。
章之谦听完长歌细述,略一沉思后说:“越重光这是想麻痹小王爷呢。”
“先生所言极是。”赵长歌说,“他料定我必不肯相信他说的话,这回故意告诉我打算七日后动手,分明是在玩实而虚之的花招,要叫咱们疑神疑鬼自乱阵脚,暗地里,只怕他的人马都已偷偷潜入神都了。小峰今日在宫中再次遇袭,想是这位重光太子已按耐不住了,七日之后必有变故。”
“正是!”
“咱们在这里的人手不够,惟有借助西越王的势力才可将计就计,反擒了他。”
“这事容易办,只要在下告诉越公虬,说是天人示警,七日生变,要他小心防范着,他必会调集近卫营三万人马前往神山护驾。只要越重光一动手,三万近卫足可将所有叛党一起拿下,咱们看个热闹就行。”章之谦回答道。
“如此最好,就有劳先生费心了。”
“我只担心一件事,到时候,局面混乱,怕有人会乘机暗害小峰。”
“先生想得周到。那天我会陪他上山,亲自守在他身边的。”赵长歌本有此意,听他这样说,便马上接口答应。
“好。”两人商议已定,各自分头准备。赵长歌见海冬青已飞回来了,忙去查看。银筒里有便条一张,纸上一字也无,却画了个大大的圆圈。他看着笑了,明白重峰是想画个月亮给他,告诉他九州即将同圆,这亘古不变的明月会照着自己也照着他。只是他不会画画,这黑粗的大圆不像月亮,倒像是烧饼一块,惟缺几粒芝麻,叫人感动之余又觉好笑。重峰有些孩子气的举动让赵长歌心头柔软,不由放下手中俗事,负手立在庭院里,让月光为他一洗风尘。
章之谦离开大宅,悄悄坐马车回到神道宫。他为行事方便,没要下人宫奴服侍,故殿内黑灯瞎火,不见亮光,却早有一人全身黑衣,藏在暗处等待着,见了他躬身施礼道:“楚先生,太子殿下让小人来给先生问安。”
“你去回禀太子殿下,就说楚某不负所托,已将那人引入瓮中,只等他来捉了。”章之谦一脸春风,笑得得意无比。
第四十一章
天气见暖,大地墒情已动,葱葱的麦色一天变一个样。神山上融化下来的洁净雪水流人河中,变成翡翠样的春浪,把富饶土地滋润得更加妩媚青郁。明天便是神山祭祀大典,重光太子这几日忙得团团转,不得片刻休息。青莲提着亲手做好的荷叶鳝鱼、时令鲜蔬和一钵香米粥,朝书房方向走去,忽听后面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居然是碧雪。顿时高兴地喊她,“姐姐,太子把你也召回来了,你是么时候到的?”碧雪一向潜伏在北戎行事,所以两人已有数年未曾见面。碧雪面带隐忧,笑得十分勉强,“刚到。太子要用人,下令召集所有人,不但是我,其他凡能来的个个都赶回来了。”
青莲瞧着她欲言又止的神色,心中已明白了几分。良无有种极为厉害的毒药,名曰“情彀”,须由女子为媒,与人亲近后便可使之经脉尽毁。越重光打算用它废了赵长歌武功,青莲貌美,在南魏时又曾与赵家小王爷有过一番耳鬓厮磨,乃是最佳人选。只是赵长歌为人精明,手段凌厉,这下手之人不管成功与否,多半没命回还。她跟随越重光多年,芳心早已暗许,原想着主子兴许会可怜她一片痴心,另派他人。等见到碧雪踌躇的神色,便猜到必是越重光派她来说。于是强笑道:“殿下有大恩于我,能为殿下效死乃是我的福气,姐姐不要为难。只是太子还没用午膳,我正要送过去,现下就烦劳姐姐吧。”
碧雪接过食盒,叹息几声,“妹妹自己小心。”说完递过去一颗绯红色的药丸。青莲当着她面一口吞下,头也不回地走了。碧雪眼中流泪,默默目送,心想,“你我不过是太子手中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