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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裂土封疆永为西北之王。你可愿意与朝廷和解?”
元瑾苦思数日,终于想明白了。要挽救南魏于即倒,首先便得摆平那高高在上,不顾国家百姓安危,一心一意要与赵家死缠烂打的皇帝。只要绍帝还在位一日,即便他无力纠缠,人家赵长歌也一定不肯罢手的,于是狠下了决心。那日,他派人请朝中几位素来敢想敢为、又忠于国事的大臣们,在供奉着先皇神主的奉先殿内秘密会面。众人一到,他便抢先下跪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大臣们心惊肉跳,滚葫芦般跪倒在地,由兵部尚书郑慧起头,颤声问:“殿下为何行如此大礼,臣等不敢当!”
元瑾把一份密报双手呈上,那上头写得清清楚楚,北戎西越已结成联盟,开春雪融之后便会同时发兵攻打南魏。而南魏军中大多数将领因不满绍帝苛待赵家,竟有了拥戴赵长歌,造反起事的念头,其中就包括手握十万雄兵,掌管北线门户的周游周大将军。看完密报,在场所有之人,脸色齐刷刷地白了。国库空虚,缺兵少将,南魏拿什么去抵挡列强?何况绍帝一心只想求长生,将大把大把的银子丢在南疆。元瑾伏地泣告道:“大难将至,元瑾有一计或可救之,求各位鼎力助我!元瑾代社稷祖宗与万千黎民叩谢了!”
众人抬头望向神台。层层帷幕之下,横放了好几排祭台,靠里头摆满了三牲瓜果祭品,前排祭台上三只斗大的铜炉里,各插了三炷杯口粗细的檀香。两代南魏君主温和含蓄,与烟雾氤氲中俯视着他们,于是立刻就明白了太子那并未说出口的救国大计。头上仍缠着纱布的包南叶年轻气盛,又明白元瑾确是一片苦心为国为民,便霍然站起来,取过祭台上的金杯,咬破手指第一个将鲜血滴入水酒。郑慧长叹一声,接过酒杯学着他的样子歃血为盟,其他几位对视片刻,最后也都一一照做了。
元瑾既得众人相助,便连夜快马奔驰,赶到蜀中元璎那里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央求他代为说服赵长歌。元璎离开京城时本决意不理朝廷之事,但听完元瑾一番掏心掏肺的话,他的心思也就变了。此事如一线生机,若可行,那南魏皇族便不需再与赵氏兵戎相见,两家和解后,他也就不必因为杀父仇人之子的身份,而躲着赵长歌不敢相见。元璎说完这一番话,不由眸光流连,深深望向长歌。
赵长歌的表情深敛如海,并无一丝喜悦,只是说:“元璎,你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一趟,多住几日吧。从明儿起,我陪你四处走走看看可好?”
“你不愿意?”元璎热切的心像被雪水淋过了一般,怔怔地问道,“这样还不够吗?五弟是真心要与你和解的,你是不是信不过他?”
赵长歌实在不忍心对他说出真相,可更不愿意当面欺瞒于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折铁宝剑,慢慢说道:“太后过世前曾要我不可亲手杀害元氏皇族,我答应了。但,如果他们要自相残杀,便不是我的过错了!”
元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微微皱眉问:“你是什么意思?”
“元璎,你方才说的事,我早就知晓了。”赵长歌硬起心肠回答道,“其实,我一直就在等他出手逼宫!”
“你!”元璎惊得失色,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好狠的心计!”
赵长歌一脸木然,丝毫不为所动。元璎为人十分聪慧,对方稍一点拨,已明白了其中的惊天大阴谋。元瑾手上那份详细的密报,只怕是赵长歌故意让人泄露给他的,为的就是要迫他铤而走险,父子相残。他瞧瞧长歌铁青的脸,想到自己父皇与赵家两代人的恩怨,又慢慢放软了声音说:“长歌,就算我求你,你罢手吧!五弟说了,只要你肯放过皇上性命,其他什么事都有的商量。”
琉璃盏下的信王,眉间微蹙,眸光深处似有什么在不住流转,那清润出尘的模样,实在叫人由衷心赞。赵长歌并不愿意伤他,却又不得不把话说清楚透彻,“元瑾成不了事的!他身边的大太监寿山是皇帝派在他那里的密探。你们兄弟几人他一个也不放心,打小就安插了眼线。元瑾在奉先殿里与数位大臣歃血为盟,此事早已被寿山报知皇帝。嘿嘿!他从蜀中返京,只要一进城门便会被拿下。依你父皇的性子,弑子这样的事只怕也还做得出来吧。”
元璎只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原来这一线生机其实是条死路绝路,可怜他们兄弟俩竟以为抱住了救命稻草。他挣扎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你都知道的!”
“元璎,我停不下来的!”赵长歌眼中满是怜悯,柔声说,“元瑾一败,海奇山也会因此受到牵累,朝中再无人能挡我大军。十二年,我父亲和三叔被害已整整十二年啦,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第五十八章
元璎远远离开京城便是为了不想亲眼瞧着所爱所亲之人兵戎相见,可这件事情忽然让他明白了,赵长歌心中的仇恨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所图的也不仅仅是为赵家讨回一个公道,还要改天换地,建立新朝,做一个彪炳千古的霸主。在那万丈雄心下,他们两人之间的那一点点相知相惜,实在是不堪一击。再想到素来谨小慎微的五弟为力挽狂澜所做的挣扎与努力,元璎立时觉得自己原先置身事外的想法真是太自私了,于是振衣而起。赵长歌连忙拽住他衣袖说:“你不能回去!元瑾来蜀中找你,皇帝已经知道了。你前脚离开山庄,后脚就有人飞鸽传书京城。”
“你!你连我也监视!”元璎勃然动怒了。虽然明知赵长歌此举多半是为他的安全着想,还是一样令他感到不快,只因为权谋之下,所有的一切都已变得不再纯粹了。
“元璎,千万不要回去!”面对元璎的伤心与愤怒,赵长歌心存愧疚,可箭在弦上,形势已不由人。依绍帝的为人,处置掉元瑾后,必定也不会放过元璎的。于是把那一片袖子紧紧攥在手心里,不肯放开。他说:“鸾鸟凤凰日以远,燕雀乌鸦巢朝堂。我非是贪图至尊之位,只是不愿看着这中原大地被人肆意蹂躏。元璎,你是明白我的,不要回去!”其实还有一句话被他压在舌底,没有说出口,“
元璎,不要与我为敌!”
元璎死死的盯住他看,就像是要把这人完完全全刻进自己心坎里一般。他天性冷淡,与任何人都亲近不来,即便是身边的人去了死了,稍稍动一动颜色也算是难得,唯独这人能带他遍尝人世间的欢乐畅意与苦痛哀伤。与他相处的日子里,元璎觉得自己好似一个木偶第一次被人装上了颗会痛会喜会体味周遭事物的心,终于像是个活人了。他知道这人已侵入他骨髓深处,今生再也割舍不得,可元瑾找他商量逼宫时他也点头同意了,如今怎能看着他独自赴死。于是轻叹一声,低低哀求道:“别的我不管,你救一救老五的命,行吗?他的正妃海氏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
“便是立刻飞鹰传书,到京城最快也要六天。按脚程计算,元瑾明日午后必入城,除非皇帝念及父子之情,不将他立时处决,否则~~”赵长歌微微停住了话头,“元璎,元瑾的生死在你父皇手里。我不是神!”
“你答应我,会尽力救他一救。”元璎这时突然记起元玮那日在金殿下狂笑泣血时说过的话。他说,“三哥,别忘记了,你也是姓元的。这场追欢逐爱的游戏,你和我一样,没有胜算的!”他当初并没把元玮的话放在心上,等到了如今地步时却猛然想起。身上不由一阵阵发寒,难道老七一语成谶,他和赵长歌两人真的会从此陌路了吗?
“好,我答应了。你不要走!”赵长歌松开了他的衣袖,用一声口哨招来海东青。元璎看着他飞鹰传讯,又布置人手或伺机救人,或沿途接应,处处有条不紊,丝毫不乱,胸口又开始纠结着痛起来。原来长歌纵然对他有情,可普天之下,只唯有一人能叫他失去分寸,自己在他心目中只怕还不及那人的一半。既然如此,还是回去吧,回到自己的壳子里去,继续做个无心的木偶。被父皇处死?也好,比这样不死不活的要痛快些。可为什么在他脉脉的注视下自己还要点头,答应留下了呢。这颗心于千回百转之锤乎被碾成了粉末,元璎转脸对住窗外飞雪,眼睛中再读不出一丝情绪来。
入夜,赵长歌一人独坐书房。赵月进来送青梗香粥给他当夜宵。他悄悄问道:“大哥真的要救元瑾?”
照理说,元氏皇族死绝了才对他们最有利,可赵长歌实在不忍心看元璎伤心欲绝的模样,这才答应了救人。如今被赵月一问,便低声说了实话,“来不及了!他们若是能救出怀孕的太子妃,我也可对信王有个交代。阿月,我是不是太狠了点?方才元璎骂我时,我就在想,要是子堇在的话,他会怎么看?幸好,他人去了雁门关。”
“他必定帮着元璎求你救人,但只要你真的尽力了,子堇便不会有丝毫怪你。他和我们一样是最明白你的!”接话的是重峰。他处理完政务,终于可以出宫来与心爱之人相见。赵长歌瞧着他微微一笑,心里感到丝丝暖意。他与元璎的相知相惜虽难能可贵,却已渐渐走到了尽头。老天见怜,不管怎样,小峰总还是在他身边的。
再说元瑾,他快马疾驰了数日,终于赶在日落前回到中都。城门遥遥在望时,元瑾心里即紧张又喜悦。向来冷漠的信王居然肯点头,答应助他行事,计划等于已成功了一小半,故此行算得上十分顺利。他与郑慧等人反复推敲后,定下的兵谏计划甚是周详细致,且在去蜀中前就已样样安排妥当,只等他返京后便可实施。郑慧与侍郎顾潜阳、大理寺少卿章启等人负责在外领兵包围皇宫,阻断禁城内外讯息。光禄寺少卿屠非并黄门郎曾路负责开启及控制正阳门。包南叶则和太子侍卫长祁连白一同带领东宫蓄养的五百心腹死士进入绍帝居住的大殿,逼他立下逊位诏书。九门提督沈剑清手下统领着三万人马,也答应了在举事当日按兵不动,只奉太子号令。现任大内总管吴城是个贪财的主,元瑾许下重酬后,他已同意到时候替他们偷偷打开绍帝寝宫大门,并约束宫中太监。且他是掌印的大太监,绍帝当日即便抵死不肯让步,也可先由他代笔狡旨,稳定住局面再另图良策。三天后,便是他们计划兵谏逼宫的日子。元瑾甚至想好了,一旦绍帝同意逊位,便将他安置在新修缮过的福寿宫里颐养天年,以后奉养加倍,也算是对得起他太上皇的身份。然后,再设法请赵家诸人还朝。只要赵家点头,望“赵”而溃的北戎大军必会很快就退兵,西越那里自然更不用说了。西北七郡多属荒凉苦寒之地,又有强邻环伺,送给赵长歌后,大魏反倒能松了一口气将大半精力用在整顿朝纲,兴修水利,恢复耕织上。日后只要好好笼络住赵家,中兴社稷便有了指望,最少这眼前的危机是足可逃过了。
他心里算计着,忽见城门甬道里旋风般地卷来一大队人马,领头一将手提长枪,催动胯下的骏马,正是大内侍卫统领卫仲。元瑾大惊失色,可不等他说话,卫仲一挥手,那些人便一拥而上,拿下他与随行的四名侍卫,塞进辆封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里。待元瑾回过神来,人已在大理寺的重狱中了。比邻而居的,郑慧、包南叶、顾潜阳、章启、屠非、曾路以及东宫主事诸人一个也不少,只有九门提督沈剑清和大内总管吴城不在其中。众人相视苦笑。包南叶隔着数间牢房,连珠炮似地骂道:“吴城这个阉竖!为求保命,一出事就把所有人都卖了,可还不是一样活不成!陛下当场下令,在全宫太监们面前活活剐了他三千刀!姓沈的小龟孙更别提了,殿下前脚出京,他后脚就送了密函给陛下。不过,真真坏事的却是殿下身边的那个寿山!这废材看着呆头笨脑,咱们可都是栽在他手里的!”
元瑾闻言仰天长叹:“天亡我大魏!元瑾无能,连累了诸公啊!”
绍帝病中依然手脚奇快,第二日便下旨,谋逆的大臣们都判了寸磔三百刀,灭三族。元瑾因是太子储君身份,废黜后赐白绫,却要他身处法场,亲眼看过同谋诸人受完剐刑后再死。陈贵妃因害怕,听闻儿子出事后自己就先上吊死在宫中了。江南陈家也替元瑾殉了葬,合族覆灭。男丁尽数延颈就戮,妻孥极边充军为奴。海奇山虽并未参与其中,依旧被撤职查办,其余海氏族人流放边城。海明珠暂被囚禁宫中,要不要待产子后再赐死,还是索性连这未出世的皇孙都一并了结了,绍帝没有立刻表态,其他人也就不敢多问了。
首犯行刑当日,午门外血流滂沱,不能止矣!元瑾望着这些循吏能臣一个个死在眼前,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