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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天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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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天弼狠狠一挥手,顿时箭如雨下!赵长歌与萧拓双剑合璧,天下谁人能挡,长剑到处所向披靡,箭阵被两人联手冲出个小缺口,只是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属下却已倒下了不少。

    “住手!”一声断喝,阻断了几乎密不透风的箭雨。元晖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刚收到的战报。这是方才兵部命人加急送到济宁前线来的,因大营混乱不堪,信使好不容易才找到身为主帅的燕王。上面写着:沧州失守,守备殉国,京畿门户大开,赵清翔率十万大军不日便可攻到中都。

    人群中的赵长歌手持长剑,半身血染,那熟悉的眉目依然如画,身型中却露出王者霸气,如天神一般不可匹敌。他用不足四万人便拖住南魏主力,令其他两路赵军趁机突袭得手,这场中原博弈,他已经赢定了!元晖心中明白,今日即便能击毙敌首,南魏败局也一样不可挽回。他不惜士卒地连日猛攻,其实所求只是一个“和”字。他是想用济宁之围迫赵清翔回师救援,不料深谙兵法的赵家二爷不但不救,反而加快了进攻的步骤。他又指望用城下之盟逼赵长歌与朝廷各退一步,保住南魏半壁江山,不想绍帝固执长歌坚毅,此计依然不能奏效。如今四十万大军粮草尽毁,后继无力,以成死棋,他手中再无任何筹码可用。燕王心中巨痛,深吸一口气,对刘天弼下令道:“撤阵,让他们离开!”

    “殿下!”刘天弼大急,“释敌如同纵蝎,殿下三思!”

    “咱们输了,各位也已尽力了!”燕王两眼望天,但见浮云掩月,月华晦暗不显,幽邃夜空变幻如沧海桑田。京城皇宫中,垂垂老矣的皇帝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他这个做儿子的已经无能为力了,于是长叹道:“大势已去,多造杀戮也于事无补,何不输的有尊严一些。这几日里承蒙各位公忠体国,不惜性命地与元晖并肩作战,对社稷,对陛下都可谓尽忠尽职了,元晖感激!国事既不可挽回了,此后便请各自替自己好好打算一下吧!天弼,撤阵!”

    刘天弼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未及言语眼泪倒先落下来了。他身后的南魏军士放低手中弓弩,慢慢散开,让出一条通道来。此举形同缴械投降,人人都低着头羞愧不能自持。元晖倒是一脸坦然,负手而立,身型并无一丝狼狈。赵长歌一抖长剑,“隋刃”清吟一声,复归鞘中。燕王认得这剑,绍帝得此宝物时珍视无比,曾藏剑于宫廷内院。四年前忽而失踪,遍寻不得,负责看守的侍卫副统领张周因此受罚贬官。赵长歌盗剑一半是因为此剑犀利,乃天下凶器之首,另一半便是为了挤走张周,好让自己的心腹得到副统领之职。元晖想到长歌的心思缜密与行事手段,心中又是一阵冰凉。

    赵长歌于万军中当先而行,走过元晖身边时顿住脚步,低声对他说:“你的海东青很好,我还欠着一诺。”

    元晖微微苦笑。当年他察觉到绍帝有杀赵之心,而长歌亦在谋划将计就计,反制仇人。南魏北有强邻,边关战祸不断,此时与赵家反目无疑自毁长城。他送那只海东青说好听点是向赵长歌示警报讯,其实多半还是为了绍帝着想。赵长歌收下海东青之后,并未遵守幼时与他相约的诺言,还是毅然上了龙案山,主动挑开了与皇家间的这层窗户纸。如今听他这么问,燕王微一沉吟,回答道:“龙案山风景秀丽,你把它送给我吧。”那里有南魏两代帝王的陵寝,还有为绍帝准备好的地下寝宫,他这是在请求对方不要为难元氏祖先宗祠。

    赵长歌点点头,转身就走,忽而又再次停下脚步说:“你送我的金麒麟,我丢进火盆里烧化了,对不住!”

    元晖身形颤抖再不能持,原来他终于知道了。许多年前,两个小孩子,交换彼此贴身饰物,相约一生为友。可惜中宫李后怎能容他与赵家结交,进而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于是百般为难。势单力孤的小皇子只得假意与长歌翻脸,将一腔友爱之心换成冷言冷语,终于逼得那人离他远去。时至今日,无论是他偷偷藏起的那个小金锁,还是被愤而投入烈火的金麒麟,都是当年情谊的明证,只是今生再无缘携手同游了。来世若能不再生于宫廷,长歌,你我也许就能一生为友了!
第六十五章
    南魏大军分崩离析,济宁城终于保住了。翌日,京城有捷报传来,赵清翔三日内连夺瀛州、幽州两地,与二万五千名北戎铁甲会师后已把中都围了个水泄不通。奉命转战江南的段子堇忽然不听号令,擅自提兵北上,十几万人动身已有四、五日了。赵月闻讯吓得失色,慌忙禀报长歌。赵长歌此时正与越重峰在沙盘前步兵排阵,听完一笑翩然,浑不在意,只说:“不必管了,由着子堇去做吧!”

    赵月惊惧,还想再说,却被重峰笑着拦住了。他说:“阿月,你瞧瞧长歌这副模样,一切自然都在他掌握之中,又何必大惊小怪的。”

    赵长歌闻言轻笑道:“小峰啊小峰,你把我的本事学了个十足,以后我便再没有什么可教给你的了!”

    待赵月走后,重峰沉声问道:“你故意派子堇去江南,是因为愧对信王,要借他的手帮信王了却心愿?”

    “嗯!”长歌叹息一声说,“元瑾的事,他这个做兄长的十分内疚,我心里也不好受,所以,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的。子堇为人纯良,元璎反倒不会忍心对他下手,在江州也只是吓唬他一下而已。他要子堇率大军护送他入京,究竟所为何事我尚未探知,反正依他的性子绝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与我为难就是了。元璎身份尴尬,难免煎熬,而我能为他做的,也就只剩下这一点点了。”

    重峰见他伤感,忙把手放在他肩头,用力按了按。赵长歌反手握住了。重峰的手大,指节突出,十分有力,叫人觉着安心。长歌抬头朝他一笑,心中庆幸,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小峰总还好好的在他身边。劫营那晚,他本有些话想告诉对方的,因为碍着赵月在场便没有出口,此后一直搁在心里了。此刻时机恰好,于是沉吟道:“小峰~~”

    “我明白的,不会胡思乱想。我喜欢的,从来就是那个重情重义的赵长歌~~”重峰抢在前头说道。他素来面嫩,越说声音越低,直至几不可闻。

    赵长歌怎么也没想到此时重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在经历过如此之多的阴谋争斗,自己也身居高位后,在他面前仿佛仍是初见时的单纯孩童,没有得失计较,没有利用权谋。陡然间,满腔的怜惜之情如潮水涌起,几乎要将他湮没。原先想好的话一个字也不必再说了,只要紧紧握住,十指相交,不再放手便是两个人的天长地久了。

    数日后,元玮的伤势好了一些,已能在赵长歌搀扶下慢慢行走。中秋将至,骄阳并无多少余威,院子里的树木依然葱郁青翠,时时透出带着草木气息的阴凉。这一天旁晚,两人移步来到一座豆棚之下,青绿色的藤蔓间点缀着细小的豆荚,一条条垂挂下来,随着晚风微动。棚下有一张八角形石桌,几只石墩,倒是个赏月清谈的好所在。元玮摘了一只豆荚放在手心里把玩,直到纤长的手指把它揉得稀烂。赵长歌则坐到他对面含笑看着。这些日子里两人闭口不谈过往的恩怨情仇,只拣些以前共同经历过的趣事来讲。时光仿佛又退回到了过去,平静祥和,没有丝毫波澜与惊兆,就像一池如镜般的湖水,更缀着淡淡芬芳及幽幽甘甜。

    赵月进来送密报时,正好瞧见赵长歌替元玮拂去肩头一片花叶。他立时被气得鼻歪口斜,替重峰深感不平,说出话来也似吃了呛药一般刺耳。赵长歌微皱了眉心,面带不愉。反观元玮倒不生气,只说了句“你们谈正事吧”便起身自己个儿扶着墙走回屋里去了。长歌望着他略带落寞的萧瑟背影,心中十分惆怅。小玮,如此委屈就全,岂是你的本性。

    第一份密报是赵清翔亲自写来的。中都现有守军十三万,粮草充足,城防坚固,不宜强攻,请赵长歌安顿好济宁布防后速来相助!另,段子堇派前锋来向他通报,七日后他的大军将抵达京畿与之会师,信王携王府五百心腹亲兵随军同行。第二份却是关于那神秘的天命教。天通楼查到对方在秘密调动人手往济宁、青州一带集结,似谋划着什么大事。只是这些人行踪诡秘,他们所能探听到的消息并不多。赵长歌看完后不由眉头紧锁。他原以为燕王便是那个躲在暗处的教宗,可如今元晖已跳出是非,撒手不理了,到底是何人在操纵这些狂热的信徒。亦或是他原先根本就猜错了,这神秘教宗另有其人?长歌心中疑惑不解,理不出个头绪来,只好先对赵月下令道:“你多留心一些吧,尤其是小峰那里,加派人手保护,千万不要叫他落单。”

    两人正在商议,院门外突然闪过一条人影。赵长歌喝问:“谁在那里?”半饷后,萧岩脸色讪讪地走了出来。赵月见到来人立刻把嘴一撇,下巴昂得老高,对他不理不睬。向来爽快豪迈的南庭王此刻却像是个头一回见公婆的小媳妇一般扭捏不安,身子对着赵长歌,眼睛不住偷偷看向赵月,居然还一脸的哀怨之色。长歌瞧他们俩这别扭的模样,心里暗暗好笑,赵月生得娇嫩可人实则心气极高,绝不肯雌伏于任何人的,萧岩好死不死的招惹上了这位小祖宗,日后有的是苦头吃了。南庭王本是来替他王兄传口信的,萧拓约赵长歌今夜在城外的小山上单独见面。长歌眼珠转了转,已猜到对方的用意,当下含笑点头。

    是夜,一轮明月,悬挂中天,在如水的银光里,田野山川一片静安,不远处清晰可见的济宁城也同样悄然无声。萧拓独立山岗,心中微微惆怅,原来,不知不觉中又是一年中秋月圆将至。月缺月满能年复一年,可人呢?身后传来轻微的风声,有人御风而行,片刻后已在他面前立定。赵长歌一身月白长袍,不配金玉,只用黑带束起长发,于夜色中飘然而至。萧拓眼眶一酸,几乎当场落泪,潮湿了前襟。眼前这人衣衫单薄,气韵内敛,依稀便是旧时景致。他强自凝神,故作平淡地说:“你来了。”

    “陛下见召,不知所为何事?”赵长歌躬身施礼。

    “天下之争!”萧拓毫不讳言道,“南魏将失其鹿,天下共逐。你要,我也要!如今我大戎精骑四十万避开雁门,取道安西,穿沙海绕伊州,已进入中原地界了。看在往日与你家先人的情分上,你要复仇,我自当相助,可这江山,我从来不曾答应过要放手。长歌若肯效力我大戎,从此天下万物任你取用。若不肯,日后再见便是各不相容的敌人!中原大局已定,你要覆灭南魏,易如反掌。不过,朝廷在各处的残部仍有百万之众,未必各个肯向你磕头称臣。内忧尤胜于外患,你再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一样分身乏术!这天下,我是要定了!”

    赵长歌闻言淡淡浅笑。此时有清风明月绕人,草木暗香抒怀,正在极富诗意的良辰美景时刻,可两人要说的却是这世上最最无趣又龌龊的权谋争斗。他静默良久,缓缓吐出一言,“陛下有一位王叔名叫萧伦,是吧?”

    北戎皇帝的脸色微微变了。赵长歌头顶上,幽暗夜空中闪烁着几粒明星,他仰头看了看,继续说道:“这位萧大王当年战功卓著,极得老皇帝的欢心,只可惜他骄纵狂暴,滥杀无辜,终招致被削爵监禁的下场。在下听说他趁陛下南来之际,已破狱脱困了,好像还联络了一班旧臣,打算一洗被囚之辱。陛下大军外调,王都空虚,只怕~~”

    “阁下好狠的心计!原来早就安排下如此歹毒伎俩牵制!”萧拓怒极反笑,不再以长歌相称。北戎精锐之师王俱都随他南下了,王都只有不足三万人镇守,一旦被嗜杀成性的萧伦攻破,他的母亲妻妾及儿女们必定一个都难以保存。北戎百年来的安稳局面也将同时一朝破灭,从此内乱不绝。兵不厌诈,他襄助赵长歌举事造反,本就存了乘乱轻取南魏的念头,此计形同卧槽马,憋死士相,直接威胁主将。而对方则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萧伦,巧妙地拖住了他的后腿,等于还了他一招绝杀马后炮,实在是高明。

    “还有一事,”赵长歌依旧不动声色,“陛下四十万精骑冒险穿过沙漠时不幸遇到了沙暴,途径伊州时又因水源被人下毒,病倒了一大片,如今能战之兵只怕还不到半数吧。周游一月前得我密令,已起程赶往肃州拦截,再有三、五日便到。他率领十五万之众,只要能坚守住三个月,我就可从围攻中都的大军中抽调士卒前往助阵。陛下要取天下,恐怕还需再多费些力气。”

    萧拓仰天大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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