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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侯次子杨光高头大马,大红的喜服衬得整个人更加的清朗非凡,迎亲的路上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京城女子。
杨广的心里也是既高兴又忐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马上就要将那九天玄女迎娶回家,以后的人生都有那个女子的相伴,他整个人就立马精神起来,恨不得马上走完这段迎亲之路才好。
直到新娘子上了花轿,跟在了自己的后边,杨广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拜了堂,被送入到了洞房,在旁人起哄的笑声中,杨广掀开了新娘子的盖头,果真,一个美人儿端坐在那儿。
美则美矣,可是,有什么地方却不对劲,洞房里大红的布置,影影绰绰的旁人的赞叹笑声,朦胧的灯火,这一切都让杨光觉得如此的不真实,他甚至笑了起来,擦了擦眼睛,再仔细看去,是个美人儿,但是,为什么,没人能告诉他,他的九天玄女哪去了呢?
杨广愣在那里,旁边的全福太太和服侍的人还以为他高兴的傻了,都善意地笑着,指挥着帮衬着,杨广于是在众人的帮衬之下,恍惚地喝了合卺酒,坐了床,结了发,又恍恍惚惚地被人带出了新房,送到了前厅,还来不及反应,又被一轮又一轮的人灌着酒,直灌得他脑袋生疼。
直到北静王爷来敬酒时,他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拉住北静王爷的衣袖,“王爷,我是在做梦吗?我今儿成亲,新娘子是曹府的六娘子?”
杨光的话颠三倒四,别人不明白还以为杨广高兴得喝多了,北静王爷却是完全听懂了,一副同情的眼光看着杨广,拍拍他的肩膀,“杨兄第,你……你今日大喜,还是忘了那玄女吧。”
北静王爷的话也是道三不着两的,旁人一样听不懂,但同样的,杨广却听懂了,刚才还因为喝酒而通红的脸庞立刻灰白了起来,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手里的红色并蒂花酒杯都能被他捏碎。
还是北静王爷从他手中抽走了酒杯,叹了口气道,“那玄女,你就当她回天庭去了吧,你,也不容易,就这样吧。”这话说出来,虽是劝杨广的,但北静王爷却觉得自己的嘴里心里也满是苦涩,那苦涩,似乎是已经浓得化不开,融到酒精中,流入到血液里了。
杨广心里的某个地方感觉到了钝钝的疼痛,他脑子了混沌一片,大厅里热闹喜气的气氛,络绎不绝的恭喜声,来来往往的酒杯的碰撞,让他有些个受不住,他便举步往外走去,众人也不拦他,还以为他喝多了,出去吐了。只有北静王爷,也放下了酒杯,跟了出去。
到了外边的杨广,使劲呼吸着冬夜里冷冽的空气,直到将自己的胸腔全部塞满才作罢,这样的冷冽之感,让他有了片刻的清醒,站在大厅后面阴影里的杨广,回忆起事情的发生……
那日,北静王府的枫树林,弯腰拾起自己射落的鸽子的女子,谈论箭法的女子,污了衣裙的狼狈女子……明明就是曹府的姑娘啊,哪里出错了?
母亲提起婚事时,明明也告诉自己,迎娶的是曹府的嫡姑娘六娘子啊……等等,脑袋里突然有个什么念头划过,杨广迅速地反应过来,嫡女,六娘子?
那个玄女也承认自己是曹府的姑娘,可是并没有说是嫡女,据母亲说,曹府的待嫁的嫡女就是六娘子,难道是个庶女?
可是,那女子的气度哪里像是个庶女呢?杨广自己就有庶妹,他是见过自己家的庶女们是怎样的畏缩怯懦的,哪里能有那样的气度呢?
杨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然而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痛苦地抓了自己的脑袋,靠坐在了长廊的围椅上。
身后,一双有力的手拍了拍杨广的肩膀,杨广回头去看,原来是跟着出来的北静王爷。
杨广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问道,“王爷,你明白我的意思的,那日,你说你大概知道了我说的玄女是谁,当时,我一时糊涂,竟也没问清楚,她到底是谁?”
北静王爷看着杨广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不过就是见了那么一面而已,哪里就情深至此了,杨兄第,你就当是做了个梦好了。”
杨广摇摇头,“不,你们都当我年轻,不懂,以为我只是一时新鲜,好奇而已,但其实,我最相信的就是那第一眼的感觉,她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之中,很难再抹去了。”
北静王爷眼神幽深地看了看杨广,确定他不是开玩笑,是很认真很严肃,叹道,“我不得不承认,她就是有这个本事,让见过她一面的人能记住她,实在是与众不同啊。”
杨广大喜,抓住北静王爷的袖子,“王爷您这么说,就是知道她是谁了,快告诉我,她是谁?”
北静王爷轻轻拉开自己的袖子,认真地看着杨广,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是你的姨妹,你的夫人曹府的六娘子的庶妹,九娘子谨娘。”
杨广像听不懂这句话似的,反复念叨着,“六娘子的庶妹,九娘子?谨娘?我的姨妹?”
北静王爷点点头,同情地看着杨广,“也难怪你会弄错,那女子,实在是难以叫人把她和庶女联系到一起。”
北静王爷这么说着,仿佛眼前就出现了那个女子极度倔强、自尊,又有些许自卑冷然的如星双眼,那个有着一双极美的凤眼的女子,那个再狼狈也会高昂着头颅的女子,那个让自己恨得牙痒痒又无法放下的女子,那个从自己手中溜走,让自己遗憾了这许久,说不定会遗憾终身的女子……
杨广却是完全清醒了,仿佛头脑中的混沌突然一下子顿开了一般,整个人立马清明起来,也才痛彻心扉的认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会自己抱憾终身的错误!
杨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大厅,也不知道自己灌了多少酒,还是被人灌了多少酒,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新房,只知道自己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而他的新娘,六娘子,此刻正坐在妆台前,妆扮完毕,听见他起身的动静,转过身来,淡淡的看着他,“夫君可是要起身了?”
杨广看着眼前的这个妆扮华贵的美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唔了一声,下床来快步进了净房。
六娘子看着自己的夫君,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自己本来已经死心,既然已经被自己的父亲当作是棋子一般,自己也没必要那么执着了,但新婚夜要与这个陌生男子共睡一床还是让她很是头疼了一番。
幸亏杨广回来时,已经是喝得人事不知了,倒头就睡,也让她长长地松了口气,不用那么尴尬,但是以后怎么办呢?
这夫妻二人都像是躲着对方一样,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连杨夫人也看出来了,这日,二人跟杨夫人请过安之后,杨夫人将杨广单独留了下来。
杨广垂着头,不说话,杨夫人冷眼看过去,轻声问道,“你这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杨广抬头看了一眼杨夫人,“母亲,儿子我……”
杨夫人止住杨广的话,“还不圆房?你要别人看笑话吗?”
杨广的脸登时就红了,“母亲,您……”
杨夫人嗔道,“有什么害羞的?赶快给娘生个金孙是正经的。”
杨广坐不住了,起身便要走,想了想又回身问道,“母亲,儿子想问一句,曹府的九娘子定亲了吗?”
杨夫人刚才还很温和的脸立马拉了下来,“什么九娘子,那是你的姨妹,惦记人家作什么,听说已经是预备给永安侯爷作妾的。”
杨广一下子就愣住了,“什么?作妾?给永安侯爷?那不是大姐夫吗?”
杨夫人皱眉道,“那也不与你相干,问这些作什么?还不快回房去陪陪你娘子。”
杨广却像是丢了神一般,神情恍惚地出去了。
三朝回门,杨广同六娘子都是衣着光鲜,看上去倒也是鸾凤和鸣,气氛融洽的。
大太太高兴地直抹眼泪,杨广拜见了大太太之后,便随同大少爷去了大老爷的外书房说话,大太太带着几个姑娘与六娘子在暖阁里说话。
大太太见六娘子面色如常,虽然大红的衣裳华美无比,但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气和为人妇的那种羞涩之感,心下稍觉诧异,但看到六娘子同姐妹说话的那高兴劲儿,又觉得自己好像多心了,便按下不说。
“娴娘,杨广待你可好?婆母待你可好?”大太太还是禁不住地问道。
六娘子正想同九娘子说说私房话呢,听见大太太如此问,便敷衍地答道,“好,都好。”
大太太哪里会觉得满意,还想多问呢,被六娘子打断,“娘,我好不容易才回来这么一趟,想同姐妹们好好说说话,娘,您就先别问了,好吗?”
见她说得委屈,大太太哪里还敢问了,连忙应声道,“好的,好的,你们姐妹们说说私房话,娘去厨房里打点一下酒席。”
大太太说着便起身,扶了顾妈妈出去了,六娘子这才转过头来跟几个妹妹说起话来。
七娘子八娘子满是艳羡的神情看着六娘子身上头上腕上的衣裳配饰,十娘子则不停地追问镇北侯府大吗好玩吗之类的问题,只有九娘子,坐在稍远一点的炕上,含笑看着被几个妹妹问得都快要疯了的六娘子。
“好了,好了,别再问了,等你们嫁出去就都知道了,现在,我累了,要同九妹妹去走走了,你们且散了吧,冬梅那里有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们自己去拿吧。”说罢便起身,一把扯起九娘子,二人往外走去。
“唉,这是去哪呢?话也不说就拉着人走。”九娘子抱怨道。
“以后想回来都是不能的了,让你陪我回去看看我的秋舒苑,你怎么还这么推搪呢,真是扫兴。”六娘子嗔道。
九娘子见她的语气里颇有几分惆怅之意,便赶忙歉意地说道,“是我少虑了,六姐姐既是想去,小九便陪你一起吧,顺便从园子里去逛逛。”
六娘子这才重又高兴起来,挽着九娘子的胳膊,二人往院子里走去,二人的丫鬟在后边远远地跟着。
进了园子,六娘子便卸下了人前那副高贵假意的笑容,叹气说道,“真累啊,要是能不用成婚,永远住在这园子里该多好,永远地与你们都守在一起。”
九娘子听这话里有着深深的无奈和挫败之感,心下便知道六娘子肯定是还未将往事放下,轻声问道,“六姐姐,难道六姐夫待你不好吗?”
六娘子自嘲地笑了下,“他?他待我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不过都无所谓,能这样互相不搭理地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九娘子诧异,“什么叫互相不搭理?”
六娘子却不愿再说这个话题,“别说这个了,你快告诉我,你真的心甘情愿地去和大姐姐共侍一夫吗?”
九娘子倒没想到六娘子这么快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无奈地说道,“不是心甘情愿,那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要去的吗?”
六娘子咬牙说道,“大姐姐那样伶俐的一个人,为什么也要做这样的事情,这世上的男子当真是可恶,为什么男子要三妻四妾的呢?”
九娘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附和着六娘子叹气。
二人一时之间情绪都有点低落,慢慢往前走着。冬日的园子显得有些萧索,二人脚底下踩着枯叶的声音也好像被传得很远很远一样。
秋舒苑里除了以前六娘子用过的家具还在,其他的都已经空了,要么被六娘子带走了,要么被大太太派人都收了起来,因此,比往日显得格外的空旷,整个秋舒苑也只留了两个婆子守着,六娘子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看了过去,间或还拿出帕子揩揩眼角,半晌才笑着对九娘子说道,“看到没有,这就已经人走茶凉了,再过些日子,估计这里就该换别的主人了。”
九娘子见六娘子感伤,便连忙劝道,“六姐姐这是怎么了?往日里姐姐不是最最豪爽不过的吗?虽然这里现在是空了些,但在那镇北侯府,姐姐不是又有了自己新的家了吗?”
“家?”六娘子苦笑着反问道,随即又摇头,“不,那不是你的家,是夫家!”
九娘子看着眼前的六娘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种感觉,自从嫁人之后,六娘子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很多,也有了很多以前并不会有的心事,遇事也比以前伤感多了。她还是怀念以前那个没心没肺,大大咧咧、高傲自信的六娘子。
回到春熹堂,大太太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不歇歇,还到处跑,要不要到母亲床上去躺会子?”
六娘子摇摇头,大太太又对九娘子说道,“也累了你这半日了,你先去歇着吧。”
九娘子知道大太太这时要支开自己同六娘子说私房话呢,便点点头,退了出去,六娘子无奈地看着大太太,“娘,您又想说什么啊?”
大太太一脸慈爱地点了点六娘子的额头,“你这没良心的孩子!娘问你,”说罢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