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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
阳子回头,看见朝她走来的蓝发美女,点点头:“祥琼啊。”
“台辅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跑掉了。”
“你都看见了?”
“唔,我一直看着呢。”祥琼调皮的挤挤眼,“本来要找你的,看见台辅在,就没过来。”
阳子斜睨她,“干什么鬼鬼祟祟的?直接过来就好了。”
祥琼笑的暧昧,却转了话题:“乐俊还没有到,我有些担心。”
“乐俊?”阳子这才想起来,一直没有见到这个好友,“这些天太多事情了,是我疏忽了。你是想让我看看他在哪里?”她拔出水禺刀,刀尖指着水面,“来,我们一起看。”
水波荡漾开去,映出一处青山绿水的野外,大老鼠摇着尾巴慢悠悠的走着,他的身后背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再走一天,我们大概就能到明郭了,你一定能在那里找到你的父母的。”
“嗯。”小男孩低低答应着,有点没精打采的。
“怎么了?一点也不见高兴的样子?”
“到那个时候,乐俊你就要离开了,对吧?”
“嗯……我跟朋友约好了要见面的,等见过面,我再回来看你,好不好?”
“你说的哦,不能忘了。”孩子的声音随着水纹的波动隐去。
阳子和祥琼对视着,心照不宣的笑了,“至少我们知道他这回捡到什么了。”祥琼微笑着说。
“只是,我怕他赶不及尚隆的庆典呢,现在还在庆,这家伙,一点也不着急啊。”
“我看不用担心。”祥琼以前在明郭待过一段时间,“在那里可以买到飞兽,来得及的。”
阳子一本正经的说:“那家伙没有钱……”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叹气:“还是找人去接他吧。”
(十六)
尚隆的诞辰庆典近在眼前,举国上下都忙做了一团。各国的王和麒麟,雁国的飞仙们都已经陆续到达,玄瑛宫里突然多了许多人。没完没了的召见,没完没了的国宴,还有数不清的公务,没有了帷湍和朱衡,尚隆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所以说能干的臣子比英明的主上更重要,”尚隆呷着酒说。即便忙乱不堪,每天总会抽出时间来见阳子。他喜欢晚上来。此刻,庆典的前夜,两个人并肩坐在玄瑛宫高大的屋顶上,远远看着灯火通明的正殿内,天官亲自带人布置明日庆典的现场。脚下是高脚飞檐,铜制的风铃叮叮咚咚的吟唱着,优雅的声音直送入远处的云海。缕缕流云似乎就在耳畔飞舞,风寒露重,阳子禁不住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斗蓬。
“冷了吗?”尚隆一直注意着她。
“没关系,还好。”阳子摇摇头,发稍四下飞舞,“朱衡大人还不肯进宫吗?难道他不知道你身边离不开他?”
“唉……”尚隆苦笑,“这个家伙平时看起来挺温和的,谁知道脾气那么倔,钻进了牛角尖就怎么也出不来。”
“我看你也有责任吧?”
“呃?”尚隆一愣,“你说什么?”
阳子看着他微笑:“他不进宫,难道你就不能去见他吧?有什么事情,坦白说开了不是更好吗?总比现在这样,你坐在玄瑛宫里苦恼好。”
尚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似乎不认识她的样子。
“从来没人跟你说过这样的话吧?”阳子转向苍茫云海,“即便是你身边的重臣,也不会指责你作为王的自尊吧?不过如果你真的认为能干的臣子比英明的主上更重要,为什么不亲自去和能干的臣子谈一谈,看看他会不会回心转意呢?”
尚隆的眼睛越瞪越大,漆黑的眸子如星光般闪亮。
阳子终于被他盯的不自在起来,不由自主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的脸上开花了?”
“不……”尚隆看着她,着迷的摇摇头,突然爆出一阵大笑,他大力拍拍阳子的肩膀,高兴的说:“我果然没有看错,阳子,你以后的成就会在我之上。”
“呃?”阳子有点摸不清头脑,“什么意思?”
“你说的对!”尚隆站起来,垂首看着她:“的确是我的问题,与其坐等对方妥协,不如我采取主动。君臣间的开诚布公才是最可贵的。”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啪的一声在屋顶青檐上摔碎,清脆的碎裂声在夜色中回响,他十分认真的注视她,问道:“阳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看看关弓城的夜景?”
“现在?”阳子先是一愣,随即释然,雁国的王就是这样一位坐言起行果敢敏捷的王。站在高出,依稀可以看见云海下关弓城的灯火,繁星般闪亮。
“对,去找朱衡,一起见识一下世上最繁华的城市夜景,以后……可能机会不多了。”高处的风大,他后半句话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的,阳子没有听清楚。
世上最繁华的城市,阳子心中想着,侧头看看身边挺立的尚隆,他也注视着那片依稀的灯火,目光深邃闪耀,嘴角微微抿着,那样的神情,在作为王者所特有的霸气与骄傲中,似乎还有着浓重的不舍和眷恋。她不由诧异,为什么,会在他的神情中看见这种不应该有情绪?
“尚隆……”
“怎么?”他含笑看着她,目光如夜色般温柔。
“你是不是有心事?”话一出口,阳子就后悔了。这样问会不会冒犯了他?五百年治世的明君,在无数人心里神明一样的存在,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心事?
他一时没有做答,深深的盯着她看,眼波深沉难测,似有赞许,更多的却是无奈。
阳子不自在的避开,勉强笑着说:“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是这样子,怪吓人的。”
尚隆淡淡一笑,重又坐下,半晌,轻叹一声:“被你看出来了。”
“怎么?”
他向后躺倒在屋瓦上,双肘支着上身,寥拓的望着星空,嗓音似乎也如夜色般深沉:“只是突然生出一种急迫感。”
“呃?”阳子不明白。
“五百年的时间,也许太长,长的让许多人忘记了有些事情如果不及时做,就会来不及了。”
“来不及?”阳子觉得一阵头皮发紧,“为什么会来不及?难道,难道……”
“傻丫头……”尚隆温和的笑着,眼睛望向夜空深处,“你真以为这一切会毫无止境的继续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我……”阳子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中乱作一团。她当然知道会有结束的一天,可是尚隆啊,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尚隆?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她半蹲在他的身边,急切的问。
尚隆喃喃的说:“不知道关弓的繁华还能维持多久?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诞辰庆典。”
阳子震惊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很吃惊对不对?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可是真的来了,也很茫然无措呢。”尚隆坐起来,紧紧盯着她:“因为我突然发现,有些事情已经来不及去做,有些话,已经来不及说出来。”
眼波无声交流,那一刹那,阳子突然有点明白他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尚隆眼中的光芒闪了几闪,渐渐灭下去。他站起来,爽朗一笑:“或者,根本不说还更好,对不对?”向她伸出手,“来吧,我带你去看关弓夜景。”
阳子心头振荡余波未消,迷迷茫茫的把手递给他。他顺势一拉,把她拉起来,却没有松手的意思,“阳子……”
“嗯?”
浓黑的眉毛高高挑起,英武的脸上显出一种兴奋的调皮,“敢不敢跟我干点疯狂的事情?”
“什……什么?”她被他笑的心里发毛。
“你相不相信我?”
阳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在这个心思缜密,思维活跃的君王面前,她总有种手足无措的局促感,就像是小学生对老师的仰慕,如果这仰慕中也包括了信任的话,那么……“我相信你。”她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好!”尚隆握紧她的手,“别害怕,跟我来。”
阳子紧张的被他拉着走到屋顶最外面的飞檐角上,脚下就是翻腾卷动的云海,风呼啸着,带动风铃狂乱的响起来,丁点的立锥之处,让她双腿发抖,摇摇欲坠。
他轻笑:“有好多年没干过这么疯狂的事情了。”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就从这里跳下去,跳穿云海,直接跳到关弓去,你说好不好?”
他的黑发在风中伸展,纠缠着她的红发。
她倏的回头,瞪大眼:“你疯了!”他们会摔死的,摔的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尚隆胸有成竹的笑着:“所以让你相信我啊。阳子,我不会拿你的安危开玩笑的,使令们会接住我们的。你试过这样自由坠落的感觉没有?那种摆脱一切凡尘,自由在空中飞翔的感觉?三百年前我干过一次,结果被猪突他们骂了个半死。我曾经答应不再做,可是啊,不是快要结束了吗?就再试一次吧。你跟我一起来吗?阳子?”
他的声音一贯的沉着从容,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的企盼。阳子想起来之前他要说却未说的话,只怕那是这一辈子永远不会听到的话,她心中微微感到歉疚,明白此刻的他,是用某种他自己的仪式,来纪念永远不会存在的情绪。她想起不久前,从树上摔下来的瞬间,那下坠的快意,那时的她,不也是试图借由那种烧灼的疼痛,来摆脱心里迷乱的茫然吗?
“好吧。”她点头,闭上眼,“尚隆,带我飞吧。”
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跌出去,风呼啸着迎面扑来,刀子一样凌虐她的脸。她不由自主张开手臂。他们以疯狂的速度下跌,心脏几乎从喉咙跳出来,阳子无法睁开眼,感觉身体被潮湿凌厉的风挟裹着,朝下界摔去。恐惧像带有魔力的手攥住她的肺部,她无法呼吸,胸口憋涨的几乎要爆开。即使一直牵引她的那只大手,也无法让她安心。
“主上!”一个严厉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阳子感觉到下坠的去势突然顿住,什么东西接住了她。还没有睁眼,那熟悉的青草气息就让她突然安心。“景麒……”
淡金色的麒麟在夜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长长的尾巴宛如流星扫过云海,他带着她向上升飞,稳稳的降落在玄瑛宫宽广的白色石头露台上。
他们的身边,另外一只有着金黄色鬃毛的麒麟落下,上面稳稳骑跨着神采飞扬的尚隆。
景麒和六太消失了一会回来,俱已化作人形。
两位台辅都是脸色铁青,满面怒容的瞪着各自的主上。
“这个……”阳子自知理亏,在景麒责难痛心的目光下坐立难安,喏喏开口:“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景麒紧紧阖上眼,仿佛在压抑跳起来大吼的冲动,一想到她毫无依凭的万丈高出跃下,想到她的身体穿越云海,断线的风筝一样从空中划过,他的心就揪的不会跳动。她怎么可以这样!景麒满心怒火,情绪濒于失控边缘,她怎么能这样把自己的安危置于不顾,如此任性妄为,万一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万一他们无法准确接住她,那样后果,谁能承担的起?难道她不知道她有多重要,庆国离不开她,他也离不开她。
景麒突然僵住,浑身失去反应的能力。
他离不开她,相对于庆国,她是更重要的存在,不因为她是王,只因为她本身。
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吓的他不敢深想下去。这是中了什么邪?现在不是在声讨她任性的行为吗?
尚隆干咳了一声:“那个,景麒,不关阳子的事情,都是我……”
“你闭嘴吧。”六太冷冷的打断他,“你干的好事,我们都知道。”
景麒沉郁的望向尚隆,心头不快更加浓烈。想到刚才他跟六太赶到的时候远远看见的情形,看见主上和延王相依偎着,站在高处,他在她耳畔亲密低语,她陶醉的闭上眼,景麒就满心不舒服。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他上不来气。
“景麒……”
阳子怯怯的开口,却被景麒打断:“为什么?”
“呃?”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不,他不相信两个人都会疯到不知轻重,六太说他无法理解胎果的心情,他的确无法理解,他不明白有什么样的理由让这两个王携手把王的责任抛开,“给我一个理由。”
“我们……”阳子说了这两个字,却不知如何继续下去,怎么解释呢?她与尚隆之间的谈话,含义玄奥,即使她自己也还没有完全理清,要开口,谈何容易。
“你要理由吗?”尚隆不理会六太的白眼,淡淡开口,“阳子答应跟我一起发疯,因为我告诉她,雁国要开始走向灭亡了。”
(十七)
露台上一时极其安静,包括六太阳子在内,几个人面面相觑,彼此用目光质询,又同时摇摇头,表示不明白尚隆的具体所指。
六太终于第一个耐不住,恶形恶状的冲他吼:“你胡说什么啊,就算是没有更好的借口,也不用找这么烂的一个吧。”
“你闭嘴。”尚隆淡淡的说,头一次以王的口吻对他命令。
“你……”六太忿忿的瞪着他,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闭上嘴巴。
“既然这样的话……”尚隆看看攀到中天的月影,说:“既然几位都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不嫌累的话,我正好有些话想说。我们不如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