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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季伦,你这儿的菜式不错,就是酒太差,怎么都已经变酸了呢?”。
石崇忙道:“臣所进的佳酿都是客藏多年的美酒,而且有专人负责品尝过后,确定其未变质后才敢进呈的,应该没有此种现象呀!陛下尝出那种酒酸了?”
皇帝大笑道:“朕这里的没有,是皇后的酒酸了,你难道没有闻到那股酸溜溜的味道吗?”
原来他们夫妇在互相打趣,倒是害得石崇空担了一场心。
石崇为了筹措今日之筵席,的确是下了一番心思,每一道菜肴,每一种酒,都是挑选的极上之品。
在进呈前,还要由专人品试合格后才准进来,就是怕有万一的疏忽而为人诉病,破坏了十全十美的印象。
刚一开始,就被皇帝与皇后挑出毛病,那还得了?
幸好皇帝只是开开玩笑,否则石崇就要下令斩下司酒监的人头了。
皇帝与皇后倒是很随和,他们边吃边笑边谈,不但互相打趣,而且也跟左右的王公大臣们开开玩笑,更时时不忘记给主人几句谀词。
这使得石崇不知如何高兴与感激才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为这次宴会所下的工夫也着实值得赞美。
酒佳固不待言,那些菜肴也是别出心裁;为长安所难以见到的各地珍肴,由名厨烹调,吃得个个赞不绝口。
席至过半,大家也都有了两三分酒意的时候,忽地锣声再度响起,那是助兴的歌舞开始了。
歌舞是绿珠所新排演的,采乐、舞姿以及舞技,都是另外一种形态,充满了南海的浪漫风情。
皇后忽而讶声道:“陛下!你看,石大人真用金盘给你送个大美人来了!”
皇帝张大了嘴,群臣张大了嘴,连石崇自己也张大了嘴,注视着一个跪在金盘中的裸女。
这是绿珠,她的全身不着寸缕。
然而在每个人的印象中,她绝非赤裸,她似乎是穿了一件褐色的、透明的紧身衣,把身上每一寸股肉的轮廊之美,都完整无掩地表现出来。
最主要是因为她身上这一片褐色。
这是天然,由日光浸染而成了。
而且是由脸到脚,每一寸肌肤都在不加掩蔽的状态下,均匀地浸染而成的。
再加以她身上涂了一层奶色的油彩。仍使她像是一尊彩色的陶釉塑成的女神,亮润。光滑、神圣,美得不可言喻。
她此时还没有动作,是以一个优美的姿势。盘曲着双腿,伸展着双臂。坐在大金盘中而已。
四名昆仑奴将她抬到了舞台的中央,慢慢地蹲了下来,接着又是一声锣响——女神复活了。
那一尊绝美绝艳的女神像,忽地注入了生命。
她的手臂像蛇儿一样地蜿伸,接着是她的腰肢也像蛇儿一般的扭动翻转。
而后,她站了起来,伸出那修长的腿,先对座中的皇帝行礼致意,皇帝竟忘情地站起来答礼。
坐在一边的皇后感到很窘,可是她却原谅了皇帝。因为这个女子实在太美了,美得令人神飞情迷。
皇后她是个女的。却同样地受到了震撼。
只是因为她平素就冷静持重,不像皇帝那样易于激动而已。
现在为了掩饰皇帝的失态,她自然而然地也站了起来,与皇帝并肩而立,而且领先鼓起掌来。
皇帝被她的掌声所惊,才明白自己刚才几乎闹了个笑话,感激地看了皇后一眼,也跟着鼓掌。
因为帝后均在府,群臣未免略受拘束,所以帐中静静的,那自然也是因绿珠的出现,镇慑住每个人原故。
现在皇帝起立鼓掌,坐在两侧的臣属立刻纷纷起立鼓掌,一时掌声雷动。
绿珠这时也恰好以轻盈的姿态,向三个方向的贵宾们都致礼完毕。
皇帝吁了一口气,止住了掌声坐下,跟着是皇后以及那些伴驾的宫人,跟着是群臣贵宾,帐中又恢复宁静。
看来只是皇帝皇后为了一名出色的美人,致以行动上的尊敬与赞美而已。礼貌虽嫌隆重,但没人觉得不妥,因为这表演者是值得如此的。
音乐又开始以那娓娓的调子在轻巧地奏着,绿珠配合着节奏,作水仙之舞。
仿佛她就是那水中的精灵,也仿佛她是那龙宫珠阙中的公主,孤独地在海底渡那悠长而忧闷的岁月。
不过,她却是个快乐的精灵,懂得如何在寂寞的岁月中为自己制造快乐。
她伴随着海中的鱼儿共舞,骑了海螺,带了一大批的鱼族介类,遨游为戏,唤醒了一切海中的生命,与她一起歌舞,享受她生命的欢欣。
一直到她疲倦了,才有一群黑色的昆仑奴,抬进了一扇长达几丈的白色贝壳,里面则是两名女奴,为她展开了绿色海草所铺成的被褥,看她倦慵地躺了上去,轻轻地合上了贝壳,嬉游海中鱼儿精怪也悄悄退去。
这一出舞剧是没有语言旁白的,也没有人在一边插科打诨。
它完全是用舞姿和动作来表达语言,然而,每一个人都能充分地理解,为之吸引,与之共鸣。
水仙抑郁不欢时,群众的情绪随之叹息,水仙欢乐时,群众跟着高兴。
这一场舞剧用的角色很多,用的道具尤其精奇。
有些使人无法叫出名堂来。·鱼、虾、贝等种种海中的精怪,都是用歌舞妓装扮的,她们一个个都巧妙地代表她们所扮演的角色,但也巧妙地展现了她们的美丽。
例如一条大比目鱼,鱼身是利用一个舞女赤裸的原体为主干,然后在两边巧妙地装上了彩纱所制的鳍,。头是用竹枝为架,经巧匠精心扎成后,再糊以轻纱,然后像一项大帽子似地罩在头上。
却在张开的鱼嘴中,可以看到她姣好的脸庞。
总之,一切给人的感觉都是美,无以言喻的美。
剧情所表现的是虚幻世界,所有的角色也都是虚构的,这一切都不是在人间所有,可是却能使每一个人都有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因之,这是一出绝对成功的舞剧。
又是一阵如雷的掌声。
然后,绿珠披着一袭轻纱的外衣,出来盈盈致谢为礼,她那美妙的胴体,在轻纱掩覆之下、美妙的轮廊仍然隐约透示出引人的美。
掌声不断地响呼着,绿珠只有一再地致礼。
姿态美妙典雅动人,引得掌声更为热烈,即使是为了再欣赏一下她那美妙的曲线与身材,也值得拍红了掌心的。
幕终于歇落,绿珠带着迷人的笑容,翩然而去,留给人的是无穷的怀念。
司马伦顾不得身份与矜持了,立刻就来找石崇。
听说石崇被皇帝召去了,他也不避忌,又挤到皇帝的特别包厢来。这儿已经挤了很多的大臣、亲王了。
那是皇帝和皇后为了要联络一下感情,借机会邀请这些贵戚聊聊天,松驰一下紧张的情绪,好再接着吃。
因为宴会只进行了一半,这算是休息时间,也是用瓜果点心甜食的时间,更是给客人们相互交往的交谊时间。
一般说来,这是宴会最热闹的时间,也可以说是宴会中的另一个高潮时段。
因为这一类豪门大筵,宾客少则上百,多则逾千,席次是排定隔开的,席间除非十分紧要,是不能互相往来攀谈的。
宾客中如果看见一个久未晤面的熟朋友,只能远远打个招呼、等到这个时候再热切地交谈。
若是还不够尽兴,也可以移席挪动位子,坐在一起来继续以后的狂欢。
因为下半段的宴席进行时,已不若前半段庄严肃穆,可以随便一点而尽欢了。
而重要一点有身份的贵宾,此时应可告退,若继续留下,固然是给主人的大面子,但其他的客人,也不必对他像先前那样拘谨了。
皇帝自然是很特别的贵宾,他们两口子似乎意犹未尽,要找大家聊聊,这自然是特别给足了石崇面子。
而王浑也沾了光,在门口直笑着招待客人。
这个时间原不可必拘礼,司马伦一看皇帝的行宫中已经有了不少的客人,更是不客气一头闯了进去。
他的身份不低,皇帝皇后都要招呼一下,其他的客人也纷纷见礼、让座。
司马伦也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坐到石崇的身边,就问,道:“季伦,你这水仙之舞实在好,别开生面,穷生色之娱,是谁编的戏?”
石崇含笑道:“是小妾绿珠。”
司马伦道:“难得!难得!高才!这海中的形形色色,也真亏得她想得出,做得到了!”
石崇也颇感得意地道:“小妾是南海交趾国人,这只是一些滨海边境的情形,略加变通而已,只给大家看一个新奇而且,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司马伦又问道:“那些舞姬的舞步,所唱的歌曲,甚至于所用的乐器、乐曲,都与众不同,也是你从交趾那边带来的?”
石崇道:“不!这些人都是舍下家中原有的歌妓,还有一半则是王相国府中调来,由小妾加以教习的。”
王浑笑着道:“是啊!两个月前,珠娘向我借用歌妓五十名,乐妓五十名,说要编一出新剧。
我想这是小事,答应后把人送过去,便已忘了此事,那知她竟在今天演出如此轰动的戏剧。了不起,实在了不起!”
司马伦笑道:“别的了不起也不算什么,能发掘出一个绝世尤物才真的了不起!季伦,那个担任主角的妞儿叫什么名字?你是从那儿找到的?”
这话问得很不礼貌。
但石崇却要礼貌地回答:“回禀王爷,那就是小妾绿珠”
事实上,除了王浑之外,见过或识得绿珠的人不多,那是因为石崇知道此姝太特出,若是公开向上层社会中介绍,立刻就会轰动开来。
那样一来,他那一笔独霸的财源——转手经售交趾的海产和珠宝,就会被人家占去了,这损失可不小。
但是当着皇帝和众多贵宾,他又不能回避,只有照实含笑答了,果然,话一说出立即引起一阵骚动。
皇后笑道:“石尚书,真是不得了,她的人既这么美,又是如此多才多艺,难怪你要将她藏在家里,舍不得拿出来见了。
长安来了这么一位大美人儿,大才女,居然连大家都不知道,这岂不是太委屈了她吗?”
石崇只有谦逊地陪着笑脸道:“娘娘夸奖!滨野小邦之女,粗鲁之文,臣怕她会惹人笑话!”
皇后笑道:“石卿家,你这话可就太糟蹋我们女人了。
如此一位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你还说她粗鲁不文。
哀家说句不客气的话,袁家认为她比你跟王相国大人斯文多了!也文秀多了!快去请来让我们见见。”
大家都笑了。
王浑又高又壮,石崇则又胖又粗,而且两个人都没读过多少书,是有名的莽汉,居然说人家粗鲁不文,这实在有意思。
但经皇后当面指出,就更有意思了!
因为皇后平素不苟言笑,以严肃著称,今天是破例了。这尤为弥足珍贵。
石崇最怕的就是这一着了,但他没想到绿珠会亲自出来献技,这下子要藏也藏不住了。
这种请求如出之他人之上,石崇还可以推拒一番,对方也不便坚持。
因为一个男人,总没理由非要见见别人的侍妾不可,但是出于皇后之请,却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所以皇后说过后,王浑已经着人去召请了。
绿珠来得很快,她穿上了紫色的丝袍,腰间系了一条紫色丝带,毫不施妆,连满头的秀发,也是披散在肩上,只是梳得很平整了。
丰神若仙,摇曳生姿,那是另一种的美。美得令人眼睛发直了。”
她向皇帝及皇后行了礼之后,又向各位贵宾—一见礼,莺声沥沥,差一点没勾走了这一帐男人的魂。
连皇后都被她时神态所吸引得有点意乱情迷的。居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道:“绿珠,刚才我们谈起你。实在难以相信,你的人这么美,又有那么多的才华,怎么上天把青睐全加在你一个人身上去了?因此我非要见见你不可。
来!在我身边坐下。”
她拍了拍身畔的锦墩,这是很特殊的礼遇。
因为皇后的身边,连许多的诰命的一品夫人都不够资格挨个位子,更何况是有皇帝同席呢!
她邀请之后,又朝皇帝笑笑道:“陛下恕罪,臣妾未曾请准,就邀请客人坐下来了!”
皇帝笑道:“没关系!没关系!这是私下的宴会。我们是闯席的恶客,可不能再摆出宫里的架子来惹人讨厌了,何况御妻之请,实出于孤家之望而未便造次。”
皇后笑道:“臣妾早就知道陛下不会反对的。”
全帐又轰然大笑起来。
司马伦道:“娘娘这等做太偏心了,如此一位绝代佳人,应该让臣下们都有机会亲近亲近,娘娘留在身边,却只有陛下一个人欣赏了。”
这自然也是开玩笑的话。
因为皇后先起的头,所以赵王也跟进,引起了几位王爷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