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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笛解元对绝情仙子当真由爱生畏,闻言连声应是,道:“横街上有一家三元栈,地方清静,就在前面,兄弟两次路过这里,都住在三元栈,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绝情仙子道:“这还用问?你既然住过,那就在前面带路。”
金笛解元喏喏连声,果然走在前面领路。转入横街,果然就看到斗大的“三元客栈”四个大宇。
金笛解元一马当先,到了三元栈门口,只见一名店伙迎了上来,招呼道:“文爷,你老刚来?”
金笛解元一听伙计认识自己,这就点点头道:“咱们一共有七个人,要三间上房。”
那店伙陪笑道:“文爷,你老是熟客,只是小店今天已经没有房间了。”
金笛解元道:“怎么,你们店里都住满人了?”
店伙道:“不说小店,只怕赣州城里,十六家客栈全都没有客房了。”
金笛解元甚感意外,问道:“那是为什么?”
那店伙似乎也甚感意外,反问道:“什么?你老还不知道这两天是什么日子?”
金笛解元问道:“这两天是什么日子?”
那店伙道:“文爷总知道咱们城里有一位好好先生赵老太爷吧?”
金笛解元点点头道:“好好先生名满大江南北,我自然知道。”
那店伙道:“文爷知道就好,再过三天,就是赵老太爷七秩晋五大庆,各地赶来祝寿的宾客,少说也有上千个人。咱们全城十六家客店,还不到二百个房间,全由赵府包了,听说还差得多呢,你老今天来别说住处找不到,就是吃也成了问题,城里大小酒楼也全由赵府包了。”
金笛解元听得一呆道:“那怎么办?咱们有七个人,总得找个地方安顿?”
那店伙道:“你老是客人,但小店实在没办法,所有房间都编了号,住什么客人,全由赵府分配的。”
姜兆样道:“文兄,咱们到别家去问问看。”
那店伙陪笑道:“没用,小的方才说过,全城十七家客店,这几天全都不住外客。”他瞧瞧金笛解元七人,个个仪表出众,忽然嘻嘻一笑道:“只有一个办法,文爷可以一试。”
金笛解元道:“什么办法?”
那店伙谄笑道:“文爷七位,合送一笔寿礼,吃住不就全解决了?”
金笛解元道:“这个……”
绝情仙子格的笑道:“你这办法不错。”从身边摸出一锭碎银子,赏了店伙,接着说道:“咱们就这么办。”一面回头问道:“解元公,你字写的好不好?”
金笛解元道,“兄弟写的字,和兄弟的武功一样,比好的差,比差的好些,马马虎虎,还可以写就是了。”
绝情仙子道:“那好,咱们走。”
金笛解元道:“仙子要去哪里?”
绝情仙子道:“咱们就去找纸店,买一副泥金寿联,请解元公大笔一挥,写上咱们七人的名字不就成了?”
杨继功道:“这样不大好吧?”
绝情仙子道:“这有什么不好?你没听那店伙说,全城客店、酒楼,全由赵府包了,好好先生名满大江南北,德高望重,咱们就算给他拜寿来的好了。”
金笛解元道:“但送一副寿联,不是太少了么?”
绝情仙子道:“这有什么关系?有人送他金银财宝,也有人送他书画诗联,礼到就好,好好先生还会计较这些?”
那店伙得了绝情仙子一锭赏银,还站在边上,这时陪笑道:“这位姑娘说的是,你文爷是解元公,从前唐伯虎也是解元公,解元公写的宇,可比金银财宝还值钱。对面转角上,就是城里有名的九华堂笺扇庄,这两天,他们生意可着实不错,不少人去买寿联,寿轴。”
绝情仙子催道:“好了,咱们快走。”
穿过横街,对面转角上,果然一家笺扇庄。
这时天色已黑,本该关上店门休息了,敢情就是因为赵府庆寿的关系,店堂里点着灯烛还有两三个伙计在招呼。
金笛解元和绝情仙子当先跨进店门,接着杨继功等人也跟了进去。
柜上伙计慌忙迎着问道:“客官要点什么?”
金笛解元道:“寿联。”
那伙计道:“有,有,不知客官要买几副?”
金笛解元道:“一副,要洒金的。”
伙计道:“有。”
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副洒金寿联。
金笛解元问道:“多少银子?”
店伙道:“这是上等洒金贡笺,每副三钱银子。”
三钱银子,比平时贵了足足一倍。
金笛解元摸出一锭五钱来重的碎银,放到柜上,说道:“不用找了,不知你们店里可有现成笔砚?”
伙计听说不用找了,立时换了一副笑脸,连声道:“有,有,客官请到这边来。”
他领着金笛解元走到一长案前,陪笑道:“笔墨现成的,客官就在这里写吧。”
一面移过一盏灯烛,放到长案之上,然后帮着金笛解元摊开寿联。长案上果然放着一大碗磨好的墨汁,和一支长锋羊毫。
金笛解元略加思索,就取起笔来,儒满墨汁,朝洒金笺上,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颂祝三多琼筵晋爵
祥开七五玉杖扶鸠”
一笔行书,铁划银钩,苍劲秀逸!
绝情仙子娇笑道:“果然不愧是解元公,落笔如风,出口成章。”
金笛解元听到绝情仙子的称赞,比吃了人参还要舒畅,口中却谦虚的道:“仙子谬赞了,这是现成句子,算不了什么。”
一面写了上款“槐林前辈先生七秩晋五大庆”,下款写了七人的姓名。
谢少安道:“文兄这一笔字,确实写得漂亮。”
金笛解元放下毛笔,笑道:“谢兄休得取笑。”
杨继功道:“咱们七个人合送一副寿联,会不会太寒酸了些?”
绝情仙子娇笑道:“祝寿咯,人到心到,就好了,你没听三元栈的店伙说,解元公写的字,可比金银财宝还要贵重,过了若干年,说不定这副寿联,成了稀世古董,送到宫里给皇帝老子去欣赏呢!”
金笛解元笑道:“那恐怕是五百年以后的事了。”
那伙计得金笛解元二钱银子,可真巴结,一个字,一个字的用口吹着墨汁,等字迹干了,才仔细卷好,装入锦盒,一面陪笑道:“客官,可要小的给你送去?”
他想去领赏银。
金笛解元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去。”
一面向伙计问了赵府地址。大家走出笺扇庄,天色早巳全黑。
绝情仙子催道:“快些走了,送了礼,人家还要安排我们的住处,我肚子已经饿了。”
谢少安给她一提,也觉得腹中饥饿,好像还有些头昏,但也并未在意。
一行人依着伙计说的地址,一路往城南行来。还没走到赵府,路口就看出一座扎彩的牌楼,不用问,从这座彩牌楼进去,离赵府也不会太远了。
这一路上,果见三三两两的行人,往来不绝。
走了半里来路,果见一座大庄院,张灯结彩,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绝情仙子朝金笛解元道:“快些送去,我们在门口等你。”
金笛解元道:“就是兄弟一个人去么?”
绝情仙子道:“瞧你,一个大男人,好像人家赵府会把你给吃了一样。”
金笛解元道:“兄弟岂会怕了?只是一个人去送礼,不大好意思。”
姜兆祥道:“兄弟和文兄一起去。”
这时虽已入夜,但因各地赶来拜寿的人,晚上都没有客栈落脚,非先来赵府报到不可。因此虽是夜晚,赵府账房的收礼和接待宾客的人员,还是十分忙碌。
金笛解元,姜兆祥两人随着一干送礼的人,踏上石阶,跨进大门,朝右转弯,是二门外一条长廊,一排五间朝北的房舍。
这里本来是护院庄了们值班的地方,如今临时改为赵府账房的收礼处,一排窗户,全打开了,到处灯火辉煌。临窗一列长案,坐着八九个人,有的专管收礼,有的登记安排宾客食宿,每一个都忙得不可开交。
五间相连的房舍,桌上、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堆积如同小山一般。
金笛解元、姜兆祥二人,好不容易捱到窗口,跟着他们前面,一个是金华万隆镖局的人,送的一柄羊脂白玉如意。再前面一个,是湖北大洪山庄来的,送的是一尊无量寿佛。
可是自己七个人送的,却是只值三钱银子的一副寿联,金笛解元还未走近窗口,脸先红了。
那收礼的汉子看到金笛解元文必正气宇不凡,立即堆满笑容,站了起来招呼道:“今儿送礼的人多,劳久候,尊客贵姓,是哪一门派来的?”
金笛解元含笑道:“在下姓文,不属于哪一门派!”
随着话声,把手中寿联锦盒,从窗口递了进去。
那收礼的汉子听说他不属于哪一门派,脸上笑容,已经收起一半,这一看到递进去的锦盘,盒盖上就有“九华堂贡联”字样,他另一半笑容,也随着收将起来了,冷冷向道:“你这盒里装的是什么寿礼?”
金笛解元脸上不期一红,这主意要不是绝情仙子出的,他真不愿意来!丑媳妇免不得要见公婆,既然把礼物送进窗口,不好不说,这就含笑道:“寿联一副。”
那收礼的汉子并没伸手去接,接着问道:“就是你送的?”
金笛解元道:“是咱们七个人送的!”
那收礼汉子斜睨了他一眼,嘿然道:“朋友不像是本地人吧?你们哪里来的?”
金笛解元看他脸色不善,自然是嫌礼薄了,心头也没好看,冷声道:“朋友专司收礼,把礼收下就好,管我们哪里来的?”
那收礼汉子脸色倏沉,冷笑道:“朋友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姜兆祥没待金笛解元开口,大声道:“你这话问的奇怪,咱们送来寿礼,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那收礼汉子睬也没睬,哼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好,识相点,快些走,别在这里罗嗦。”
伸手一推,把寿联锦盒,朝窗外推来。
这下,金笛解元火了,怒喝道:“怎么?你不收?”
那收礼汉子冷笑道:“叫你们走,还是客气的,赵府是什么所在,容你们这些不张眼的混混,想来骗吃骗……”
“喝”字还汉有出口,只觉那只放寿联的纸盒,压在他手背上,登时重逾千斤,口中忍不住“啊”出声来。
金笛解元大声喝道:“好个奴才,你才是不长眼睛的东西,大爷寿礼送少了是不是?”
他手中锦盒没放,那收礼汉子一只左手就像被纸盒吸住了,收也收不回去,压得他连腰都弯了下去,胀红着脸,口中只是“啊”“啊”连声。
直等金笛解元话声一落,锦盒方自一松,那汉子连人带凳一个元宝翘,“碰”地往后翻了出去。
这下,惊动了屋里所有的人,大家都抬头朝那收礼的汉子看去。
那收礼的汉子在地上打了个滚,一跃而起,一张脸胀得色若猪肝,恼羞成怒戟指着金笛解元,大骂道:“好个狗娘养的龟孙子,老子非教训你不可。”
大家直到此时,才知道他仰天跌了一跤,是窗外金笛解元使的手法。
那收礼汉子随着骂声,怒匆匆的转身朝门口冲来。
这五间打通的房舍,分作两个部门,一边是收礼处,另一边是来宾接待处,安排来宾食宿。
屋中,除了临窗的长案上,坐着八九个人,还有六七个人在里面清点寿礼,同样忙的不可开支。
但这些人中,只有一个人东看看,西看看,好像什么都管,却什么都不管。
这人个子高大,头戴一顶四方的油豆腐帽,身穿一件簇新宽大夹袍,一张晦气色的四方扁脸,眼角下垂,卷起大袖子,满脸堆着奸笑。
他,就是好好先生赵槐林的宝贝儿子无肠公子赵复初手下一狗一猴中的“恶狗”陈康和。
说起陈康和,虽是土混混出身,手底下还有两手,人也不恶,只是太奸。
大家原叫他油豆腐帽,后来拍上了无肠公子赵复初,一副走狗模样,正好赵复初手下另一个混混出身的跟班徐永燮,外号剥皮猴。
剥皮猴?猴子纵然剥了一层皮,还是猴子,不是人也。
就这样,江湖上人人都说无肠公子赵复初手下,有一猴一狗。
狗,就是指的陈康和,但叫他“走狗”,未免太露骨了,不太好听,于是改叫他恶狗。恶狗者,仍然是走狗也。
但陈康和听了这个外号,不但毫不生气,却反而沾沾自喜,回去骄其妻妾,也摇头摆尾的在无肠公子面前谄笑着说:“江湖朋友,最近又替小的起了个浑号,叫做恶狗,说小的是公子手下一条得力的忠狗。”
陈康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主子面前,摇头摆尾,在穷人面前,就凶猛如虎。
这种人本来在江湖上多得数不清,只是陈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