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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不杀人,我居然会害怕?”自嘲的摇了摇头,我在一片漆黑中看着高高的顶棚。记得我刚开始走上以杀人为业的道路时,总是会在夜里惊醒,然后一个人在完全黑暗的房屋中,自己给自己疗伤……到后来,我杀人不但不会害怕,还会很喜欢。这样子给自己疗伤,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杀人不难,难的是事后恢复心境的空明。
“出来吧,记住要杀我的时候走路别出那么大的声音,我知道你轻功好。”我看着黑暗开口。
“……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记得啊:‘如果,你再行恶事,我会亲手,杀了你。’对吧?”我看着谭珞。过分的黑暗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如此?但愿是这样,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现在的无助。
“没想到你记得很清楚。”
“那是你对我说的啊。不过小珞,如果你想杀了我的话建议去把兵器拿来,我不喜欢被人掐死,很痛。”不知何时悄悄爬上来的月亮透了一丝光近来,我看见谭珞并没有带兵器。她一直看着我,好在,我已经掩饰掉了刚才的一切。现在的我,还是那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戚寒渊。
“我不杀你。”
“谢谢了。”谭珞的话并不让我太吃惊。
“你早料到了?”
“我的手劲不好,轻轻一敲还能把从小习武的谭公子弄晕,莫非我是天纵英才?”我嘻嘻笑着,顺手把谭珞拉到身边。他站着我坐着,正好可以让我从下面眺望谭珞,还是那么一尘不染。
“我有件事情搞不清楚。”
“为何我的态度变得那么快?”
“不……为什么你会因为一场苍云扑雪就放弃你要做的事情?”谭珞的问题的确很好,好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信命?”我诚恳地看着谭珞,看到他一点都不信的摇头为止。
“我不认为你是个会相信所谓命运的人。”
“那只不过因为,我很要好。无论什么我都想做到最好,但是那种劲头顶多只有一会儿而已。过了这个时候,支撑我的就是莫名其妙的追求完美的精神。到了那时,一旦有某种不可抗力阻挡,我就不会再坚持。我啊,可是个很懒很懒的人。”说到一半,我自己笑了起来。这句话是真的,有些时候我相信命运,不过大多数时候,我总是在悖逆着命运给我的轨道。
“……怪人。”谭珞淡笑了一下。看来,这次危机解除了。
“没办法,逼出来的。”
“那,有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无论如何也不放弃?”谭珞认真地再次问我。
“有啊。如果有谁敢动了我的东西,就算天涯海角沧海桑田我也绝不会放过他。我的东西一辈子都是我的,别人,不许动。”我眯起眼睛。这句话算是我的一贯准则。
“有谁能例外吗?”
“有。不过不是你,你也不认识。”不知道若素怎么样了……我的心情有点低落。对我而言,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就是唯一的例外。
“那人还真是好命。”谭珞说着说着,不禁轻轻一笑。
“笑什么?”
“本来我是担心王爷你意志消沉,没想到王爷居然神采奕奕得很。看来我是白来一趟。”
“错,你没有白来,不过来得晚了点。”一旦我从失落中恢复过来,想要打击我,可就是难上加难了。所以,要当我的敌人,最需要学的,就是把握时机。
“是啊,刚才王爷很失落呢,不过事实证明了,坏蛋活千年,王爷这样的人就是打不死的蟑螂!”
“唐果,你刚才在外面偷看?”我不悦地看着从窗户外面跳进来的人。是不是但凡和“武”字沾上边的人的通病?有门不走走窗户,有窗不走走屋顶。
“错,不是偷听,是光明正大的听。”唐果大大咧咧的坐在桌子上,把手中的坛子碰得一声丢到了我手里。
“酒?”还没等我发言,谭珞先不乐意了,一把把酒坛子抄走。
“喂喂,这可不是给你的!”唐果不甘示弱的上去抢。
“不行!朝廷命官执行公务不得饮酒!”谭珞一板一眼的顶了一句。
“渊渊又不算官!”唐果不甘心的嘟着嘴巴。渊渊?他从哪儿想出来了这么肉麻的称呼?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想要吵死人吗?”终于有个走门的人进来了,不过使用踹的。斯寞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门口,后面跟着明显搞不清状况的叶青霄。
“‘死’神医你给我闭嘴!”俗话说猫鼬和眼镜蛇势不两立,那么下毒的唐门中人和解毒的神医门人应该也属于不两立的范围。总之唐果见了斯寞就好像眼镜蛇见了猫鼬,病毒见了抗生素。
“你说什么?除了下毒之外一无是处的唐门败类!”
“两位,君子不应作此种有辱斯文之事……”
“别管那两个比泼妇还泼妇的家伙!”
“谭珞,别以为渊渊在我不敢扁你!”
“泼妇?你把眼睛放亮点,我这种温文尔雅又兼气质非凡的翩翩君子还能去哪儿找?”
“我说……”
“嗯?”
“都给我出去!”
本应寂静的夜,很热闹……
20。踏悲而去
第二天,我头痛欲裂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昨天晚上轰轰烈烈的一场闹剧一直影响到现在。
昨晚,唐果和斯寞两个从家世到师承再到性格都水火不容的麻烦相看不顺眼,一言不合大动肝火。谭珞夹在里面想要劝架却被两人的暗器银针激怒了,干脆出去拎了柄剑进来开始一起乒乒乓乓大乱斗,一时间银针暗器剑光横飞,可怜的房子壮烈的塌了。百劝不听,我自暴自弃的拿了酒坛子过来和同样哭笑不得的叶青霄对月饮酒,然后一直玩到他们打累了我们喝完了为止……这样我第二天还能神采奕奕才叫有鬼!
“王爷?”谭珞的声音有点心虚。昨天晚上借着酒劲我很是发了一通火,结果就是又拆了一间房。这间房比较特殊,是沧源的县衙大堂……总之昨晚那么一闹我看全沧源县都要知道摄政王戚寒渊脑子有问题了。
“昨天晚上玩得怎么样?”
“王爷……”看都不用看我就知道谭珞在脸红。平时冷静的和什么似的人难得疯狂一次的结果就是让我拿来当笑柄。
“好了,不玩了。告诉那几个浑小子,我们要走了。”我按着太阳穴揉了揉。说是宿醉带来的头痛不如说是生气带来的,那一点酒我还不放在心上。
“是。”谭珞应了一声,还没退出去,门外就冲进来一个人。
“渊渊?醒了没?”唐果大呼小叫的声音就算我没醒也要给他吵醒。
“唐少爷,你是不是想被本王丢出门去?闭上你可爱的嘴巴!”
“不是啦,我们是不是今天就要走了?”唐果被我一吼立刻小声了许多,不过听他的语气巴不得早走。
“是,怎么了?”
“那我就不用看那张惹人厌的死神医脸了!”唐果用鼻子哼了一声,看来他对斯寞的讨厌已经开始登峰造极了。
“真不好意思,要劳烦您看我的脸。”讽刺与嘲弄混杂,斯寞施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毫不避嫌的坐在我的床上翘高二郎腿,“喂,惊龙王,你们是不是要去京城?”
“事情办完,王爷自然要回京复命。”叶青霄居然也来凑热闹,不过他比我的样子好多了。最起码我现在还是衣冠不整,他却已经整装待发了。
“那正好,捎我一程。”斯寞大咧咧的决定自己的行程。
“死神医,你凑什么热闹!”唐果第一个跳脚。
“凑什么热闹?就凑这个热闹!怎么了?好像有说话权的人不是你啊。”
“你……”
“丑话说在前头。一起走可以,路上敢给我出什么岔子,本王一个也不轻饶。”再吵下去我就该头大了。气哼哼的撂下一句威胁的话,我站起身来把衣服往身上套。
洗漱完毕用餐完毕,邱兴来拜见了。
“王爷这是要走?”看我们各自收拾行囊的样子,邱兴问道。
“不走还能住在你这儿?你不怕那两瘟神给你拆了整个县衙?”我浅笑了一声调侃道。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再让斯寞和唐果呆在一块会不会发生什么过激的化学反应。到时候我没事,整个沧源的百姓八成会受不了这份刺激提早升天。
“王爷拆了下官的县衙是下官的荣幸。王爷真的不再多住几天?”
“我说邱大人,你最好想想清楚。我们一行人再住下去,就算你的县衙不被拆完,还要供吃供住呢。我的食单你供得起?”当我看到我的一日例行饮食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当大官需要那么发达的肠胃,罗列在食单上的林林总总几百种菜肴,一道一道上就算每道只吃一口也能把我们轮流撑着。好在我一向吃惯了简单的饭菜,免了这道工序,不然就算沧源有钱,找遍十里八乡也找不出一个能做完的大厨。
“这个不是问题啊,王爷您还是留下来吧。”邱兴满脸的汗水,一味的挽留样子不像是单纯的客套。
“邱大人莫非有什么不能容在下离去的理由?”叶青霄也觉出了不对劲的味儿,两道细眉拧了起来。他不像我还算无牵无挂,就算在这儿他还是担心自己的老师能不能稳住朝纲。
“不是,不是……”
“那本王告辞了。”他不说,我乐得当傻子。几步跨出县衙大门,却被触目所及的景色惊得呆在了那儿。
湖广一带,应该,是不下雪的啊……
那为什么,我触目所及的是一片白?
白色的招魂蟠,从县衙,一直蔓延到大街上。地上洒了厚厚的一层纸钱,耳边所闻的,是不知用什么乐器吹奏出来的哀乐。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耳边,叶青霄不可自制的骂出了声。
“送葬?他们是想要咒王爷吗?”斯寞第三个出来,看到此情此景也愣住了。
送葬?对啊,这是送葬的摆设。不过,这里即将走的人,是我啊……
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我的心情一点点沉了下去。
“大人……”邱兴的声音一直在打颤。
“地方风俗,活送葬!一般来说,只有对仇人,才会做出这种事情。”谭珞的声音里面同样蕴含着愤怒。
“活送葬啊,不知道本王真死了之后有没有这么多人哭丧?”耳边传来细微的啜泣声让我的心情越来越差,却不想发泄出来。
罪有应得,我马上想到了这四个字。
我的一把火,烧了他们几百人,枉送了几百条性命,居然还奢望着能有人送万民伞?哼,看来这里的人倒是真直。他们知不知道,我有本事一把火把这个县烧干净?
“不知好歹!没有渊渊他们早没命了!”唐果是最生气的一个。
“无所谓……嗯,还挺有趣的!”拉开一个笑容,我回头对几个表现着不同等级的愤怒的人说。
“有趣?”
“是啊。前几天我们来,听到的是哭声。今天我们走,听到的是哀乐。觉不觉得,这样就好像本王来了一趟,却什么都没做?”我是真心地微笑,看在他们眼中不知是什么样子?
“王爷你别生气……”叶青霄误会了我的意思,想为百姓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对,这几天跟在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的辛苦,可惜有的人不领情。
“生气?没有啊。我还要感谢沧源的百姓呢。活送葬,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我微笑着,大踏步走在纸钱上,向驿站走去。耳边是哀乐伴奏,脚下是纸钱一片,气氛不错!
至于里面蕴含的意义……无所谓了。他们不懂,就不懂吧。我,只要自己认可自己就好。
21。变装
“可恶!烦死了!一路上都被人跟着!”唐果在驿站里面大发脾气。由于那次的“活送葬”,几乎所有人都不敢来找看上去没事(实际上我是真的没事啊……)的我,而是找一些其他的人来发泄。唐果这几天从天气到饮食再到驿站看大门的老大爷是个秃头有碍观瞻等等都抱怨过了,找不到发泄理由的他只能冲一路上忠心耿耿的护卫发脾气。
“同感,我还以为以摄政王的人品会常常有人来暗杀呢,怎料这一路上居然如此无聊?”因为立下了功劳,斯寞一路上都受到了礼遇,反而让这位神医处处不顺心。
“喂喂,神医大人,摄政王好像和您无仇无怨,怎么一开口就是咒人家?”叶青霄充当着惯例的约束者的工作。唐果和斯寞都算是江湖中人,一贯不把朝廷放在心上,对我更是没大没小惯了。但是自小受“忠君爱国”思想教育的叶青霄对礼教的重视简直到了让人头疼的地步,每次唐果和斯寞口出忤逆之言都是他负责劝谏。
那边说得如火如荼,我不理,趴在窗户上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