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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等着，并不打算插话。
事实真如她所说，我似乎从来就没有察觉过自己的改变。
那么多年，周围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我在城市与城市之间辗转着，从未停留过长到能够让人爱上一个地方的时间。我不明白连梓所说的改变是指什么，岁月过后稳定下来的心性，还是被世事渐渐磨圆的棱角。
“但是，改变你的，不是我。”她好像最后决定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想改变我？”我疑惑，转头看着她。
“一直试图，”她点头，仍然看着湖面，“从我们认识开始。”
那么久了？
“我知道你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她笑，不看我，“初二，报到第一天，你斜靠在学校门口的墙边，叼着烟，一副坏孩子的模样。当时觉得，不过是一个不良少年罢了，可是，后来走过你身边的时候，看到你的眼睛，竟然那么纯净。”
“又是眼睛……”我咕哝道，狠狠吸一口烟。
【时一，要么你是白痴，要么就太纯净，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年纪的孩子，这么清澈的眼睛】
说我傻是不是？
“后来我知道你家里的事情……”她突然停住了，改换了口气，“才知道原来你承受着那么多的痛苦。”
痛苦。
【要么被磨圆，要么被劈出更多的棱角。我觉得，你是后者】
黎耀的微笑清晰的浮现，语气那么肯定，让我难以怀疑。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我问，嘴角挂着跟眼前的讨论完全不相干的笑容。
“一般人早就自暴自弃了，可是你没有啊。”她有点倔强的说，对我的笑容很是不满意。
自暴自弃？那还不叫自暴自弃？我初中时候已经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不良少年了好吧？如果不是寄养家庭的阿姨对我很好，我都无法想象今天能够坐在这儿，清凉的黄昏里，悠悠闲闲的抽着烟，毫不担心明天我会在哪里。
“我还是喜欢你。”
我转过头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丝毫没有躲避，直直的跟我对视着。那种坚定让我陡然而生一种愧疚感，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拒绝丝毫没有了底气。
手上传来的疼痛让我暂时逃避开与她的对峙，回过头来把烟头踩灭，然后捡起来，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去。
学校里的大钟上明明确确的显示着六点半，阳光也只剩了几缕金黄色，零零散散的挂在仍未被挤满的树梢。
我拍拍衣服：“我们回去吧，该去自习了，黎耀给我占了座位，去晚了不太好。”
她盯着我足足有十秒钟，然后垂下视线，缓缓地点点头。
我从书包侧兜里摸出一片口香糖，塞进嘴里嚼着，一边盘算着要不要回寝室换个衣服。还好抽烟的时候在户外，衣服上并未沾太多烟味。
不过就黎耀的鼻子，肯定能够嗅出来吧？
“沈一默很讨厌你抽烟吗？”她看着我手里的口香糖纸，一脸好奇的问。
“他说我抽烟的时候像是颓废大叔。”我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敢让他们知道你抽烟？”她又问，好奇心仍未被满足。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黎耀不喜欢吧？
可是，他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讨厌有人抽烟，而且根本都不知道我抽烟（——假设小默没有出卖我的话，我相信他不会）。
那是为什么呢？
【茧·时一特别篇】那个女孩 三
更新时间：2012…4…10 15：00：38 字数：2147
“电子实习？”我知道我的眼睛快瞪出来了，可是这个名词让我彻彻底底的摸不着头脑。
“就是，电子实习呗。”小默晚上加餐，正在大嚼楼下买来的山寨汉堡，用他自己的话说，那个汉堡卖的比麦当劳的好吃不知多少倍。
“跟没说一样。”我撇嘴，那本书坐下来看。
篮球不在，林晗和韩肃两个似乎是去打球了，寝室难得清静下来，黎耀搬了个画架，站在我们窗口，画那棵他已经画了不止上百次的树。
隔壁传来极其响亮的笑声，我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
“苏宁好像在策划什么活动，把林雨晴叫过来了，估计在逗她开心吧。”小默刚刚似乎被肉噎到了，滚下床喝口水，然后跟我解释。
“真稀奇，她竟然没过来找你。”我撇嘴，看着他被憋红的脸，调侃到。
“因为之前拜托过黎耀，就说我去导员那里当小工了，”小默笑了一下，得意的样子，“尹苏宁呢，又巴不得我不在，所以问题就那么解决啦。”
“沈一默！”我突然大声的喊道。
他吓了一跳，连忙屏息，细细听着隔壁的声音，没有什么反应，这寝室虽然隔音效果不太好，但是我自认自己的声音还没有那么强的穿透力。
“你想我死了是不是？”他翻翻白眼，爬回床上去。
竟然都不反击，无趣的孩子。
真没意思。
“下两周不上课，进行电子实习，内容的话嘛，蒋延雨透露说，是做收音机。”黎耀手里不停，勾勒着线条。
“收音机？自己做？”
“哎呀，虽然你智商不够，不过不用担心，听说很简单的啦。”小默笑着，仍然不忘记损我。
我翻翻白眼，不打算和他一般见识。手机响了，拿起来，是连梓。
我硬着头皮按下接听键，小默在旁边坏笑着挤眉弄眼：“喂，我是时一。”
“外面阳光好好啊，我刚好散步到启真湖旁边，风好清啊……”
“我感冒了，在床上躺着，不能吹风。”我说，然后咳嗽两声。
小默似笑非笑，眯着眼睛看着我，幸灾乐祸的样子。
“啊，吃药没有，没去医院看看吗？”
“医生给了药，刚吃过，现在在睡觉。”我继续说，硬着头皮，这次黎耀都停下笔，转过头来看着我了。我一阵窘迫，只想快点结束通话。
“好的，你好好休息，挂电话吧。”她很温柔的说，然后等着我挂电话。
无奈，我按下红键挂机。抬头，那两个人看着我，然后互相交换着目光。
“什么？”我一阵懊恼，把电话关了机扔在床上。
“一直都没问你，你跟那个连梓，到底怎么回事，”小默慢吞吞地说，腿晃来晃去很是惬意，黎耀没有表示过多的关心，转过头去，继续盯着画纸，手却停下来了，“明摆着‘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人家姑娘也不错，你打算就这样耗下去吗？”
“初中时候做了两年同学。”我摇摇头，看着手里的书的封面，一棵树，在夕阳和草原的背景里，有些孤单地站着。这本书是黎耀借给我的，书的作者署名“黎仕扬”，该是黎耀的某位亲人吧。
“继续说。”
“她说她对我一见钟情，然后……”
“倒追？”
我点点头。
“你后来答应了。”
我点点头。
“因为动心了？”小默若有所思，分析道。
黎耀的手又开始动了。
“后来她给我写了一封很长的信……”我回忆着故事开始的时候，“写的很动人，然后……”
“你就怜香惜玉了，”他接过话去，点着头叹道，“太狗血了，后来呢？”
“后来我爸入狱了，我妈受不了压力，带我到了另一个城市，虽然他们两个离婚已经很久，可是各种流言蜚语还是让她很累。”我继续回想着，那个女孩细瘦的脖颈露在衬衣的外面，小小的身子在冷冷的雨里瑟瑟发抖着，让我忍不住拥了一下。
那天她哭着，在我的外套下抹着眼泪：“你爸做的事情跟你无关，我不相信你是坏人，我等你，一定要记得我。”我没点头也没摇头，我更在意喜欢她的那几个男生所说的：强奸犯的儿子，你怎么配得上她。
然后我轻轻地推开她，转身跨上长途客车。
后来妈妈说，她顶着我的外套，在雨里站了好久。
之后的生活，就是不停的在城市与城市，学校与学校之间辗转。每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都很短，身边的人脸都还没记下，就又换了一批。
高二下学期，妈妈又结婚了，我寄住在妈妈的一个远亲表姐家里，她和她的丈夫都是善良又本分的人，对我很好。到他们家的时候，我还是染着黄头发，叼着烟卷，戴着耳钉的不良少年。然后她告诉我说：那么帅的男孩子，该好好的修整一下才好。
我就那么乖乖的，被她拉着去理发店，去服装店，然后把耳钉摘下来，扔的远远的。
然后时一脱胎换骨，在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生。
直到高中毕业，暑假里再回出生的那所小城去看，才知道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离开很远。
“现在，你想怎么办？”小默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他一脸的冷静，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摇头，把书放下，“本来以为她就那么把我忘了，谁知道她一直还记得。”
“如果你没办法拒绝的话，不如就那么答应吧，这样拖着下去，也不是办法。”黎耀突然插话，我吓了一跳。
“要么就好好想想怎么拒绝吧，”小默点点头，“我不觉得勉强你自己是件好事，所以我建议你考虑一下认真地，彻底的拒绝她。”
“那个，有点难啊。”我叹口气。
要是能做到的话，我早就成功了吧。
“那就去找个喜欢她的人追她，说不定她回心转意，明白你实在不值得她苦等了呢。”听着像是笑话，可是小默的表情正经的很，我知道他有认真考虑。
“那样的话不是对连梓太不太公平了吗？”黎耀幽幽的说，声音极其怨叹。
“这种事情，本来就该你情我愿才行。”小默回复，然后翻身，看着天花板，开始出神。
看他们两个突然开始纠结的表情，恐怕都是有故事的人啊，这样说来，其实我的事情最简单了。
要么接受，要么拒绝，哪里还有别的选择呢。
【茧·时一特别篇】那个女孩 四
更新时间：2012…4…11 17：09：48 字数：2344
电子实习果然是做收音机，位于学校西北角的实训大楼里面各种冷清。
周一的一大早，小默把我们集体从被窝里拎出来，叫到实训大楼下面去集合。
“第一天事情比较多，大家抓紧时间。”
蒋延雨揉着眼睛站在他后面，耳朵红红的，好像刚刚被拧过了，看小默神清气爽的样子，分明是欺负人的那个。
我打个哈欠，半靠在黎耀肩上眯着眼睛，他一动不动，稳稳地站着。
几个老师从里面走出来，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名单，看样子是来认领学生的。我眯着眼睛，在心里祈祷着千万别是个凶神恶煞的老师。
偏偏就是。
“站好，都成年人了，这像什么样子！”一位大妈站在我的面前，面色冰冷的吼着，我给她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醒了。
旁边一阵哄笑。
“排好队，安安静静的进去，你们在电子实习A教室，动作快。”她冲着哄笑的人又是一声。
我乖乖的站好，不敢造次。
“老师，我是这个班的负责人，请问实习手册去哪儿领？”小默笑眯眯的，彬彬有礼。
“啊，三楼的教师办公室，让这个老师带你去。”大妈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微笑，指指旁边一位年轻的老师。
小默道过谢以后，跟那位老师走了。
果然是老少通吃的美男子。我小声感叹到，黎耀无声的笑着。
我们跟微二班的人分开了，跟教育实验学院的一个班在一起。一个教室分成两半，界限分明。
老师的态度也很分明，第一天注意事项讲完，手册发完，焊板发完之后，那口气就分分明明的表示了对我们的不满。
纪律不如人家好，走的时候没摆好凳子，素质不如人家高。
这些是她对小默抱怨的，我和黎耀站在外面，听着那些训斥，面面相觑。
“时一，一起吃饭吧？”连梓刚刚不知道在收拾什么，这会儿才出来，看到等在门前的我和黎耀，脸上马上绽开了笑容。
黎耀推我一把：“你们先走吧，我等小默出来一起吃。”
我无奈，跟着连梓走开。
“你故意的是不是？”第二天，我问，坐在教学西楼C座一个楼梯的台阶上。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楼梯，在二楼教室的尽头，这里一般没有课，也没有人经过——楼梯向下通向阅览室，那道门被封死了——所以特别的清净，起得早的时候，我们两个都会来这里读英语。小默没有早读的习惯，所以一般是在教室里继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