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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崎慎吾不解地瞪视着系女,系女的眼中毫不隐瞒地射出怨恨的目光。
“社长,金田一先生……”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金田一先生也问这个问题,就是辰人为什么会这么怕静马。可是……”
系女用她颤抖的手指,面露憎恶地指着马车上的古馆辰人说:
“在辰人还活着时,我还不敢说,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想在场的天坊先生和柳町先生也都知道这些事情,辰人曾经调戏过加奈子,虽然加奈子是他的继母,可是他居然想强奸加奈子。”
“但是他失败了,因而怀恨在心,开始对加奈子恶言相向,并且在一人伯爵的耳边说些毫无根据的谎言来中伤加奈子。他说加奈子跟静马之间关系暖昧……要不是因为这个家伙的卑鄙行径,一人伯爵也不会被嫉妒弄昏头而乱来了。”
“天坊先生!”
筱崎慎吾的声音中充满了无法压抑的愤怒。
“刚才阿系说的话全是真的吗?”
天坊邦武抚弄着他的八字胡说:“这……刚才阿系说辰人调戏加奈子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但是加奈子跟静马两人之间的关系暖昧这件事情,倒是有很多亲戚在谈论。可是……”
“可是什么?”
筱崎慎吾的口气中明显地带着责难。
“啊!这……”
天坊邦武笨拙地干咳了一声说:
“这件事情起因于吃醋……也就是说,辰人在吃加奈子的醋。”
“吃醋?”
金田一耕助的声音不由得严厉起来。
“事实上是辰人自己在那里自寻烦恼,他怕一人伯爵太过宠爱加奈子,假如加奈子生下小孩的话,就会把一人伯爵对辰人的宠爱都剥夺掉,连带的财产也会被抢走。”
“这事在当时是公开的秘密。”
在一旁插嘴的是柳町善卫。这个男人与其说是音乐家,倒不如说是哲学家更为恰当,他的态度与口气都很冷静。
“对了,你对当时的古馆先生应该也很了解吧?”
金田一耕助转过头来看着柳町善卫。
“我在旧制高等学校读书时,比古馆先生低两个年级,自从姊姊嫁给古馆先生的父亲之后,他每次都乱叫我的名字,哈哈!因为姊姊的缘故,我们家长久以来一直接受古馆先生父亲在经济上的资助,所以他这样欺负我,我也没办法说什么,不过,我还真是怕他。”
柳町善卫很不自在地讪笑着,他的声音中隐隐含着一种痛苦、轻视的口气。
“柳町先生,你了解我妻子少女时代的事情吗?”
筱崎慎吾恢复了冷静,换了话题,并平稳地问道。
“当然了,我们在同一间旧制高等学校读书,况且她又长得那么美丽。
“对了,柳町先生。”
天坊邦武带着不怀好意的表情说:“倭文子……她本来应该是嫁给你的,不是吗?”
柳町善卫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
“天坊先生,别讲这种无聊事了,谁会嫁给我们这种穷苦人家。”
“说的也是,与其嫁给贫穷人家,还不如嫁给有钱的人好,啊哈哈!”
金田一耕助很注意筱崎慎吾的一举一动。他们目前所谈论的对象是筱崎慎吾的妻子,而且都是不好的评语,可是他听了连眉头也不皱一下,这实在很令人佩服他的自制力。
筱崎慎吾瞪着马车上古馆辰人的尸体好一会儿,然后回头对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古馆先生的左手怎么了?他的左袖口好像轻飘飘的。”
金田一听后,微笑着低下头。
“你终于说到重点了,我刚才一直在等人讲这句话,这件事有点……”
就在这时候,接到报告的警察们表情严肃地进入仓库,金田一耕助便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二
负责调查这件案子的是田原警官,他也认识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曾经在静冈县的月琴岛发生的案子中有非常出色的表现,因此在静冈县的警界很有名。
“这真是太荣幸了,可以跟金田一先生一起办案,真是无上的光荣。”
筱崎慎吾在为大家介绍的时候,田原警官露出白色的牙齿笑着说。
田原警官人挺年轻的,白皙、温和的脸上戴着一副没有镜框的眼镜,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温和的人。但是很不协调的是,他那一米六左右的矮短身材,却拥有一副壮硕的身躯,充满强悍之气。
田原警官还以非常谦卑的态度补上这一句:“金田一先生,详细情况我们还不知道,看来这个案子很难缠,还请您多多帮忙。”
因此,金田一便跟田原警官留在现场调查。
“筱崎先生,等一下田原警官会要求你们做笔录,请各位先暂时离开这里。大致情况我会告诉田原警官。”
金田一转向筱崎慎吾,很有礼貌地说道。
“金田一先生,一切就拜托你了。”
于是筱崎慎吾牵着系女,和天坊邦武、柳町善卫等人一起离开仓库,警方也立刻展开调查工作。
首先,警方先从各个角度拍下现场原状,以及马车上面的尸体,在拍摄时,田原警官不时发出叹息声。
“果然是件奇特的案子,金田一先生,从被害人受伤的后脑和颈部来看。他是被勒死的,可是,尸体怎么会坐在马车上?”
这位田原警官似乎太饶舌了一点。不过也难怪,因为这件案子的奇妙之处实在太多了,不只是金田一耕助觉得棘手,刚才一起在仓库目击尸体的另外九位男女一定都有同感。
假设古馆辰人是在马车上被杀害的话,那么不管凶手是谁,或是用哪种凶器,在撞击的那一刹那,古馆辰人的身体就会倒下来,不可能维持坐在马车上的姿势。
古馆辰人后脑上的这一击,是否就是他的致命伤还有待查证。但从他的咽喉到颈部,有明显的黑色绳索环绕的痕迹。
很有可能是凶手先在古馆辰人的后脑用力一击,古馆辰人因为这个猛烈的击打而昏厥,凶手害怕他会再醒过来,因此便一不做、二不休,再用某种绳索勒死古馆辰人。
不管怎么说,古馆辰人应该不是在马车上被杀死的。马车并非第一现场,他可能是在别的地方被杀死,然后再搬来这里。
这么说来,这座仓库倒是有很多可以拿来勒死古馆辰人的绳索,凶手是在杀死他之后,才把他搬上马车的,这其中也许含有什么深远的意义,或者又是杀人计划中的一部分。
还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古馆辰人的服装。像他这么一个容貌俊美且爱打扮的公子哥儿,此刻身上却穿着一件很粗糙、样式老旧的黑色西装,里面还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装背心……
像古馆辰人这种贵族公子,根本不可能穿出这种服装来,而且,他的左手还用皮带紧紧地绑在穿着西装背心的身体上。
古馆辰人被杀以前穿成这副模样,到底是在干什么?
马车周围有很多警察忙碌着,法医也在等待现场拍照、采指纹的工作结束后,接着验尸。
田原警官精力旺盛地到处走动,不断下达指示,最后回到金田一耕助身边。
“金田一先生,名琅庄在昭和初期曾发生过一宗惨案,你听说了吗?”
“田原警官知道这件事情?”
“是的,我来这里任职之后,听到不少传言,还有一些不实的谣言。”
“例如什么?”
“那件惨案里面有个重要的关系人尾形静马,你知道吗?”
“我听说了。他的左手被砍断,从此行踪不明。”
“是的,大家传说那个男人常常像幽灵般地在名琅庄附近出现,这附近有很多人目击过那个没有左手的男子,眼神哀怨地在名琅庄附近的树林里徘徊。众多目击者之中,有城里的牙科医生、国中老师等等,都是高级知识分子。”
金田一耕助沉思了一下说:“田原警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最近发生的吗?”
“没有特定的什么时候,自从那宗惨案发生之后到现在,时常有人看到那名独臂男子出现。现在有两派说法互相对立着,一派是很单纯的幽灵说,另一派则是……”
田原警官突然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这里不是有个叫系女的老婆婆吗?”
“是的。”
“听说那个老婆婆很疼爱尾形静马,而且她最熟悉名琅庄内的所有地道、机关,因此大家传说独臂男子尾形静马现在还藏在名琅庄内,只是有时候因为太无聊了,才跑出来散心。”
“这种说法倒不是没有可能。有人近距离确认过那个独臂男子是谁吗?”
“这倒是没有。大家都找一堆借口辩解,例如:那个男人身手敏捷啦,或是说他有魔性,常人无法接近他……等等,还有人说不只是名琅庄内部,甚至连这周围一带都有秘密地道。总而言之,大家都不敢靠近去确认那名男子究竟是人还是幽灵。”
金田一耕助沉默不语,似乎在专心思考田原警官的这一席话。
“田原警官,谢谢你告诉我这么有趣的事情,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跟这次的案子有关系。”
“是吗?我也有这种感觉。在马车上的尸体,确实是名琅庄的前任主人古馆辰人,但是,你觉不觉得他的左手怪怪的?”
“你认不认识古馆先生?”
“当然认识,因为我是负责这个区域的警官。”
“啊!我太失礼了。”
“没关系,我没有要逞威风的意思,不过,战争结束后第二年我就来这里任职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我管辖区所发生的案子中身份、地位最特殊的人物,当年那宗惨案一直到现在还留下很多疑点,我自己也做了很多推测。”
“那么你是否也认识刚才在这里的那位秃头老人,以及穿扁领衬衫的那个人?”
“那个秃头男子我认识啦!他是被害人的亲舅舅——前子爵天坊邦武先生,而那个穿扁领衬衫的……”
“他是名琅庄当年那宗惨案主角一人伯爵之妻加奈子的亲弟弟——柳町善卫。”
金田一耕助简略提了一下关于柳町善卫的个人资料,田原警官马上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吹了声口哨说:
“敌友同舟吗?难道这些人会碰在一起。”
听田原警官的语气,他似乎也很清楚古馆家亲友的人际状况,这样的话,金田一耕助可以省下一番解释的功夫。
这时候,现场拍照以及采指纹的工作结束了,开始要把尸体从马车上移下来,正在等待验尸的森本发出奇怪的惊呼声。
古馆辰人的左手用条皮带反绑在身体上,因此,从他肩膀处往下看,那只左手好像不见了。
在当地担任警察职务很久的井川老刑警眼睛发亮地说:“这么说来,出现在名琅庄的独臂幽灵,就是古馆先生本人了?”
“金田一先生,你的看法如何?”
“这个嘛,……我觉得古馆先生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对名琅庄不利的事情。”
“那么他为什么要伪装成独臂男子?森本医生,难道是他被杀死之后,凶手把他绑成这样的?”
“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喂,田原,我可以把这只手解下来吗?”
“啊!等一下,我先拍张照片。”
待田原警官拍下古馆辰人绑着左手臂的局部照片后,森本医生开始解开绑住左手的皮带,进行验尸工作。
“森本医生。”
金田一耕助在一旁毕恭毕敬地询问:“现在可能还不是谈这件事情的时候,不过我还是想先请问一下,夺走被害人性命的是后脑的伤口还是咽喉部位的勒痕?”
森本医生可算是老资格的法医,他也认识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像你这么经验丰富的人,应该看出死因为何。知道了吧!尸体脸上的淤血显示并不是击毙,而是勒毙,当然,更正确的资料要等解剖后才能向你报告。”
“谢谢,那么凶手是在重击被害人后脑,致使他昏迷后,才用绳索勒死他的?”
“从医学理论上来看,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既然已经打昏被害人,继续打死他就好了,何必要将他弄昏后才勒死,然后又把尸体搬上马车?”
井川在一旁说。
“喂、喂,井川大哥,这些事情我哪会知道?等你抓到凶手后,再去问凶手吧!我只要写完验尸报告,我的任务就结束了。我会在报告书上说不是击毙的,所以,你还是去找击打被害人的凶器吧!”
“笨蛋,谁要你多管闲事啊!凶器我已经收在这里了。”
忙于验尸的森本医生听到井川老刑警的恶言相向,不禁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井川老刑警用两只手指掂着一支粗大手杖的尾端,在大家眼前一晃。
“大叔,你在哪里找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