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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人大喝一声道:“兹事体大,凤公子你虽身份不凡,亦不可信口开河,请问有何凭证。”开口的,乃是江湖之人行天。
云凤源断然道:“当今天子,便在此处,何须他物为凭。”
一时满堂愕然,云凤源已是快步下阶,对着云凤弦大礼拜倒:“吾皇万岁。”
空气好像在这一瞬间凝滞了,所有人的呼吸,似已停顿。
云凤弦的沉默只是短短一瞬,但在所有人感觉中,却似已历千万年。
云凤弦站起身,伸手把云凤源扶起,眼神深深望进他的眸中,徐徐道:“大哥,难为你如此苦心。”
云凤源肃然道:“但能为君分忧,为国尽忠。臣微薄绵力,何足挂齿。”
云凤弦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大哥的忠心,我早就”
一阵狂笑,忽然打断了满堂沉凝的气氛,一个着粗布衣衫,身形异常高大的魁梧汉子,指着云凤弦狂笑起来:“凤公子,你不是以为,随便找个人来,就可以冒充当今皇帝吧!”这一番话问出来,倒也没有人敢无视他。
云凤源淡淡道:“第一,凭我的身份,岂有认不出自己兄弟的道理。第二”云凤晴忽然自袖中亮出一方金印,往身旁桌上一放。冷冷道:“越先生,你是官宦世家,一门出过三位侍郎、一位尚书,还有基先生,你在朝为官多年,这方金印,你可识得?”
越胡和基准相望一眼,排众而出。
越胡伸手取过金印,二人细看一眼,已是脸上变色,对着云凤晴双双拜倒:“参见亲王殿下。”
云凤晴脸上似笑非笑,悠悠道:“二位,此印可有假?”
二人垂首无语。
云凤晴徐徐捧印,目光扫视四方:“诸位将军可要上来查视,这山海湖城内世家名士众多,想来也识得此印,是否亦要过来查看一番,才可论断。”
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越胡领先施礼下拜:“参见王爷。”
云凤晴傲然而立:“就凭我以当朝诚王的身份为证,就凭我大哥,为先皇之子,当今君主兄长的身份为证,诸位复有何疑?”
一时堂内寂寂无声。
云凤源牵着云凤弦的手,徐徐走到正中央:“当今奸佞弄权,朝纲混乱,陛下蒙奇耻大辱,为避奸贼杀戮毒手,而易名逃离京城。我二弟当今亲王,忠心护主,同行追随。他们来到山海湖城正为与我会和,相机合力,同除逆贼。凡风灵国的臣民,岂能坐视国后受辱,主君遭难。诸位是热血志士,必不致袖手旁观。”
基准疑声道:“以凤公子于亲王殿下为证,想来是不会有假,只是此事过于重大,若无玉玺,只怕”
奸贼专权,玉玺自立朝以来,就在摄政王府保管,哪容得陛下沾上一指云凤源面现愤然之色:“不过,我有更好的证据,来人,请皇后娘娘”
话音未落,云凤弦已是猛然一震,一颗心猛地一跳,几乎跳出咽喉。
却见内堂之中,小丫鬟如意小心的扶出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真是多日不见的古奕霖。
他容色依旧,只是眉目之间,大见憔悴,修长的身躯虚软无力依在如意身上,倒似连自己站立,都要依靠如意的支援。这般楚楚佳人,一入内堂,便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可是他的眼睛,却只看一看,唯看一人。
云凤弦哪里还站得住,快步向他跑去,在众人面前不好抱他,只得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张张嘴,想要唤她的名字,竟然发不出声音,只是眼睛忽然热了起来。
古奕霖的眸子,眨也不眨的深深凝望她,四目相对,万丈红尘,生死险局,都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云凤源的声音遥不可及的响起来:“皇上的玉玺为权臣所控,但是皇后的金印,却一直由皇后娘娘贴身保管,从不离身”
说话间如意已快步上前,双手捧出一方金光灿然的小印。
云凤源端然正色,恭敬的接印在手,目光扫视众人:“哪位要上来查验。”
论到验印,自然还是只有出身官宦之家的越胡,以及做过两朝老臣的基准有这个资格。
两个人的神色都异常沉重,深知这一句之评断,影响会有多么大。两人轮流拿着金印看了又看,最终默默无语的双手交还给云凤源。
云凤源笑意浅浅:“请问二位,这可是皇后的凤印。”
基准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才道:“确是凤印无疑。”
云凤源面带笑意,扫视众人,徐徐道:“各位也都知道,这位凤翔夫人是谁的妻子。”
一片默然,没有人回答他,但答案已是无可置疑。
当今皇后的丈夫,还能是第二个人吗?
基准忽的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在云凤弦面前,连连叩首,待抬起头来时,已是老泪纵横:“老臣辞官之时,陛下人在深宫,不得一见,至今已有五载,臣日日思念陛下,不想今生,竟有再睹天颜之时。”
他说的声音哽咽,花白的胡子都颤个不停,看似十分动情。
云凤弦却生起极度古怪的感觉。。。
云凤源眼中亦有泪光闪动,拂衣也对云凤弦拜倒:“陛下。”
云凤晴略一迟疑,望向云凤弦的目光微带讥诮,不过终究没有说什么,也拜了下去。
李成托着宣相权立起,踏前数步,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陛下万岁。”也屈膝拜倒。
宣相权脉门被他拉着,受他真气所制,竟是身不由己的也拜倒下来。
他们这陆续一拜,其他人都坐不住了。
先是堂内的仆人们纷纷下跪,手忙脚乱的磕头,皇上、万岁、陛下,叫得乱纷纷。
后是几位将军互相看看,终究屈膝拜倒。
这样其他人也没有办法干站着不动,虽是神色各异,终是前前后后跪了下来。
其中有动作干净利落,万岁之声,叫得又响又亮,表情赤诚坚定,怎么看怎么像赤胆忠心热血义士的人。
也有动作迟疑,表情沉郁,眉峰微锁,却又无可奈何之人。
云凤弦微微皱眉,却也不说话,只是握紧古奕霖的手,脸上神色深沉的看不出悲喜,几乎不像是大家所熟悉的那个叫做云凤弦的人了。云凤弦沉默不语,云凤源却已大声道:“陛下万金之躯既在,我等必当竭尽心力,今日之会,愿做歃血之盟,无论生死祸福,不离不弃。来人,拿酒来”他话犹未落,已有侍从双手捧上一大碗酒。
云凤源挺身站起,把食指放在唇间用力一咬,立时流出鲜血。他滴血入碗,复又捧着整整一碗酒,一饮而尽,再抬起头时,因着酒气,脸色已是微带潮红,猛力把酒碗往地下一摔,清洗的碎裂之声,就像重重的锤子,敲击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若违此誓言,有如此碗。”他朗声立誓,目光凛然若电,环视诸人,竟如宝刀名剑,迫人生寒。
而其他侍从们也都无声的捧了大碗的酒,敬向每一个人。
这局面,已是被云凤源做得让人不得不应承了。
基准第一个抢过碗,大声道:“臣虽老朽,为国尽忠之事,岂敢后人。”第一个噬指滴血。
旁边的越胡也立即道:“我一家历受皇恩,圣意所向,纵死亦不敢辞。”
他二人一搭一唱,也跟着滴血饮酒。
李成也挺身而出,声音响亮的说:“我为朝廷命官,生死前程,自是听凭陛下旨意。”说着他抬手接过酒碗,正要破指滴血,旁边一缕劲风袭到。
李成往后一仰,总欲避过袭击,却不料那一缕强劲指风,忽而一转,撞得他手中碗一倾,整碗美酒尽洒到地上。
李成脸色一沉,对忽然出手的人低喝道:“你做什么?”
那人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师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们是在谋反,是在作乱。这些年来,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你何苦”
李成哈哈大笑:“圣上便在此地,我们是奉圣意举兵,天命所在的义师,我们要杀的,才是要谋反的奸臣。师弟,你不要糊涂了。”
山海湖城的武官、民间有名的武人、民团中的统领人物,大多是和道盟的弟子。
这两个师兄弟,也是这里掌握兵力最多的人。
虽说云凤源也想到过,事发之时,总会有人表示不同意见,不过,实在料不到,最先对峙起来的,反而是这对师兄弟。
他名叫官云,此时双拳互握,愤然道:“我知道忠君爱国,我也知道民为贵,君为轻的道理。摄政王和陛下的纠纷,那是朝廷里的事,自有百官去操心,我这等外省的小老百姓干涉不了。我不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奸臣,我只知道,这些年,百业昌盛,民众安乐。此时越国的人,举兵造乱,弄得人心惶惶,世道大乱,若为平定人心,保卫山海湖城而战,我虽粗莽,万死不辞。此时国难当头,不去平乱救国,却还要兴乱误民,此等无耻之事,我不屑为之。师兄,你也不要错了念头,将来后悔莫及。”
李成神色怫然的道:“师弟,你恁也多心,今日行事,纵有些变乱杀伐,然能除权臣,定朝纲,必能还保风灵国几十年太平安乐,于国于民,又有何损。他日论功行赏,爵禄之封,岂会轻慢,纵你不图富贵,那凌烟刻像,青史留名,又岂是民间草莽所能得。何况陛下在此,我等奉旨听命,天经地义,又有何错之有。”
官云咬咬牙,忽的望向尘右灯:“师父,你就看师兄他这般”
尘右灯面沉似水,漠然打断他的话,“为国家安定,百姓安乐,更是非诛杀怀有逆谋的叛臣不可,我等虽是武人,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怎可独善其身。”
官云面色惨然,目光扫向四周,“好,这里,有我多位师兄弟,有我平日往来相交的故人知友,我知友一句话,若还当我是朋友,若还念一点往日情分,若还心中对苍生百姓有一丝怜悯,就请和我站在一起,离开这个口口声声,天命圣意的鬼地方。”
短暂的寂静之后,有了一点点骚动,众人之中有人神色激动,有人悄悄挪动身体,有人启唇欲语,也有人举步想向官云走过去。
就见其中一位身着银白色盔甲的男子,一手轻扣腰间宝剑,满身的甲胄在昏黄的烛光掩映下,银白色也变作了沉郁,“此次义举纯是为国为君尽忠,诸君不愿,尽可自行其事。不过,只为防范那权臣的探子,我调了五百精锐于门外守候,绝无强迫各位之意,诸位千万不要介意。”他这般说不要介意,谁敢不介意。
第57章 石破天惊
一时间,局面又再次凝住了。
想说话的人闭上嘴,抬起脚的人放下脚,悄悄挪动的人影也僵住了,但却没有人立刻做出表态。毕竟,不答应或者是一个死,但是答应了,就再不能抽身。此事若败,九族上下,满门亲友,都唯死而已了。
一片寂静之中,云凤源却微微一笑,轻轻咳嗽一声。
“小人虽只是鄙薄商人,但为陛下效力,纵倾尽资产,丢了性命,也是死得其所,今陛下圣意所在,万死不辞。”茶叶商人力排众而出,跪前数步,恭敬的对着云凤弦叩首三次,方才接过酒碗,滴血而饮。
在他之后,又有两个人一起冲了出来,抢着扑拜到云凤弦脚下。
“小人愿倾尽身家性命,为陛下效力。”
“陛下但请宽心,我等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诛杀逆贼,还天下一个清明安定。”
两个人说的话都慷慨激昂,眼中热泪连连的抢着把酒喝下去了。
又听得一声朗笑:“我江湖男儿,重义轻生,舍命为国,此正大丈夫当为之事,岂能落于人后。”竟是空洞洞长身而起,大步来到云凤弦面前,屈膝跪倒,高举手中美酒,一饮而尽。接着又有好几个人,也一一站出来,大声的说几句表白忠心的话,纷纷抢了酒来喝。
有了一个两个,自然就有三个四个,渐渐地,众人见大势如此,无奈之下,放弃抗拒心理,认命的喝血酒。有的人,索性破罐破摔,也抢着大表忠心,一口把酒干了。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之意,除了下跪磕头颂圣之外,还指着唯一明着站出来反对的官云破口大骂。
开始也不过是骂些乱臣贼子、无君无父的话,后来则是什么禽兽不如、狼心狗肺的字句,再后来,甚至带出些不宜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的粗口了。
官云冷笑一声,用不屑的眼神望望众人,神色一转毅然,转身向厅门走去。
先前扬言的男子眉峰一扬,英俊的眉目间煞气一闪,寒光掠起一道虹影,长剑出鞘,挡住他的前路:“官兄,你想清楚了,你真要出去?”
“与其在这里看你们这些恶心的表演,倒不如出去了清静。”官云长笑一声,眉间英气朗朗,“我倒真想见识见识你那五百名神射手,不知我胸中热血,染不染得红小人的箭镞。”
云凤弦听得胸中一股热气上涌,忍不住喝出一声:“说得好。”
他这一声好,叫得整个厅堂的人,全用怪异莫名的眼光看着他。
是啊!哪里有要胁人家帮着自己打仗的反面一号,这么大声的为正义凛然的人叫好的道理。
云凤源适时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