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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不知道你会这门外语。”霍始达举着双手边等清洁液流干边挖苦道。
“……你猜怎么着?在飞船方向有一个强烈的电波源,频率十分奇怪,不停变化,低的时候只有工频,高的时候几乎到毫米波波段了,我可怜的老健伍根本收不到。要是有台AR7000就好了……我爬到房顶用碟形多普勒雷达换下八木天线,然后搬出MMT的功放……”
“嗨!别用一大堆你们的术语吓我。后来你听到小布什和外星人的悄悄话了?”
“后来直到六点半左右电波消失,我还是什么也听不到。”
要不是手已经消过毒了,霍始达真想好好修理他一顿。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发现政府方面的电波回答,但我敢肯定那是外星人在寻找和地球人联系的方法。”沙璃用极认真的口气说,“后来被政府发现了,于是他们就转用更秘密的方式对话。哎,你别急着走啊,听我说下去……”
两人穿过一道道自动门,护士给他们戴上塑胶手套。他们到达手术室的时候,正好9点。助手们在调整体外呼吸器,病人已经地躺在那里,他看上去有点紧张,老是朝头顶上方看,好像想瞧见自己新剃的光头上那个紫色的手术记号。霍始达微笑着和他聊了几句,使他平静下来。
“好了,动手吧,孩子们。”霍始达说。然后他还不忘盯了沙璃一眼,后者立刻在嘴唇外的口罩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护士开始向病人的静脉内注入各种药物。秋山笛让病人吸入麻醉气体,不一会后病人便进入了深深的休眠。各种生命监测器嘀嘀答答的工作着,病人的脑部MRI图像整齐地排列在泛光屏上。几个实习医师略带兴奋地等待他开始动手。这一切多好啊,霍始达想。平凡的日常生活。
忽然,他听到一个美妙的旋律。
“谁把音响带进来了?”霍始达皱着眉头问。
沙璃夸张地绷着嘴唇,哼哼唧唧地摇头。其他医师和护士们对看了一眼,也摇头否认了。 “见鬼,现在它消失了。虽然它很好听,但还是会影响手术的。”霍始达在手术室里到处搜索,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物体,只好放弃。
手术正常地进行了下去。等到沙璃在病人头骨上打好第四个钻孔的时候,霍始达已经快把音乐的事忘光了。
沙璃开始用钢丝锯一点点在钻孔之间割开病人的颅骨,嘴里小声地哼着RAP。“你象个快乐的屠夫,”霍始达和他开玩笑道,“把你现在的形象描述给病人听的话,以后就再也没人敢让你动手术了。”
“啊,完美的杰作!”沙璃洋洋得意地轻轻掀开头盖骨,向众人展示手中的切面,“该你上了,老友。”
“OK。只要你别在旁边哼那个怪调子让我分心。”
“刚才你还说它好听来着。”沙璃抗议道。
“刚才?刚才那个旋律不是格里高利圣歌吗?”
“怎么可能?”沙璃拎着头骨说,“明明是吹牛老爹的新专辑!”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那个音乐再一次响了起来。
“我要向院长提抗议。这个手术室的隔音效果太差了。”霍始达开始发牢骚,“不过这倒给了我一个机会。现在是你刚才听到的那个调子么?”
“是啊。”沙璃说。
“啊哈!这明明是格里高利圣歌嘛。”
沙璃瞪着他,好象见到了外星人。“你需要休息了,老霍。一定是那些外星人把你弄得心烦意乱,以至于连美妙的RAP都分辨不出。”
“抱歉,两位。”另一个医师打断了他们,“我们还在做手术呢。”
霍始达和沙璃不好意思地停止了争论。那个医师接着说:“不过你们都需要休息了,这个明显是恩雅的音乐啊。”
“什么?!”两人齐声大喊,几乎可以把深度麻醉中的病人吵醒。
“呃──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一个护士插进来说,“我想这的的确确是小甜甜的新歌。”
手术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诡异,而就在此刻,那个音乐又象来时那样神秘失踪了。
众人面面相觑。霍始达清清喉咙,说,“行了,别管那个了。我们……还是先做手术。”
护士把柳叶刀递给他的时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霍始达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定下心来,把精神集中到工作上。
头盖骨移除后,病人的粉红色大脑整个暴露在霍始达面前。今天的手术相对而言比较简单,这是一个重度癫痫病人,手术的目的是切断他大脑左右半球之间的胼胝体。虽然根据现在的理论,药物控制和心理治疗是更被推荐的手段,但对于这个特殊病例来说,常见的方法似乎无济于事,他们只能回到截断胼胝体这一已经显得过时的手术。唯一要当心的是不要伤到脑干和延髓,但这对象霍始达这样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来说轻而易举。
他手中的刀锋接近了病人大脑外的脑膜,几乎已经可以感觉到象切黄油那样的手感。但忽然间,他看见病人的大脑颤抖了一下。
完了,真的产生错觉了,霍始达想。大脑中没有感觉神经和肌肉,怎么会动?
他收回刀,再次定定神,觉得脑门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那个护士见他的脸色更差了,关心地问:“霍医生,没事吧?”
霍始达刚要回答,突然间,格里高利圣歌的旋律以巨大的音量爆发出来。他一个踉跄,头痛得好象要炸开,差点儿顺手把刀戳进病人大脑里。各种生命监测器疯狂地转动,哔哔乱响,霍始达惊恐地发现病人的大脑象通了电的青蛙腿一样噗簌簌不停跳动。手术室里一片混乱,每个清醒的人都捂着耳朵开始呻吟起来。霍始达听见天籁般的男声唱诗班唱出了一个雄壮嘹亮的长声,所有的乐器都跟着奏响,手术室的玻璃门“啪”地震成满地碎渣。手术台边的仪器呲呲地冒出火花,他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一大锅钢水在沸腾,眼前灰暗,一片金星。护士们倒在地上痛苦地喊叫。沙璃抱着头狂乱地在手术室里四处冲撞。音乐仍然无休无止。霍始达再也忍不住,跪倒在手术台边,口中发出无意义的悲鸣。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颠来倒去地想,思维被强烈的头痛搅得不成形状。
然后他在一片混乱中听见脑电波监视器在一通疯转后拉出一个单调的音节。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病人死了。霍始达的全身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部,他听到轻微的几下“哒哒”声,还以为是耳膜附近血管充血造成的幻听,但当他勉强抬起头后,便发现病人的大脑正在颅腔里扭动。那些轻微的声音是大脑周围的小血管在一根根地断裂时发出的。
他咬牙忍受着剧烈的痛楚,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大脑象有蝴蝶破茧那样,一点点地从颅腔里挣扎出来。最后,整个大脑“啵”的一声跳了出来,下面还拖着一根长长的从脊椎腔中拉出的完整的脊髓。
幻觉,这是幻觉,霍始达告诉自己,但他接下来就看到病人的大脑漂浮在空中,缓缓向破碎的手术室门飞去。霍始达的眼前飞舞着五颜六色的光环,额头里的钢水好象开始汽化了,要把头壳涨破一样。他盯着那个大脑,直到它消失在门外,全身象在噩梦中一样几乎不能移动。
圣歌的咏唱越来越狂烈。一声长长的撕心裂肺的尖叫从地上的护士嘴里穿刺出来。她捂着头,不停向手术台脚撞去,一边尖叫:“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没撞了几下,她就血流满面。霍始达挣扎着勉强挪到她身边,用剩下的力气拖住她。
“朱莉!别做傻事!”他抱着她喊道。
满脸是血的护士停了下来,松开抱着头的手,朝他露出一个抽搐的笑容。
“小甜甜……我来了……”她梦呓般地说。
“咯”的几声轻响过后,大量的血从她的头上涌出来。霍始达努力想把她抱起来抬高头位止血,但他忽然在震惊中看见她的头缓缓裂开。护士帽早就在刚才挣脱掉了,沾满血污的金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她的头皮象虫蛹一样绽开来,头骨沿着顶部的三道囟门骨缝裂成三瓣,仿佛是成熟的果实。
霍始达大叫一声,在他怀里,护士的大脑一点点从颅骨破裂处冒出来,脑膜闪烁着鲜艳的光泽,最后整个飞到空中。霍始达象触电一样地把护士软软的身体推开,接着,他看到护士的脑在空中沿着看不见的轨道飘往门外,消失在阴影中。
我疯了,他绝望地想。
然后他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对他说:“是的,我要离开这个疯狂的地方。”霍始达没来得及考虑为什么在一阵阵头痛中还能清晰地听见那句话,但他猛然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我要离开。”他的声音在圣歌的背景上庄严地说。
“砰”的一声,象熟透涨开的西瓜那样,另一个医生的头也爆了开来。粉红色的大脑象气球冉冉升起。
另一边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沙璃摔倒在地上的同时拉翻了一个器械架。他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蹒跚地游走。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当他跌跌撞撞走近手术台边的时候,霍始达听见他喃喃自语地说。沙璃的头部也开始格格作响,但却没有裂开。人类的颅骨在幼年愈合后严丝合缝,能经受极大的破坏力。
“……天堂的大门还没开吗?”沙璃轻声说。他象喝醉了一样四处折腾,最后找到了一把骨锯。
“不!沙璃!不要!!!”霍始达狂叫。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沙璃开始咬牙切齿锯自己的头盖骨。霍始达想去阻止他,但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难以行动。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听见自己的头顶也传来了“格格”的声音。一个可怕的想法立刻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也会变得象同事们那样。
不,那样不行!霍始达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他死命捂着头,仿佛这样就能不让它裂开。沙璃那边“吱吱”作响的锯骨声音让他惊恐万分,而更要命的是,他竟然隐隐感到那种声音在他的背脊上引起一阵酥麻的快感。
他慌乱地到处翻找,发现了一个用来给手术对象做头部固定的不锈钢环,立刻把它戴到自己头上,把调节螺丝死死拧紧,几乎要嵌进头皮里去。
刚戴好,又一个护士那里传来了“砰”的一声。“我要离开。”霍始达再次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他茫然地站着,一时不能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一点鲜红的骨渣溅到霍始达的脸上。他顿时清醒过来,并意识到那是沙璃的。霍始达急忙冲到沙璃边上,一拳挥去,正中他的手臂,把他手里的骨锯打飞了出去。沙璃的脸转向他,露出古怪的笑容:“老霍……你不来吗?”
他摸到头顶的锯缝,开始使劲把它扳大。
“住手!”霍始达喊,用力拉住沙璃的胳膊,但却发现对方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强大。他立刻明白那是意识失常者的特有现象。
“啪”的一下,沙璃把自己的头骨扳下了一块。血喷得霍始达满脸都是。沙璃的表情在痛苦中扭曲了一下,但他的大脑立刻分泌出超量的内啡肽冲淡了痛楚。他稍微停了一下,慢慢地对霍始达说:“我在那里等你。”
霍始达被他诡异的笑容震惊,退了一步。沙璃的大脑就在这时从头骨碎裂口钻了出来,留下一具软软倒在地下的躯体。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慌乱占据了霍始达的心。这并不是看见眼前血腥场面的那种慌乱,而是一种莫名的烦躁。他第三次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但他的嘴根本没动过,那个声音仿佛是直接投射在脑海里的一样。
“快跟上……要来不及了……”
“不!”霍始达大叫,以仅存的微弱理智对抗脑海中的那个念头。但他的手却不受控制般地朝头上的固定环伸去,一点点拧松螺丝。
“不……”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霍始达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借以分散注意力。他的手在口中短暂的剧痛中停了一下,然后又慢慢朝螺丝钉移去。
一切都完了,霍始达想。在绝望中,他看到了被沙璃所推翻的器械架,冲过去摸到麻醉液化器,一把拔出呼吸罩戴到脸上。
如果要死的话,就毫无痛苦地死去吧。他这样想着,拧开了阀门。异氟醚的混合物冲进他的肺里,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失去了知觉。
* * *
'本集片尾曲'
凋萎的林中响起一声鸟鸣, 它显得空虚,在这凋萎的树林。 可这鸣声又这般地圆润, 当它静止在那创造它的一瞬, 宽广地,就像天空笼罩着枯林。 万物都驯顺地融进鸣声里, 大地整个躺在里面,无声无息, 飓风好似也对它脉脉含情; 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