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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相反的感觉。难道,她至今还在喜欢他?或者是,她现在跟他在交往?莫兰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是吗?”
“没有。”对方道。
“他叫什么?”
计小萍没有马上回答。于是莫兰打字问道:
“你们在交往吗?”
电脑显示对方输入了很久,但反应出来的只是一句话。
“这不干你的事!”
口气很凶。
莫兰可不怕她,这越发让她肯定计小萍跟那个男孩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隐瞒就表示有秘密。他叫什么?”莫兰打字道。
电脑上没有文字显示,只出现一张发怒的动画脸,这表示计小萍很生气。
“他叫什么?”莫兰不理会她的怒气,她现在只想从对方嘴里掏出她想知道的,而且计小萍也没有下线,这说明她还有话要说。
没有回答。
“他叫什么?”莫兰再度问道。
仍然没有回答。
就这样,莫兰在电脑前足足等了20分钟,始终没有得到计小萍的回答。她想计小萍一定是生气地走开了。
难道他们真的是在交往吗?虽然她否认了,但是他们肯定交往过。而且那种敏感抗拒的态度不象是已经分手六、七年的人,倒象是昨天才刚刚分手。
这时候,乔纳端着她的早餐满头油烟地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莫兰在电脑前伸懒腰,便不太热情地问道:“要不要吃炸排骨?我刚做的?”
“一大清早吃炸排骨,亏你想得出来。”莫兰回头看了一眼乔纳盘子里的炸得金黄香脆的猪排,心想乔纳真是世界上最没健康观念的人了。
“不吃拉到。”乔纳没理睬莫兰,在猪排上浇上辣酱油,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莫兰也没功夫教育乔纳,站起身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计小萍和林琪的男朋友,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一个名字而已,除非他们真的有什么,否则干吗这么遮遮掩掩?
“喂,问你个问题。”她坐到乔纳对面,“一个女人承认自己多年前有点喜欢一个男人,却否认自己爱他。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女人真的爱他。”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她坚持不肯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她至今喜欢他。”
“没别的理由了?”
“没了。”
不错,一针见血。但是,有这个可能吗?难道那个在网吧厕所里跟林琪男友说话的女孩就是计小萍?他们仅仅是在说话吗?难道仅仅说几句话就会导致林琪暴跳如雷,甚至用酒瓶砸伤男友的头?应该不会的。很明显,在这个细节上,计小萍没有说实话,可是这样的话,林琪又怎么会再继续跟计小萍来往呢?而且退学后,她还主动约计小萍出来见面。当然,她说了很多男朋友的事,难道是为了炫耀?或许她已经看出计小萍的心事?
“喂,有人叫你。”乔纳抬头,正好眼光扫到电脑屏。
莫兰回过头去,看见电脑底部闪现着一个黄色标记,这说明有人在跟她说话。难道计小萍终于开口了?
她急匆匆地回到电脑前,发现果然是计小萍。她的回复只有两个字:
“王俊。”
莫兰耳边传来乔纳含混不清,混杂着咀嚼的声音:
“如果这女人一开始吞吞吐吐,后来又突然说出他的名字。就更表示他们现在还搞在一起。”
没错。
等等,王俊?这名字怎么那么熟!
对了!原来是他?六月大楼里那个开网站的家伙,高竞的头号嫌疑犯,口红就是在他家里找到的,而她刚刚去过他家,他也是最后跟林琪有过接触的三个男人之一,同时他也是张月红的三个客人之一。
莫兰突然想起,在乔纳给她的资料中曾提到,王俊跟女朋友感情不太稳定,经常吵架,而且,就是因为跟女朋友在酒吧吵架王俊才“认识”了林琪,难道这个跟王俊吵闹不休的女朋友就是计小萍?就象乔纳说的,她的吞吞吐吐,拼命否认,以及突然改变主意,都表示他们仍然搞在一起?天哪,莫兰只觉得一阵头晕。
13。露露
周一上午,莫兰终于等到高竞的通知,她可以去监狱探访刘露了,但有个条件,她们的会面必须有他在场,莫兰觉得条件有些苛刻,但她别无选择。上午8点刚过,高竞的车就已经等在楼下了,这是莫兰针对高竞的条件,提出的反条件,来接她。而高竞太熟悉莫兰那爱迟到的老毛病了,他可不愿意在监狱门口傻等,在她家门口候命至少有一个好处,时间一到,他就可以不由分说把她从家里揪出来,管她有没有化好妆。
“她真的叫刘露?”上车以后,莫兰问道。
“谁说的。”
“呃?那她叫什么?”这么说她不叫刘露。
“刘小露。”他说。
假名也取得太没有创意了,说明她根本就没打算隐姓埋名。
“她是因为什么被抓起来的?”
“组织摇头丸晚会。”高竞面无表情地说。
“她被判几年?”
“两年。”
“我听说她是上个月被抓的。是不是?”
“嗯。”
高竞敷衍了事地答道,就自这时,莫兰回头瞄了他一眼,正好看见一个若有若无的怪异笑容浮现在他嘴边,她马上意识到,高竞可能掌握了某些她并不知道的事,可能跟刘露有关,跟这个案子有关,她很想知道那是什么,但她什么都没问,问了也是白问,他不会说。
车子行驶了大约1个半小时,他们终于到达城市最北端的第五看守所,这是专门关押非重刑犯的监狱,因为有高竞在,所以一切手续都办得相当顺利,莫兰填写了几张表格,在入口处押了自己的身份证后,便顺利通过了安全检查,她跟随狱卒进入探监室。
这是莫兰第一次真正进入监狱内部,之前她对监狱的印象全来自电视电影,在她的想象中,监狱应该是一个潮湿阴暗的铁笼子,里面挤满了蓬头垢面的罪犯和凶巴巴的警察,到处都有一股尿骚味和臭大粪的味道。但进来之后她才发现,原来事实并非如此,监狱其实挺干净,既没什么难闻的味道,也并不潮湿,而且房间里的白炽灯亮得出奇,象打在舞台上的聚光灯,置身于灯光下,会让人有种被众人俯视,无可遁形的感觉。
莫兰心情不错,因为在最后一刻,高竞选择了离开,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独自面对刘露,当然,她也知道她跟刘露说的每一句话高竞在监控室都会听得清清楚楚,但至少他不在旁边,会让刘露更放松,这一点高竞也明白。
随着“哐”地一声响,厚厚的铁门被拉开了,莫兰隔着玻璃看见一个面色焦黄,眼睛浮肿,剪着短发的瘦长女子无精打采地朝她走来。她在莫兰对面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浑身软绵绵的,象被人抽掉了骨头。
然后她抬起迷蒙瞌睡的双眼看着莫兰。
“你是谁?”她开口了,声音很低,莫兰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我叫莫兰。”
“我不认识你。”
“我是……”介绍身份对莫兰来说是一件颇为尴尬的事,因为她实在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称头或是职业,所以她只好说,“我是一个女人,跟你一样。”
刘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诙谐的光芒。
“我可不是女人。”她说。
莫兰不知道她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这时候,她听到刘露在跟她说话:
“你是那些人吗?”
“哪些人?”
“老是说要帮助我的那些人。老是给我写信,跟我谈什么家庭、人生、未来之类的大道理的人。你是那些人中的一个吧。”刘露歪着头打量莫兰,她的声音仍然很轻。
“你是说义工?我不是。”莫兰连忙说。
“那你找我来干什么?”她的嗓门提高了一些,这次她的声音很清晰,虽然语调仍然很温柔,但却令莫兰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因为她居然听到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难道她是男人?她震惊地抬起头盯着刘露看,并努力在她身上寻找可以说明性别的特征。不错,没有胸,有喉结,手指的骨节很大,只有那张脸,是女人的,线条柔和,还带着几分妩媚……莫兰感到一阵恶心,怪不得她刚刚说自己并不是女人,怪不得高竞露出那种怪笑,他早知道刘露是个男人。
莫兰很快发现,就在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玻璃墙对面的刘露在偷偷观察她,看得出来,她的反应令他有几分得意,莫兰想他可能经常以这种方式来自娱。
“其实我是想来看一张照片的。”她定了定神后说:
“哦?”这次完全是男人的声音。
莫兰掏出张月红的那张照片帖在玻璃上,刘露感兴趣地凑过来。
“她是‘莎莎’的月红。”他不假思索说,
“莎莎酒店?”
“屁啦,不过是个没有执照的小酒店。以前就开在离我们店两条街的小弄堂里,什么都模仿我们,但什么都做不好,里面的人要不是被我们踢出来的,就是我们根本不要的,月红就是。”刘露鄙夷地说。
“张月红是被CAT,CAT踢出来的?”莫兰把照片放在一边。
“她来面试过,但我们没要她。她太老了。她说自己才17岁,这纯粹他妈的是胡说八道,你看她那皮肤,还有她那屁股,哪象是17岁的屁股。我想她起码有40岁,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一化妆,是看不大出来,她个子长得小,又会扮嫩,还挺会发嗲,有时候真的会以为她只有17岁。”刘露眯着那对桃花眼望向莫兰的背后,好像张月红就站在那儿,随后他咳重重地嗽了一声,继续说道,“我那时候是CAT,CAT的领班,负责招聘来着,她一进屋,我就觉得她怪怪的,叫我浑身不舒服,她的声音很尖,叽叽喳喳的,说在海南的时候,她在舞厅坐台,有多少男人围着她转,后来她跟一个男的闹了点事,所以就逃回来了。她说她叫张月红,还给我看了她的身份证,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怪怪的?你指什么呢?”
刘露没听见这个问题,片刻之间,他好像突然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僵尸,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直视着前方,眼睛象木偶的假眼珠那样暗淡无光,魂魄似乎已经飞离了他的躯体。几秒钟之后,他才从这种神游状态中恢复过来。
“你说什么?”他道。
莫兰决定换个问题。
“她的身份证,你为什么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莫兰问。
“我以前干过做证件这一行。”刘露的脸又活络起来,他嘿嘿笑道,这时莫兰才发现,他的牙齿基本上都掉光了,当他张大嘴的时候,嘴巴看上去象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你们为什么不要张月红?”
“我们不要提供假身份证的人,因为这种人多半身上都有点什么破事。而且,你大概不知道,CAT,CAT的服务生都得是模特,她太矮了,只有1米六,跟别人站在一起,她就象只毛没长齐的小鸡,一点都不起眼。”刘露眼神茫然,带着某种怀念的情绪说道。
“你跟她很熟吗?”
“可以算吧。她欣赏我。”刘露温和地说。
莫兰想不出不男不女的刘露身上到底有什么可以让张月红欣赏的,所以她只能说:“是吗?”
刘露的眼睛在莫兰脸上飘来飘去,好像想找到一个着陆点,最后,他找到了她的眼睛。
“她欣赏我的勇气。”他停顿了一下,才说下去,“小姐,其实你看出来了,我是个男人。但我喜欢扮女人,大部分时候我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个女人,所以等老婆死后,我就把原来的工作辞了到了CAT,CAT跳爵士舞。我原来是医生,精神科医生,我曾经想用心理学挽救自己,但没有成功。所以我最终放弃了。40岁终于才改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抛弃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
勇气。这的确需要勇气。
三言两语就道尽了他的一生,虽然说得随意轻松,但莫兰没听到一丁点洒脱和开心,只有无尽的悲伤、落寞和无奈。她望着刘露那张线条柔和过于女性化的脸,心里泛起一丝酸楚,原先厌恶之情渐渐消散。
“那一定很难。”莫兰轻声道。
“还好啦。人总得学着生存。”刘露停顿了一下。“你刚刚好像问我,她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是的。”
“其实,她让我想起了我自己。小姐,我想做一个女人,而她想回到17岁。我们都是同一种人,都是那种不顾一切都要纠正错误的人。在我,是上帝犯了错,在她,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她从没说过,但她的眼睛,告诉了我一切,我知道,她以前一定受过很大的创伤。”刘露歪着头注视着虚空中的一个点,“按照我的经验,堕落总是有理由的。小姐。”
堕落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