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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湖顾家大院进城,约四里左右,片刻可到,往来十分方便。
但可容车马行走的小径,左右全是树林和荒野,往南一带才是青葱的麦地,中间隔了一
条小河。
小径不是笔直的,前后视野不超过半里地。
断魂刀一面走,一面将佩刀解下,改插在腰带上,神情肃穆,虎目中冷电湛湛。
“雷头。”走在右首的大胡子镖师问:“百毒无常为何要激怒我们?是何居心?”
“我不知道,太反常了。”断魂刀不安地说:“但可以感觉出凶险。”
“什么凶险?”
“回去的路上,大家要特别当心。”
“哎呀!雷头,你是说……”
“我不喜欢这种反常的情势,很可能九华山庄的人与顾三爷,都受到某方人士的胁迫,
断绝咱们追查线索的路子,这某方人士,会放过我们吗?”
四位镖师脸色一变,也急急将兵刃改置在称手处。
“我怀疑。”高瘦的镖师,打开裹住盘龙护手钧的布囊:“九华山庄的声威如日中天,
许州城布满了开封周府的把式打手,两股人马,足以翻江倒海,柯方神圣敢胁迫他们?神剑
天绝?”
“神剑天绝辖下的江湖朋友,以经营正当江湖行当为主,而且严厉制裁伤天害理的下九
流恶棍,绝不会打镖局的主意。咱们天南镖局与中州镖局,都与他小有交情。咱们也尊重他
的地位,一向套交情镖相安无事。目下,他与九华山庄生死相见,自顾不暇,你怎么想到是
他在胁迫两方的人?真是少见识。”
“我是说,九华山庄被神剑天绝所牵制,因而胁迫所有可用的人手相助,所以阻止咱们
拉走他的人手,起因是神剑天绝。”
“当然有此可能,但百毒无常委实没有如此嚣张的理由,唔,得设法绕道。”
“绕道?”
“前面林子里有古怪。”
“怎么古怪?”
“飞禽惊飞,有出无进,林子里一定有不寻常变故。”
“哎呀!’,
“南面不远有一条小河,宽仅三四丈,过了河是一无遮掩的麦地,不怕有人偷袭。”
路南的一丛矮灌木中,传出一声轻咳,升起七个蒙面人,堵住了去路。
“林子里没有埋伏,这里有。”为首的蒙面人一面说,一面偕同伴举步接近:“诸位,
留下吧!总镖头留下,镖局主还能不来善后吗?”
相距二十余步,声落人已在两丈外列阵相候,森森杀气弥漫,蒙面的形象令人望影心
惊。
断魂刀吃了一惊,打出要同伴向北撤的手势。
路东数十步外的树林中,人影急射而出。
“往这边来,雷总镖……头……”喊叫声破空传到,焦灼的口气可以体会得出来。
可是,断魂刀五个人身形已动。
“哈哈哈……”蒙面人狂笑声震耳。
四个蒙面人也身形急动,向树林奔来的人影迎去。
前迎的身法先急后慢,最后反而向后退。
从树林奔出的五个人,来势更急,看到迎来的人反而后退。
更是来势倍增,认为迎来的四个蒙面人心怯,胆气益壮无畏地狂追。
是迅雷剑客和商姑娘,另三位是镖师打扮的壮汉。
迅雷剑客的师叔飞虎方世贤,是天南镖局的三位东主之一,调教了十余名得意门人,泰
半任职天南镖局。
振武门门主擎天一剑张振武,与师弟飞虎方世贤,虽则振武门山门设在南京,飞虎则落
籍黄州,但两人的老家皆在凤阳,三代以来皆是凤阳的世袭军户。
这一代两人都是所谓余丁,失去世袭的军职,因此离开凤阳各创基业,各有成就。
在故乡凤阳,两家的子侄或长辈,有不少人仍服军职,所以他们的籍贯是南京凤阳卫人
氏。
而张门主与飞虎,只能算是侨籍南京与黄州的军户,只有余了才能至外地侨籍,侨籍改
由民政管辖。
如有兄弟两人,兄世袭军职,弟则为余丁。
余丁没有钱粮,需自谋生路,须有缺才能递补,因此历年来余丁甚多至外地谋生,但户
籍仍永远隶属军籍。
只要一提是某地某卫人氏,便知是军籍了,与民户不同,这就是军民分籍的制度,世世
代代不能改变,而且官永远是官,兵也永远是兵,处境令人同情。
迅雷剑客带了镖师赶到,可知天南镖局出了意外,他不得不出面了。
断魂刀五个人,以为从路北可以脱身。
刚听到蒙面人狂笑,刚悚然警悟,突变已生。
路一面有人埋伏,另一面怎能没有陷阱?
已来不及有所反应了,砰然一声大震,第一个人重重地摔倒,未倒前已失去知觉。
商姑娘的轻功出类拔萃,五十步距离,便已超出迅雷剑客七八步之遥,她追得最快。
追得最快,昏倒也快,脚下一虚,砰声大震中,摔了个天昏地黑,立即昏迷不醒。
路中路侧,全都施放无色无味的迷药。
断魂刀五个人,其实在蒙面人现身之前、已经嗅入不少迷药了,激烈运动时迷药陡然发
作,一动即倒。
“全毙了!”为首的蒙面人大叫:“风声已露,无法将人带走,必须全部灭口,快!”
已有四个蒙面人出迎迅雷剑客,能动手的只有三个蒙面人,冲向倒地的断魂刀五个镖
师,剑下绝情。
四个蒙面人引诱迅雷剑客五个人深入狂追,听到人体倒地声才止步回身察看。
五个人佤倒了,但后面十余步青影来势如电火流光,不但不曾倒下,而且掠过倒下的五
个人上空,眨眼间便直撞而至,只能看到朦胧的形影,看不见面貌,太快了,速度已远超过
人体的极限。
“你们真该死!”叱骂声入耳。
四个蒙面人刚刚吃惊地拉开马步升兵刃,无情的打击已然及体。
每人一枚制钱,公平得很。
每一枚制钱的劲道皆骇人听闻、普通的正宗内家气功一击即破,贯入人体立即劲消钱崩
碎,像在体内爆炸成碎片。
“哎唷……唷……老天爷……”
四个蒙面人倒地狂嚎,痛得蜷缩成团满地打滚。
创口仅有一条缝,内部却像一团烂肉洞,痛楚不问可知。动一动就痛人心脾。
三个人两个手脚最快,先后将两名镖师用剑钉死在草地上。
第三个蒙面人的剑,刚指向地下的断魂刀。突然听到狂嚎声不对,手下一慢,扭头察
看。
刚看到飞射而来的人影,右腹肋一震,痛苦猛然光临,狂叫一声,身形一晃,丢剑按住
创口,身形前俯,扭曲着一头栽倒在草地上,痛苦地呻吟叫号。
另两个蒙面人剑还没从尸体拔出,便狂叫着摔倒在尸体上再滚落。
来人是丘星河,来晚了一步。
蒙面人身上都带了解药,每个人的百宝羹皆盛有江湖人的应用物品,一找便着。
只救醒了八个人,两位镖师已无法挽救了。一剑贯穿心坎,
下剑的人奇准无比,显然都是杀人的行家,一剑便中要害。
丘星河也蒙了脸,穿的是青布村夫装,只露出一线眼睛视物,身上没带剑,除了包住了
头面像个武林人之外,其他完全像一个当地土村夫。
“你们听清了。”他用当地土腔向八个神色萎顿的人沉声说道:“这是引虎下山的阴
谋,内情十分复杂。你们务必传信给飞虎方世贤,千万不要离开武昌,召集人手应变,如果
认为势难自全,那就赶快躲起来。”
“兄台是……”迅雷剑客精力恢复得最快,挣扎着站起道谢。
“你们必须赶快脱离险地,大批策应的高手即将赶到,十万火急,快!”
“可是……我们要带走两个人……”
“你们自己逃生也许还有机会,带了人能脱得了身?而且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可辩识身
分的物体,绝不会招供,何况他们快要死了,带死人对你们有何好处?”
“这……”
“快走,迟恐不及。”
“请教兄台高名上姓……”
“别婆婆妈妈,你们不走?”
“好,咱们走,援手之德,没齿不忘,希望他日有机会回报,后会有期。”
断魂刀坚持带走同伴的尸体,咬牙切齿含恨奔向州城,先脱险再说。
七个蒙面人,已有四个痛昏了。
丘星河一肩一个,带走了两个蒙面人。
许昌老店的一座秘室内,气氛显得相当紧张。
上首大马金刀坐着妙笔生花,左右分列四个面目阴沉的人。
下首是无俦秀士,两个随从是千手天君,和明艳照人的潘姑娘。
潘姑娘被丘星河揍得七荤八素,目下已经痊愈,依然花容月貌如昔,妖媚如昔。
“我不过问你的计谋。”妙笔生花一反往昔讨好的神情,变得阴森威严,标准的主子面
孔:“问题是,你桀骜不驯操之过急的不良性格,影响了本部的大计进行。飞虎方世贤老谋
深算,他必须坐镇镖局主持大计,你不可能把他引出来,你还等什么?”
“我也不需要你过问,陈前辈。”无俦秀士态度依然桀骜不驯,嗓门够大:“我已经有
了逼他就范的价码,他这头虎非落平阳不可。陈前辈,我再次郑重声明,贵部不要干预本庄
的行动,你们交忖的目标,我负责如期完成,其他请勿过问。”
“是吗?只怕你完成不了。梁少庄主、你给我仔细地听着,误了事,你知道会有什么样
的结果,不用我提醒你。”妙笔生花声色俱厉,甚至有点杀气腾腾:“我能够把你捧起来,
也能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我再次警告你,不要太贪婪,只顾培养你的实力,而忽略了本部
所交代的事,再这样下去,你的日子不多了。”
“你威胁我吗?”无俦秀士脸色一变,已感觉出情势有点控制不住了。
“你心里明白,是吗?”
“我不吃你那一套。”
“你已经上了圈套,年轻人。这世间,要随心所欲并不容易,你要获得什么,也必须付
出些什么,就算天掉下来一座金山,你也必须付出力量才能搬回去享受。你已经得到别人梦
寐以求的权势名利,也该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误了本部的事,你九华山庄大概会在世间消
失,绝无侥幸可言。好自力之,赶快南下,未来的命运控制在你自己手中,不要忽略了老夫
的警告。”
说完拍案而起,带了四随从大踏步出室而去。
“这老狗可恶!”无俦秀士拍案大骂:“他以为他是谁。”
“少庄主,咱们真的要有所打算了。”千手天君优形于色:
“实力仍嫌不足,不能意气用事,妙笔生花不难应付、难以应付的是整个武威所的人。
这老狗只是一个傀儡,说的话还不算难听,真要闹翻了,咱们的处境委实万分凶险,切记不
可激怒他们。”
“罗叔的意思,不得不受他们摆布?”
“事到如今,我们还能有所选择吗?”千手天君苦笑:“初期的警告,已经令人受不
了,以后……”
“以后他敢?哼!”无俦秀士态度依然强硬,但语调却没有字义所显示的那么坚定。
“以后,少庄主还得忍耐谨慎些。”千手天君的话更显露出了怯意:“希望这次能捉住
断魂刀,不然恐怕必须加快南下布置了。”
“引虎出山大计必可成功,这点我毫不怀疑……”
室外传来启门声,抢入一名大汉。
“上禀少庄主,擒断魂刀的计划失败了。”大汉上气不接下气急急禀报。
“怎么一回事?”无俦秀士惊跳起来。
“断魂刀已回城来了。”
“歇口气,慢慢讲。”千手天君扶大汉坐下:“我要知道经过,说。”
西湖的最西端,建有不少别墅,有些已经破败不堪、子孙败落的情景一览无遗。
破败的高楼,门窗残缺,瓦坠梁歪,内部蛛网尘封、楼板泰半崩塌。
站在摇摇欲坠的楼廊上,透过树梢枝叶空隙,可看到颇有名气的湖中听水亭和展江亭,
游人疏疏落落。
两个蒙面人已被拉掉头巾面罩,露出狰狞面貌。
制钱的创口已敷了止痛的药物,而且制了经脉,两人不再感到痛楚,创口附近肌肉坟起
如碗大,其色青褐紫黑。
丘星河仍然戴了青布头罩,露出一线眼口,腰带上有一把抬来的连鞘长剑,他这种人是
否带剑无关宏旨,赤手空拳揍起人来更危险。
人被捆了双脚,倒吊在摇摇欲坠的横梁上,剥掉了上衣,精赤的上身肌肉有棱有角,显
出健壮的体魄,大概这两位仁兄练得很勤。
“你们江湖人如何彼此伤害、屠杀,似乎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身入江湖身不由己,怎么
死只能认命。”他站在两人面前,语气冷厉凶狠:“但天南缥局所保的镖,其中有八个良善
的平民百姓老幼男女,阁下,我要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