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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先生,晚餐可以开饭了吗?一会儿就好了。”
波克先生向白罗看了看,后者点了点头。“赶快开饭吧。”
服务人员自另一端的门口退了出去。他摇起了饭铃,口中喊着:
“晚餐好了,要开饭了。”
4 护照上的油渍
白罗与波克先生及康斯丹丁医师共坐一张餐桌。
聚集在餐车里的这一小撮人都很沉寂。他们很少交谈。即令一向喧噪的
侯伯太太也显得极不自然地安静了下来。她坐下身来时,口中只咕哝了一句:
“我哪有心情吃东西。”之后,经过此时已把她认作靠山的瑞典妇人的
劝慰,她就把送到她面前的餐饮都吃光了。
在上餐之前,白罗拉住了服务生大班的衣袖,跟他低语了一番。康斯丹
丁注意到安君业伯爵夫妇的餐饮总是最后才上桌,而且饭后在算帐时又耽误
了一些时候,他就猜着了白罗下的指示是什么了,如此这般,最后留在餐车
中的旅客就剩下这对伯爵夫妇了。
待他们夫妇终于离座朝餐车门口走去的时候,白罗急忙立起身来跟了上
去。
“对不起,夫人,你的手帕丢了。”
他向她送上了一块精致的小手绢。
她接过来,看了看,又交还给他。
“你弄错了,先生,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手帕?你敢说没错吗?”
“一点没错,先生。”
“但是上头绣了你的名字缩写字母——Φ。”
伯爵突然要抢了上来,白罗没有理他。他的眼光盯住了伯爵夫人的脸。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回答说:
“我不懂你这是什么用意,先生。我的名字缩写是Σ·E。”
“我想不是吧。你的名字是海莲娜——不是伊莲娜。你是海莲娜·高登
博,琳达·艾登的小女儿,阿姆斯壮夫人的妹妹——海莲娜·高登博。”
霎时间,一片死寂。伯爵夫妇两人都是一脸死般的惨白。
白罗放柔了声调说:“你否认也是没用的。这是事实,是不是?”
伯爵愤怒地咆哮道:“先生,我要求你解释,你有什么权利——”
她伸出纤细的小手挡住了他的嘴。
“不必了,鲁道夫。让我来说,否认这位先生所说的也是无济于事。我
们还是坐下来,把事情谈清楚吧。”
她的语调有了转变。虽然仍保有南欧的腔调,但却突然变得得洁且尖说
得多了。而且,第一次流露了道地的美国口音。
伯爵听从了夫人的劝阻,噤下声来,两人都在白罗对面坐了下来。
“你所说的相当正确,先生,”伯爵夫人说:“我是海莲娜·高登博,
阿姆斯壮夫人的妹妹。”
“那么,今天早上你并没有告诉我此一事实,伯爵夫人。”
“没有。”
“事实上,你与你先生对我说的都是谎言。”
“先生!”伯爵怒声喊道。
“别生气,鲁道夫。白罗先生揭穿事实的方式的确很不留情,但是他说
的,我们没法子否认。”
“你能如此轻易地承认,我很高兴,夫人。那么,可否请你说明你何以
不说真话,而且又涂改了护照上的名字呢?”
“那全是我做的。”伯爵抢着答道。
海莲娜平静地说:“当然可以,白罗先生,你应该可以猜出我的理由—
—我们夫妇的理上。这个被杀的人谋杀了我的小外甥女,逼死了我的姊姊,
也伤透了我姊夫的心。三个我最深爱的人,是他们给了我一个家——我整个
的人生!”
她的语声激情地迸裂了出来。她不愧是以丰富情感感动得全球观众落泪
的伟大女演员的女儿。
她平静了一些,又说:
“整个列车上所有的旅客,大概只有我有最强的动机要杀掉他了。”
“你没有刺杀他吗,夫人?”
“我可以向你发誓,白罗先生——而且我先生知情,他也可以发誓——
尽管我一直禁不住想那么做,但是我从没有碰过那个人的身体。”
“我,也一样,先生,”伯爵说:“我可以向你发誓,昨晚海莲娜从没
有离开过她的房间。她正如我说过的,服用了安眠药的。她绝对是无辜的。”
白罗朝他们夫妇来回看了看。
“我可以以人格发誓。”伯爵又重复了一句。
白罗轻轻摇了摇头。
“然而你却承认了自己涂改了护照上的名字。”
“白罗先生,”伯爵急切而激动地说:“请为我的处境想想。你想我能
眼看着我太太卷入这种可卑的刑事案件中吗?她是清白的。但是她说的也是
实情——因为她与阿姆斯壮家的关系,她当然是最容易被人怀疑的人。她会
被讯问,甚至可能被捕。由于碰上了恶运,我们正好跟罗嘉德这个人搭同一
班火车,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我承认,先生,我是向你说了谎。但有一件
事则是千真万确的,我太太昨晚绝对没有离开过她的房间。”
他语调中的恳切的确很难反驳。
“我不是说我不相信你的话,先生,”白罗慢下声来说:“我知道,你
的家世渊远且显要。如果让你夫人涉入这种扰人的罪案中,实在是很懊恼的
事。这我很同情。不过,你又怎么解释,你夫人的手帕的确是出现在死者的
房间里呢?”
“那块手帕不是我的,先生。”伯爵夫人说。
“即使上面绣了你名字的缩写Ф?”
“是的,即使上头绣了Φ。我的手帕跟那种差不多,但是花样却不一样。
我知道,当然我不敢奢望你会相信我的话,但是我可以保证,那块手帕不是
我的。”
“会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嫁祸于你吗?”
她挤出一丝浅笑。“你这是在引我落入你的圈套,承认手帕是我的吧?
但是,白罗先生,的确不是我的。”她的话说得万分诚恳。
“那么,手帕既然不是你的,你又何必涂改护照上的名字呢?”
伯爵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们听说有人发现了一块绣有Φ字母的手帕。我们俩在被讯问之
前,把事体商量了一下。我向海莲娜指出,如果有人知道她名字的第一个字
母是Φ,她被讯问的问题一定会更复杂尖锐。而将海莲娜改为伊莲娜又是轻
而易举的事。”
“伯爵先生,你倒是挺有犯罪天才的,”白罗冷冷地说:“真是天赋的
才华,而且显然是毫无顾忌地决心要破损公道。”
“呵,不,不是的,”这女郎倾身向前说道:“白罗先生,他已经跟你
解释过的。”她说了一半法文,又改用英语说:“我怕死了——简直害怕死
了,你该能体谅的。那次惨剧已经够人忍受的了,如今又要再掀了出来!还
有被人怀疑,甚至要坐监牢。我只是太害怕了,白罗先生。你难道一点也不
能体会吗?”
她的声音非常动听——低沉、浑厚——有如在呼吁,完全是女演员琳
达·艾登女儿的口吻。白罗非常严肃地看着她。“如果我相信你所说的话,
夫人——我这并不表示我不相信你——那么你必须帮我一个忙。”
“帮你忙?”
“是的。这次谋杀案发生的原因深植在过去——也就是隐伏在摧毁了你
家庭、令你在幼年时就饱尝苦痛的那桩悲剧。小姐,请你带领我回到过去,
也许我能够因而找到可以说明这一切的关键性的环节。”
“还有什么可告诉你的呢?”她哀伤地重复着这句话:“都过世了——
都死去了——罗勃、苏妮亚——还有最可爱、最叫人心疼的小黛西。她太可
爱了,那么快乐——一头美丽的卷发。我们大家都钟爱她,爱得要命。”
“另外还有一名牺牲者呢,夫人。也许可以说是间接的被害人。”
“你是指可怜的苏姗妮?是的,我倒把她忘怀了。警察讯问过她。他们
坚信她与那个案子有些关连。也许有的——但即令有,她也是无辜的。我想,
她可能不经心地跟某些人闲聊过,她透露过黛西出去玩的时刻。这可怜的女
孩子给吓傻了——她认为一切责任都该她来负的。”她打了个寒噤说:“她
跳楼自杀了。啊!太可怕了。”
她一下子将头埋入了手里。
“她是哪国人,夫人?”
“她是法国人。”
“她姓什么?”“说起来你会不信,但是我真记不起了——我们都叫她
苏姗妮。一个长得挺美、很可爱的女孩子,她对黛西真是忠心极了。”
“她是负责照管黛西的婢女,是不?”
“是的。”
“谁是照管小黛西的护士?”
“是一名有专业训练的医院护士,她姓史坦格博。她对黛西也极尽心—
—对我姊姊也一样。”
“夫人,现在,我请你在回答我之前,先仔细地想想。你这次上车之后,
可曾看到自己认识的人。”
她瞪了他一下,“我?没有,一个也不认识。”“那么德瑞格米罗夫郡
主呢?”
“喔!她呀,我当然认识她。我还以为你指的是那次事件发生时的人呢。”
“我的确指的是那时候的人。许多年头过去了,夫人,这你该记得。那
时你见过的人可能如今容貌已经改变了。”
海莲娜尽心地思考了半天,然后说:“没有——我确信一个也没有。”
“你本人——那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难道没有人照顾并教导你作功
课吗?”
“啊!对了,我有个监管我的人——算是我的家庭教师,也是苏妮亚的
秘书。她是个英国人——实际上该说是苏格兰人,一个高大的红头发的女
人。”
“她姓什么?”
“傅利波迪小姐。”
“年轻或是年长?”
“在我印象里,她好像老得要命。但是现在想想当时她该不到四十岁吧。
当然,那时都是由苏姗妮照顾我的穿着与琐事的。”
“家中就没有其他的人住了吗?”
“只有佣人们。”
“你真的敢确定,夫人,非常肯定,你在这火车上一个人也认不出来了
吗?”
她诚挚地回答:“没有,先生,一个人也不认识。”
5 德瑞格米罗夫郡主的名字
安君业伯爵夫妇离去之后,白罗朝对面的两位先生望了一眼。
“你们看,”他说:“我们这不是有了进展了嘛。”
“神来之举。”波克先生殷勤地说:“要是我啊,连作梦也不会怀疑安
君业伯爵夫妇身上去呀。坦白说,我一直以为他们两人绝无问题的。这么说,
无疑了,准是她下的手了!真令人难过。还好,他们还不至于判她死刑,还
有减刑的余地,顶多判她几年徒刑。”
“这么说,你是相当肯定地认为是她有罪的了?”
“老兄呀,当然啰。这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以为你这副安心的神态,只
等着把案子顺一顺,等风雪过去,由警方来接手呢。”
“你是不相信安君业发誓,坚认他夫人是清白的那番话是实话了?”
“老兄呵,那当然啰,他还能说什么?他深爱他的太太,他要挽救她呀!
他的谎倒是扯得很够气派,一副君子重言的样子。可是他说的不是谎言又是
什么?”
“不过,你晓得,我却有过几近荒谬的看法:他说的可能是真话。”
“不,怎么会?别忘了那块手帕。这手帕与这桩命案是牢牢相连的。”
“喔,关于那块手帕,我可不敢下断言。你还记得吧,我说过关于这块
手帕的物主是有两种可能性的。”
“还不是一样。。”
波克先生突然停下话来。餐车另一端的门打开,德瑞格米罗夫郡主进了
餐车。她笔直地朝他们走来,三个人都站起身来。
她看都不着另外两人一眼,只对白罗说话。
“我相信,先生,”她说:“我有一块手帕在你这里。”
白罗得意地扫了那两个人一眼。
“是这块吗,夫人?”
他拿出了那块精致的麻纱手帕。
“是的,角上绣了我名字的缩写字母。”
“可是,郡主夫人,那个字母是Ф呵。”波克先生说:“您的名字——
对不起——是娜泰丽亚呀。”
她冷冷地瞄了他一眼。
“不错,先生。我手帕上的名字编写都是用俄文字母绣的。在俄文里,
Ф就是? 。”
波克先生吃了一惊。这位老太太的那股莫名的慑人之气,令他感到狼狈
不安。
“今天早上我们向您问讯时,您并没有告诉我们手帕是您的。”
“你们并没有问我。”郡主淡淡地说。
“请坐,夫人。”白罗说
她叹了口气说:“我想,我也还是坐下吧!”她坐了下来。
“各位先生,你们也不必多费唇舌了。你们下一个问题一定是——我的
手帕怎么会掉在死者尸体旁边了?我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你真的一点不知道吗?”
“完全不晓得。”
“请原谅我冒昧,夫人,但是你认为我们对您的回答,应该相信几分
呢?”
白罗这话说得相当温文委婉。
德瑞格米罗夫郡主则不屑地回答说:“我想你的意思是说,我为什么没
有告诉你海莲娜·安君业就是阿姆斯壮夫人的妹妹吧?”
“事实上,你是有意蒙骗我们的。”
“当然,我也只能这么做,她母亲是我朋友。先生,我是坚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