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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埃勒里问道,游目四顾,“凯斯呢?”
“不知道他在哪里。米丽说好像是从屋后传来的,我在打瞌睡,分不清楚。左轮枪!至少他已经公然走出来了。”
“谁呀?”埃勒里问道。
胖子耸耸肩。埃勒里穿过厨房打开后门。外面的雪很平滑,没有被践踏过。当他回到起居室时爱丽丝正在调整围巾,手指还在发抖。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还打算在这鬼地方待多久,”她以激动的语气说着,“不过我真的已经受够了,谢谢你。索尼先生,我坚持你立刻带我离开这里。立刻!我一秒都不要停留。”
“哎,哎,麦休小姐,”索尼懊恼地说着,拉起她的手,“这是最好不过了。可是你看不出来——”
埃勒里冲上楼去,没听到下面有何动静。他到了索尼的房间,踢开房门,嗅一嗅。然后,带着坚忍的微笑,他来到杂乱的床边拉开枕头。一把长管、老式的左轮枪躺在那里。他检查弹匣,是空的,跟着他把枪管凑近鼻子。
“怎么样?”索尼在门口说,英国女孩紧紧地跟着他。
“呃,”埃勒里说着,把枪丢在一边,“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是事实,不是幻想。这是战争,索尼,正如你所说的。枪声是由你的左轮枪发出的。枪管还是温的,枪口还在冒烟,你还可以闻到火药燃烧的味道,但子弹都被拿走了。”
“但这是什么意思?”爱丽丝悲伤地问道。
“这表示有一个人非常地聪明。这是一个无害的伎俩,可以让索尼和我回到屋子里来。或许这枪声不仅是个警告,同时也是个圈套。”
爱丽丝跌坐在索尼的床上:“你是说我们——”
“是的,”埃勒里说道,“从现在起我们都是囚犯,麦休小姐。囚犯是不能够越过监牢的界线的。我想知道,”他皱着眉加上一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天过得迷迷糊糊的。外面的世界堆积了愈来愈多的雪。大气像一张白色的纸,似乎老天打算让曾经有过的以及将来会有的雪一次都下完。
年轻的凯斯在中午的时候突然出现了,沉默寡言而且目光呆滞,吞了一些热食,什么都没说就回他的卧房去了。莱纳医生默默地徘徊了好一会儿,然后他也消失了,到了晚餐才又出现,全身又湿又脏。时间愈晚,彼此间的交谈愈少。索尼绝望地拿起一瓶威士忌来喝。凯斯在八点钟下楼来了,自己弄了咖啡,喝了三杯,然后又上楼去了。莱纳医生也丧失了他的气质,他变得郁郁不乐,几乎是阴沉,只有在怒骂他的妻子时才会开口。
雪还是继续下。
到午夜的时候,这种紧张的气氛连埃勒里钢铁般的神经都受不了了。他在卧室里踱了好几个小时,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苗,他的思绪从不可能跳到幻想直到他的脑袋剧痛,睡眠是不可能的事了。被一股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冲动所驱使,他穿上他的外套,走到冰冷的走廊里。
索尼的门是关的,埃勒里听到那老家伙的床吱嘎作响,还有鼾声。走廊里一片漆黑,他必须摸索着才能前进,突然间埃勒里的脚趾勾到地毯的一个裂缝,他好不容易才取得平衡,但已经砰的一声撞在墙上,他的鞋跟则在裸露的底层厚板上吱嘎作响。
他还没有挺直身躯就听到一个女人压抑的惊呼声。声音来自走廊对面,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那是来自爱丽丝·麦休的卧室。那是一声微弱又惊恐的呼叫声,他立即跃过走廊同时摸索着口袋里的火柴。他在同一瞬间来到房门口并找到火柴,划了一根便推开房门挺立着,小小的火光在他眼前闪动。
爱丽丝坐在床上,棉被披在肩上,她的眼睛对着光线发亮。在屋子另一边有个高柜的抽屉是拉开的,有一只手好像打算把里面的东西都翻出来,隐约呈现的是莱纳医生,身穿外出服。他的鞋子是湿的,他的表情一片空白,他的眼睛眯成一条小缝。
“请站着不要动,医生,”火柴熄灭时埃勒里轻声说道,“我的左轮枪或许不能成为一个攻击的武器,但用来做追击的工具还是会造成伤害的。”他移向邻近的桌边,在火光熄灭之前,他看到那里有一盏油灯,他又划了一根火柴,点亮油灯,再次后退顶着门站着。
“谢谢你。”爱丽丝低语。
“怎么回事,麦休小姐?”
“我……不知道。我睡得很不好。我刚刚醒过来就听到楼板有声音,然后你就冲进来了。”她突然哭起来,“老天保佑你!”
“你叫了一声。”
“我有吗?”她像个累坏了的小孩般地叹口气,“我……赫伯特叔叔!”她突然说话,激烈地,“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我的房里干什么?”
胖子的眼睛张大,无辜且闪着光芒,他的手从抽屉里抽出来并合上抽屉,然后他把他巨大如象的身躯移正。
“做什么,我亲爱的?”他抱怨着,“没什么,我进来看看你是不是没事。”他的眼光紧盯着她露出棉被外的肩膀,“你今天真的累坏了,纯粹只是出于父辈的冲动,孩子,如果我吓到你了请原谅我。”
“我想,”埃勒里叹道,“我是看错了你,医生。对你来说那一点儿都不聪明。反而呢,糟透了,目前我只能把它归因为某种可以理解的误会。通常你不可能会在柜子的第一个抽屉里找到麦休小姐的,不论这柜子的容量有多大。”他尖锐地问爱丽丝,“这家伙有没有碰过你?”
“碰过我?”她的双肩因厌恶而猛烈抽动,“没有。如果在黑暗中,他碰过我,我——我想我应该去死。”
“真是迷人的恭维。”莱纳医生伤感地说。
“那么,”埃勒里问道,“你在找什么?”
胖子转动身体直到右侧的身体贴紧房门站立:“我有很严重的重听,”他笑着说,“我的右耳。晚安,爱丽丝,做个好梦。我可以走了吗,爵士?”
埃勒里凝视着胖子殷勤的脸孔直到房门关起来。等到莱纳医生的笑声最后一缕回音都消逝了之后,他们还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然后爱丽丝抓着棉被的角钻进被窝里:“奎因先生,拜托!明天带我离开。我是说真的,我真的要走。我——无法让你知道我多害怕……这一切。我每一次一想到那——那……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我们所在的地方是没有理性的,奎因先生。如果我们再待久一点儿,我们都会发疯。你不肯带我走吗?”
埃勒里在她的床沿坐下来:“你真的这么沮丧吗,麦休小姐?”他温柔地问。
“我只是吓坏了。”她低声说道。
“那么索尼和我明天会尽力。”他透过棉被拍拍她的手臂,“我会查看一下他的车,看看是否真的没办法修理。他说油箱里还有一些油。我们能开多远就开多远,其余的路我们可以走的。”
“可是那么一丁点儿汽油……喔,我不管了!”她睁大眼睛望着他,“你想……他会放过我们吗?”
“他?”
“不管是谁……”
埃勒里带着笑容站起来:“等他想到我们已经过了桥了。好了,睡一会儿,你明天会很累。”
“你认为我——他会——”
“等我走了之后让灯继续亮着并在门把下方放一张椅子。”他很快地四下张望,“顺便问一声,麦休小姐,你的东西里有没有莱纳医生想据为已有的?”
“我也觉得很奇怪,我想不出我会有他可能想要的东西。我这么穷,奎因先生——十足的灰姑娘。里面没什么,只有我的衣服,我来的时候穿戴的。”
“没有旧的信件、记录、纪念品?”
“只有我母亲的一张非常旧的照片。”
“呃,莱纳医生给我的感觉没那么多情。好啦,晚安,不要忘了椅子,你将会非常安全,我向你保证。”
他在黝黑寒冷的走廊里等着,直到他听到她爬下床,拿了椅子顶在门上,然后他才回到他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索尼穿着破旧的晨袍,看起来像个古老又蓬乱的忧郁鬼魂。
“哇!鬼也会走路。怎么?你也睡不着吗?”
“睡!”老索尼发着抖,“一个老实的人在被上帝遗忘的地方怎么睡得着呢?我发现你看起来相当愉快。”
“不是愉快,是有活力。”埃勒里坐下来点了一根烟,“几分钟前我听到你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什么事在这种寒夜里把你从床上拉下来吗?”
“没有,只是紧张。”索尼跳起来并开始在地板上踱步,“你到哪里去了?”
埃勒里跟他说了:“好个家伙,莱纳,”他下了结论,“不过我们不能让这份钦佩击倒我们,我们真的必须放弃这件事,索尼,至少暂时。我本来希望……不过无所谓!我已经答应那女孩了,我们明天竭尽可能离开。”
“然后到明年春天被救难队发现冻得直挺挺的,”索尼悲惨地说着,“光明的远景!不过被冻死也比待在这令人心烦的地方好。”他饶富兴味地看着埃勒里,“我必须要说我对你有一点点儿失望,奎因。我听过那么多关于你职业上的巧妙……”
“我可从来没说过,”埃勒里耸耸肩,“我是个魔术师,或甚至是个神学家。发生在这里的不是最高深的魔术,就是证明奇迹真是有可能发生了。”
“看起来是如此,”索尼低声说道,“可是,如果你用心去想……这没有道理!”
“我懂了,”埃勒里冷冷地说,“法律人已经从最初的惊骇中恢复了。唉,这样离开真是太丢脸了,我讨厌这种放弃的念头——尤其是在目前这个时候。”
“目前?你是什么意思?”
“我敢说,索尼,你还没有从你的惊吓状态中走出足够远来好好分析这个小问题。我今天想了很多,我还没有达到终点——但我已经接近了,”他轻柔地说,“非常接近了。”
“你是说,”律师热切地说,“你是说你真的——”
“了不起的案件,”埃勒里说道,“喔,超乎寻常——英文或其他语言里没有一个字眼能适当地形容它。如果我有宗教信仰……”他若有所思地喷着烟,“这就像所有伟大的问题一样,回归到最简单的元素。有一笔黄金财富存在着,它藏在一间房子里,这间房子消失了,那么要找到金子,你必须先找到房子,我相信……”
“除了前一天凯斯的那把扫把之外,”索尼叫道,“我想不出你朝这个方向做过任何努力。找出房子!——哈,你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坐在这里等。”
“完全正确。”埃勒里回答。
“什么?”
“等待。那正是处方,我清瘦又愤怒的朋友。那就是能为黑屋驱魔的记号。”
“记号?”索尼睁大了眼,“鬼魂?”
“等待,正确地等待。老天,可真有等待!”
索尼看起来又困惑又怀疑,似乎他怀疑这是埃勒里开的一个午夜玩笑,但是埃勒里严肃地坐着抽烟。
“等待!为什么,老兄?你比那胖子还要更气人!你在等什么?”
埃勒里看着他,然后他站起来把烟屁股丢进快要熄灭的火里,并把他的手放在索尼的手臂上:“去睡觉,索尼,即使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
“奎因,你一定要,如果我不能很快地看到这件事的晨光,我会疯掉!”
埃勒里似乎有点震惊,索尼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然后,就好像是不能明说,他拍拍索尼的肩膀开始笑了起来。
“去睡吧。”他说着,还在笑。
“可是你一定得告诉我!”
埃勒里叹口气,笑容没有了:“我不能,你会笑死。”
“我现在没有心情笑!”
“这也不是一件好笑的事。索尼,刚才我说过如果我具备宗教的敏感性的话,过去三天中我就会变成永远虔诚的信徒。我猜想我这辈子是无可救药了,尽管我在这儿看到非尘世的力量都没用。”
“演员,”老律师愤愤不平地说,“还公然宣称见到上帝的手……别这么亵渎,老兄,我们也不真是异教徒。”
埃勒里看着窗外无月的夜空和雪世界的闪亮银灰色彩。
“上帝的手?”他喃喃自语,“不,不是手,索尼,如果这案件得以破解,那是因为……一盏灯。”
“灯?”索尼虚弱地说,“灯?”
“某种说法而言,上帝的灯!”
隔天天亮得晚,好似前所末有的阴暗和无药可救。难以置信,竟然还是下着同样浓密的雪,好像整个天空就一片一片地剥落下来了。
埃勒里把一整天的大好时光都花在车库里,摸弄着大黑车的重要部位。他让门大开着,这样任何想看的人都可以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对车辆的机件了解得很少,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他是在做无用功。
但到了傍晚,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徒劳无功的实验之后,他突然发现一条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