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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寒星点头道:“杜大哥!那一次的教训使我永生难忘,如果不是你给我的教训,我一定飞扬跋扈,不知检束,将来吃的亏还不晓得有多大呢?”
杜青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讪然笑道:“其实我自己也受了一次教训,那天我跟寒云开个小玩笑,实为剑手之大忌,所以事后想想也很后悔!”
谢寒云道:“大哥,我可没生你的气!”
杜青轻叹道:“那是你对我未存敌意,心里也不认真,所以才不在乎,换了个气量窄的人,会因此恨我一辈子,剑家论技,胜负都应出之光明,以戏弄的手法,胜不足惜,剑手最忌的就是态度轻浮……”
说到这里,他惊觉到失了口,连忙道:“寒星,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气量窄,事实上你那天的责问很有道理,剑道是严肃的,剑手的荣誉重于一切,所谓士可杀而不可辱,是我自己先犯了大错!”
谢寒星轻轻一笑道:“杜大哥,你别客气了,我的气量窄是事实,睚眦必报更是我的缺点,剑道重恕,我在这方面的修养实在太差,希望你以后随时纠正我!”
谢寒云却问道:“杜大哥,你还是没把为什么要用右手的道理说出来!”
杜青道:“那很简单,我虽然左手使剑较精,但轻易不用,就是备于万一,如果对方的剑术高我三分,在对我的右手时会高出我五分。那时他胜我很容易,就不会急于杀死我,多半是设法刺伤我的手腕,迫我弃剑认输,于是我把剑换回到左手,对方会更加轻心,只用三分的精神来对付我;就会反为我所制了!”
谢寒云叫道:“妙极了!这是以弱制强的精心妙算,你怎么想得出来的!”
杜青道:“这是被家父逼出来的!”
谢家姊妹又是一怔,杜青含笑道:“家父对我督促很严,规定我必须能胜过他时,才准我出外闯荡,我的造诣比父亲实在差得很多,只好用这个诡计赚了他老人家……”
谢寒云问道:“你父亲不知道你长于左手吗?”
杜青道:“他对我的习惯很注意,一开始就不准我使用左手,所以我在他老人家面前,从不敢使用左手?”
谢寒云道:“那你左手使剑绝不会比右手更好。”
杜青微笑道:“我学剑时很辛苦。父亲示范过一遍后。就叫我自己去揣摩变化,一开始我的右手很笨拙,连姿势都很难拿准,可是父亲对于我的学习又加了时限,超过时限,责罚得很重,没有办法,只好背着他偷偷用左手先练熟了,体验出变化的要领后,再换成右手来操演,用这个取巧的办法果然逃过了许多鞭责,也练成了双手自由使用,只是父亲一直不知道我的左手比右手领先一步……”
谢寒星道:“杜老伯也太固执了,如果他不限制你用那一只手,很可能你的剑技会更进一步!”
杜青笑道:“事实上我觉得他老人家的做法很对。如果他不加限制,我的左手剑法最多只能加深一分成就,而现在我双手俱用,却可以多出一倍的成就!”
谢寒云道:“这个帐是怎么算的?”
杜青道:“单手求发展,我目前只能达到家父九分的火候,现在我右手有六分,左手却能发挥到八分功夫,两手相比,就是十四分了……”
谢寒云拍手笑道:“妙极了,我从现在开始也要练练左手了,那怕只有三四分成就,也可以给人来个意外的突击!”
杜青道:“你现在开始已经迟了,那必须在从小下功夫,你现在使用右手已成习惯……”
谢寒云道:“人只要专心,永远也不会嫌迟,假如我现在不开始,岂不是更迟了!”
杜青微微一愕,才笑着道:“对!小妹妹,你有这个认识,再加毅力,学什么都不会嫌迟……”
谢寒星却深思道:“杜大哥,恐怕韩莫愁跟你走上同一条路子,他那天的左手剑法,绝不止只有三四分的火候!”
杜青一怔道:“不错!他出手沉隐,发剑精练,恐怕也是很早以前就开始双手并进练习的!”
谢寒星笑道:“聪明的人都会想出超异寻常的方法求进,你们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所以才会不约而同地走上同一途径,不过他比你还差一点!”
杜青道:“不,如果他也是从事双手并进,则比我开始得早,时日久,我想追上他还有一段距离呢!”
谢寒重笑道:“可是他的底细已经揭露了,你知道他会双手使剑,他可不知道你左手也会使剑,若你们再度遭遇时,你可以利用这一点制住他!”
杜青一叹道:“谈何容易,以真正的实力我比他还差了一截,即使把两只脚也算上去,仍然是不够的!”
谢寒星道:“如果这次扬州之行能有收获,你的左手剑招就不会输给他,还怕他什么呢?”
杜青苦笑道:“这一行成功与否却很难预料!”
赵寒星道:“那不管,反正去试试总是值得的。三妹,我们光顾着说话,耽误了不少时间,你去扯上风帆,赶快动身吧!”
谢寒云不愿出去,噘着嘴道:“为什么要我去呢?”
谢寒星道:“因为只有你会使帆,王非侠对你有私心,把这些技术只教了你一个人,只好偏劳你了”
杜青一笑道:“原来寒云还有这一手绝活儿?”
谢寒星笑道:“她在七八岁时,就由王非侠带着在江上操舟,功夫精绝了,许多有经验的老水手都赛不过她,所以大姊才出了这个主意,叫我们自行驾舟东下!”
谢寒云道:“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我相信杜大哥一定也很在行!”
杜青笑道:“走江湖的人必须什么都会,我出身在三湘,洞庭湖中也经常驾舟独渡,不过今天我不便在外面,万一韩莫愁派了耳目,被他们发现了总是麻烦,目前他们以为我还在大船上回金陵了,为了安全,只好偏劳小妹妹了,到了扬州,我请你上馆子吃一顿红烧狮子头,那可是淮扬名满天下的佳肴!”
谢寒云被他逗笑了,起身到舱外,扯索升帆,将快舟直放淮扬,虽然她没有走过这条路。可是谢寒月很细心,没有出发前,早已将水道及应行方向作了详细的指示,所以她走起来很老练。
谢寒星等她出舱后,才低声道:“杜大哥,你做错了一件事!”
杜青淡然道:“我那件事错了?”
谢寒星道:“如果你要向我娘索取剑谱,便不该把小妹也带了去,她在金陵的表现已经伤透了娘的心!”
杜青道:“你大姊也说过相同的话,可是我认为要想成功,全靠她了!”
谢寒星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杜青微笑道:“那天在韩家堡论剑,你也看见了,你觉得王非侠有什么特别?”
谢寒星一怔道:“有什么特别?”
杜青道:“我看出有点不对劲。王非侠是个练功夫的人,似乎不应该发胖,尤其是比剑那天,他的腰围似乎粗得出人意外!”
谢寒星愕然道:“不错,给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他那天是去斗剑,可是在动手时,他仍然穿着外衣,显得很笨拙,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被韩莫愁杀伤了!”
杜青道:“韩莫愁一连三次都是靠着断肠一剑而获胜,已经有了令尊与令兄的前车之鉴,他们对这一招应该特别警惕才是,而他仍然伤在剑下,很令人可疑!”
谢寒星道:“你对这件事作何看法?”
杜青道:“目前很难说:可是那天的许多迹象都使人起疑,王非侠突然粗了腰围,已透着离奇,败得太容易,使人费解,而令堂大人居然连家门都不进,比剑完毕后,立刻带着棺木上扬州,更是有违常情!”
谢寒星想想道:“大哥莫非怀疑他是诈死!”
杜青轻叹一声道:“老实说我是有点不相信,不过这件事关系太大,万一所料不实,对死者就太不敬了,所以在你大姊面前,我都没有提及!”
谢寒星道:“那天他胸破血流,是有目所共睹,如果说他没有死,也很难令人相信!”
杜青道:“王非侠是个老江湖,江湖上一些唬人的门道都很精,如果弄些猪羊的肠子,预先裹束在腰间,利用对方一剑之力,把它们显露出来,自然是很逼真的!”
谢寒星一拍膝盖道:“是了!那天家宴时,厨下宰了一口羊,我最喜欢吃羊肠汤,平常都会给我调治得好好的,那天我没有参加家宴,半夜里摸到厨房去,叫人给我热羊肠汤,厨下说王非侠拿去了……”
杜青眉头一蹙道:“那就跟我的猜测很符合了……”
谢寒星愕然道:“这个老头儿也真是鬼计多端,居然会想出这种绝主意!”
杜青道:“江湖中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手法,这是一般卖艺者常用的大开膛手法,表演者一刀进去,鲜血四射,腹破肠见,居然还能慢条斯理地拿出来清理一番,又塞了回去,仿佛没事一样,看上去惊心动魄,实际上就是耍的这一手噱头!”
谢寒星道:“韩莫愁那样一个精明的人,怎么会被他骗过了呢?”
杜青笑道:“韩莫愁虽然乔装易容,也走过几天江湖,但是对这种末流江湖卖艺手法,自然不屑一顾,所以才没有发觉!”
谢寒星道:“你怎么又会看出蹊跷呢?”
杜青道:“我是看他中剑之后,停了一会功夫,才开始破腹流血,人体血脉运行无息,韩莫愁的剑再快,也不可能要隔那么久才见血,所以我才觉得不太对劲!”
谢寒星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杜青道:“我想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劝服了令堂,止息了争雄武林的野心,借这个机会避开人世,摆脱一切纠纷,回家去安享一个宁静的余年……”
谢寒星道:“那是不可能的,娘绝不会改变,她虽然把家事交给大姊,还私底下替我作了一番安排,准备叫我执掌门户,崛起武林,你想她怎会甘心雌伏,就此息隐呢?”
杜青道:“那就是王非侠被令堂说服了,藉机株守家园,细研那剑笈中的招式,等时机成熟了,在淮扬另起门户,一鸣惊人!”
谢寒星道:“这是最可能的想法,他们可能早就计划好了,才相继退出,把谢家的事搁在大姊身上……”
杜青道:“假如是第二种可能,他们不会只靠两个人成事的,我们去淮扬王家一看就会明白了!”
谢寒星忧虑地道:“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你去索取剑笈就更难了。娘为了独步武林,绝不肯交给你的,即使我跟着去也没有用,娘是看透了我没出息,不能作她的继承人,才把我丢在金陵……”
杜青道:“所以我要带寒云一起去!”
谢寒星仍是摇头道:“如果娘不肯把剑笈给我,自然更不肯给三妹了!”
杜青笑道:“你怎么还不明白,令堂对寒云反感虽深,王非侠对她却情深……”
谢寒星沉思片刻才道:“老王对三妹的确是宠爱,起先我并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那天与韩家比划,娘只指定三妹一个人对老王认亲,我才明白她是娘跟王非侠所生的骨肉,真没想到娘是这样的人……”
她似乎对生母的不贞感到很羞惭,说话声音很低,杜青忙劝慰她:“这倒不能怪你娘。
令堂与王非侠定情在前,她与令尊的结合只是手段,王非侠才是她真正想嫁的人,两个情投意合的有情人,终日相对,自然很难控制住情感……”
谢寒星神色愤然道:“我却不能原谅他们!爹死的时候,我已经十二岁了,他距比剑的前几天神情异常忧虑。整天喝酒,可能就是为了得知三妹不是他骨肉的原故!”
杜青沉默不语,他觉得在这件事上他不便参加意见;谢寒星又道:“我只是奇怪,爹死时,三妹也有八岁了,何以他从前会不知道娘与老王之间的恋情!”
杜青道:“那也许是他们善于掩藏自己的感情……”
谢寒星忽地眉头一场道:“我明白了,这一定是韩莫愁告诉他的,因为那是爹第五次论剑,如果再得胜的话,韩家必须将剑笈交给我们,所以他一定要在那一场上得胜,杀死我爹,才能保有剑笈!”
杜青问道:“令尊大人对这件事很认真吗?”
谢寒星道:“是的!爹对娘用情极深,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的刺激,以他的身手,韩莫愁绝非其敌……”
杜青道:“照这样说来,分尊大人的剑法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境界,他即使被杀死了,你们姊妹得他的传授,也不应该比韩家差得太多呀!”
谢寒星一叹道:“这点你就不知道了,爹的剑法另成一路,与谢家的剑法完全不同,爹虽然入赘谢家,担任谢家的比剑代表,却不肯将他的剑法教给谢家任何一人,即使是大姊,本来不是谢家的人,可是她跟随爹来到我家,冠上谢家的姓氏后,爹也只叫她学谢家的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