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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样的话,冷玄跟武言不就成了异母兄弟?
想到自己曾和与这个身体有血缘的人发生过有悖人伦的肉体关系,他的脸色多少变得难看起来。
太后以为雷海城的阴沉表情是因她而起,绞着帕子局促不安。“言儿,我知道你一直都恨爹娘把你交给别人去养,还总不准你外出游玩,可爹娘都是为了你活得平安。从小到大,你要什么,只要叫武丞相来跟娘亲说一声,娘亲从来没有不依你的。七岁那年,你大吵大闹了好几天,非要进宫找麈哥哥玩,娘亲也求你父皇答应了让你入宫给太子伴读。要不是你自己跟麈儿太顽皮,把冷玄折磨得死去活来,你父皇也不会——”
“你说什么折磨冷玄?”
雷海城旋转着茶盏的手突然一顿。听太后絮絮叨叨地数落那些陈年烂芝麻,他已经不耐烦地想走人了,最后那句话却勾起了他的精神。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你父皇那天回来后气得不得了,说,说你和麈儿两个小畜生竟然那样整自己的兄长,两个都该死。”
虽然事隔多年,但太后忆起那日苍皇暴怒神情,仍心有余悸。“娘亲也劝不上,只能看着你被送回武家,连麈儿也给你父皇狠狠责罚了一通。”
她美丽的眼睛泛起层憎恶,“你父皇向来最疼你们两兄弟,一定是冷玄在背地里做的手脚,害你们受罚。我早知道他是个祸害,后来几次劝你父皇杀了他,可不知道他给你父皇灌了什么迷汤,你父皇非但不肯杀他,还对他越来越信任。结果你父皇才归天,那祸害就对麈儿下毒手,硬给你哥哥灌毒……麈,麈儿他死的时候七孔流血……”
她全身发抖,“哧”地撕破了手里帕子,恨意使她那张绝色的面容也扭曲起来,显得有些狰狞。
雷海城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宫里的争权夺位,本来就是你死我亡,没什么好抱怨的。何况,那太子也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武丞相家被满门抄斩后,你就收留了我,要我去刺杀冷玄为你的麈儿报仇?”
他略带讥诮地挑高眉,寻常人,如果已经死了一个儿子,断不会再叫另一个去送命。这太后却让武言去弑君。他实在怀疑,太后对武言究竟有多少母子情谊?
“不,不是!”太后极力摇头,哀怨地看着雷海城。
“娘亲已失去了麈儿,怎么舍得再失去你?可你就是不听娘亲和寿皇叔的话,非要亲手杀了冷玄那祸害,替麈儿报仇,把本该属于麈儿和你的皇位抢回来。娘亲怎么劝,你都不听。我只好瞒着澜王,物色了几个太子党的旧人为你筹划。可你后来失了手,被那祸害拷打折磨得不成样子。言儿,你不知道娘亲心里有多难受,可我若去跟冷玄求情,他那样精明,万一查出你是我的儿子,肯定会杀掉你以绝后患的。娘亲只好忍着等机会救你。”
雷海城耐着性子,总算听太后唠叨完。明白了前因后果,忍不住想把这个女人连同那些出谋划策的人臭骂一顿!
一群疯子!以为冷玄是那么容易就能对付的?尤其是太后,要不是她对武言纵容惯了,武言也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地入宫行刺,也就不会害他一还魂,就受那种非人待遇!
可是转念一想,倘若武言没有被侍卫折磨到不堪忍受咬舌自尽,他也无法利用武言的躯壳还魂。
算了!他这无神论者,此刻也不由信服有些东西或许冥冥中早有定数。
伸个懒腰,站起身。故事听完了,他也不想再在这看似华丽堂皇实则充满阴谋陷阱的宫中逗留。多停留一刻,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就让他胸口更压抑一分。
“言儿,你要去哪里?”
太后见雷海城要走,愕然追上抓住他袖子,却被雷海城轻轻甩开,淡然道:“我是雷海城,不是你的儿子。”
“娘亲说了半天,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太后失望之极,转眼又精神一振。“言儿,你不是一心想夺回皇位吗?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啊!冷玄已经封你为王了,澜王也说言儿你一身好本事,没人再能害得了你。不如尽快将你身份公诸天下,娘亲再想法子找大臣们向冷玄逼宫,让他退位给你。等你当了皇帝,你想怎么宰割那个折辱你的祸害都行。”
她越说越兴奋,眼底的怨毒也越来越浓。“他怎么拷打你的,你一样样地还给他。也要让他尝尝被人灌毒的滋味,不,不,那样死太便宜他了。最好把他折磨到剩最后一口气再坑了他。要不……”
雷海城不想再听她手舞足蹈地幻想种种杀人方法,径直跨出厅殿,“砰”地甩上两扇殿门,将太后的呼唤隔断身后。
一路快步离开太后寝宫,出了月洞门,他仰天深呼吸。
东方苍溟已透出薄曦,天色干净,近乎透明,云絮轻缓飘浮变幻着。冷玄就伫立在门外的栀子花树下,目光飘渺地凝望着前方。
露水将他的黑发打得微湿,沾着头顶上空飘零吹落的花瓣,临近暮春的颓唐。晨风拂起他鬓角发丝,耳根后的肌肤,苍白得几乎能看到淡青跳动的血管……
雷海城静静看着,那种接近病态的白色在他眼里,竟有种莫名的情欲味道,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月夜里,冷玄苍白泛青又沾染殷红血迹的身体……
告诫过自己别再记住那个荒唐夜晚的!他把视线从冷玄耳颈后移开。冷冷问:“你早就知道尘烟是太后的儿子?”
冷玄仍凝视着前方,似乎那空气里有他看不够的东西。“澜王府,听到她那样叫你言儿,我就怀疑了……”
雷海城很想问冷玄,为什么在云潼关被他擒获后不将这层关系说出,但想想即便冷玄说了,也动摇不了他复仇的决心,而且他也实在不愿意再将那个夜晚扯进话题。
他背靠着墙壁抱起了双臂,讥笑道:“难怪你一直说尘烟若活着,绝不愿见天靖灭亡,因为他也是天靖的皇子。呵,不过,你知道刚才太后都说了些什么?”
“要你留下来,逼宫夺位,杀了我?”
冷玄出人意料地低笑,转头,眼神清亮,似已将一切都看通透。“想报复我,就别错过这机会。有太后承认你的身份,你想将我掀下皇帝宝座也不算难事。”
“你在教我纂位?”雷海城眯起了眸子,不无嘲讽。“你就不怕天靖的基业落入外人手里?”
冷玄缓缓道:“冷言的身体怎么能说是外人呢?我如果身亡,由苍皇嫡子来继任天靖皇位,要比周儿更得人望。天靖落在你手中,也总强过沦为西岐和风陵的属地。况且,我相信你若接掌天靖,自会尽力保住天靖免于亡国厄运。”
他抬起左手慢慢摘下自己的八宝青玉腾龙冠,漆黑的长发随之散开风中。
青玉冠托到了雷海城面前。
“拿去吧!然后杀了我,活埋也好,凌迟也好,任你处置。我别无牵挂,只有周儿少不更事,请你念在昔日他曾善待你,无论如何都保他性命,莫让太后他们伤害周儿。”
雷海城深沉地凝望冷玄,想从男人黑眸深处寻找出原因。他不信,冷玄真会这么轻易向他低头,可男人脸上解脱似的微笑,让他知道,冷玄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这场报复的游戏,竟然要由冷玄先拉下帷幕?
这个曾带给他万般耻辱,令他恨之入骨的男人,终于在他无尽头的复仇阴影和内忧外患里选择了逃避,宁愿用死亡来为一切画上句号么?
他冷冷地,冷冷地看着冷玄,蓦然挥袖,打掉了冷玄手中的腾龙冠。青玉坠落地面石径,片片碎开。
“我没兴趣。”
他从冷玄身边擦肩而过,扬长离去。
听着脚步声最终消失在自己的听觉世界里,冷玄依然没有动弹。
左手也仍旧维持着伸在半空的姿势,仿佛想抓住点什么,然而环绕在他周围的,只有清晨冰凉的空气。
红日破晓,街市上人潮熙攘。雷海城戴着遮住了大半面孔的风帽,茫然随着自己脚步游荡。
他说不清楚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但自宫中出来后,只觉得突然失去了方向。
冷玄到此地步,已经激不起他半点复仇的欲望。
对着长空万里深深吸进一口气。前方一个熟稔的身影倏地闯入视野。
大腹便便的中年员外,挂着满脸和气生财的笑容,正跟街边成衣铺子里的老板娘嗑牙。
是湛飞阳的绸缎庄老板刘富。
他看着圆滚滚的刘富,脑海里浮出来的却是湛飞阳,用带点调侃的褐棕色眸子望着他笑……
雷海城嘴角不自知地微微弯起弧度。瞬间,想见湛飞阳的强烈冲动占据了全部思绪。记忆里,那家伙留给他的总是豪爽笑容,不用他费心费神去应付没完没了的阴谋诡计。
现在的他,迫切需要找个知心朋友来畅饮一番,彻底释放心情。
决定了,去西岐!
黄昏的太阳向大地散发着最后的余光残照,将道路两边的树木都拖出斜长影子,泥土因为连日干燥变得松散,马蹄踏过就扬起灰蒙蒙的尘土,遮蔽了天日。
雷海城牵着缰绳,沿山脚慢慢走。6BC7CE94ED:)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为了旅途方便起见,他从京城出发时,便替自己涂黑了皮肤,粘上两撇小胡子,虽然化装手法拙劣,至少不会再被人认出跟画像里的定国王是同一人。
毕竟他要去的地方是正与天靖恶战不休的西岐,他不想还没见到湛飞阳就因冷玄硬扣给他的头衔被西岐人当大敌对付。
不过,跟湛飞阳见面之后呢?是从此留在西岐?还是再去哪里流浪?……
渡过子元江后,这问题就一直在雷海城心头盘旋,令他无比迷茫。
在异界复活至今,求生和复仇几乎就是他全部的精神支柱。可当冷玄将象征着帝王无上威严的头冠递到他面前,等着他接受的刹那,他却只觉说不出的空虚。
决不原谅冷玄!不过看冷玄当时的表情,他觉得再去报复那么一个接近穷途末路、四面楚歌的人已没多大意义。
他自认那是因为他不屑再在冷玄身上花费心思,但几天来,他始终无法将临走前最后一眼看到的那个孤寂僵立的背影从记忆中抹去。
灵魂落到个少年体内,怎么连他的心也跟着变得幼稚起来了?雷海城苦笑。
远处,钟声隐隐在空山回响,庄严大气。倦鸟剪翅飞翔,迎着暮色掠入山林。
青黑色的庙宇自树梢挑出一角。飞翘的檐角下,铜铃清响,和着梵音低唱,肃穆深邈如另一个世界。
雷海城下马聆听了好一阵,牵起马匹走去那座小小庙宇,敲门投宿。
庙宇名叫浮生寺,规模不大,连住持在内不过十来个僧人。修建的年份显然十分久远,墙身斑驳剥落,爬满藤蔓。
雷海城借宿的小院里,也长着几株老树,盘根错节,繁茂的枝叶遮住了大片夜空。
他吃过小沙弥送来的白粥,就来到院子里,仰望头顶那轮亮如银盘的圆月。
空山古刹,佛音轻飘,这种氛围下,再浮躁的心情也平静了。他微笑着欣赏起自从来到这时空后没有真正欣赏过的月色。
“雷檀樾,既然来了不妨坐下喝杯清茶。”
老树粗壮的枝干后,一个缓慢的声音向他发出邀请。
雷海城没有惊讶,踏进院子时,他就看到寺里的住持坐在树根制成的小桌边烹水煮茶。正是因为不想打扰方外之人,他才站得远远的。
“那就叨扰无印大师了。”他走到树根边,在住持面前坐了下来。
无印大师并不老,那张眉目清秀柔和的脸庞甚至可以用俊雅来形容。浑身透着书卷气,倘若忽略头顶九个香疤和素白僧衣,更似个饱读诗书的大儒。
雷海城初见无印大师,也着实吃了一惊。感觉主持都应该是个七老八十白眉低垂的老头,像无印这样风度翩翩的实在罕见。而且当雷海城拿出瑶光遗下的那对凤头珠钗要捐给寺里当香火钱时,在旁的僧人见他出手阔绰都目露喜色,无印却一句太贵重谢绝了,结果雷海城不得不费了番口舌,说是自己一位朋友逝世前交代务必捐给寺庙行善,才让无印点了头。
瑶光的遗物,本应留给天靖。只是捐香火钱还险遭碰壁,在他原来的时代绝对不可思议。
无印替雷海城斟了茶,自己也慢慢喝着,饮了大半杯才缓缓道:“天靖和西岐开战以来,山门前除了天靖征战的军队和粮草车马经过,再无其他。雷檀樾是几个月来唯一来投宿的客人。”
雷海城猜不透无印跟他说这番话是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