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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莉泪水汪汪,气哼哼地一把拉下对讲系统开关。
“温顺的克孜,”议长重复几遍,“你们想弄出一个温顺的克孜。乃苏,如果你认为你们已经弄出一个温顺的克孜,那么,过来吗,来和我们一块!”
那乃苏没有回话。在队形前面的远处,他飞轮的银点几乎已经看不到了。
“你不希望跟我们呆一块吗?如果你不过来,这地儿生僻,我怎么能保护你呢?我不怪罪你,你倒是挺谨慎。”那克孜喋喋不休。他的爪子露了出来,针一样尖,稍微有点卷,“你想弄出幸运人的计划也失败了吧。”
“那倒没有。”透过对讲机,乃苏回答说,“为了这倒八辈子霉的探险,我们弄出很多幸运人。我却跟他们联系不上。他们太幸运了。”
“你们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别想回来了,你!”
“我会保持对讲机联系。”
议长的图像一瞬消失了。
“路易,议长切断了我的联系,”乃苏说道,“如果我有什么跟他讲,只能通过你传话了。”
“好吧。”路易说完,“叭”一声切断了同他的联系。与此同时,一道微弱的光又闪烁了一下。那怪物还想和他通话呢。去他奶奶的吧。
那天他们跨过一片海,大小跟地中海相仿。路易降低高度,察看一下,发觉其他两轮也随之而下。这一队仍然在他指引下,尽管谁也不和他讲话。
那海边有一座孤零零的城。尽是废墟。除了码头外,那城同淄那科雷克城没有什么两样。路易没有登陆。那儿不会有什么可了解的。
地面缓缓升高,一直升高,直到耳朵发胀,压力敏感器失灵。然后。绿色的土地转为棕色的灌木,再往上就是高层冻原,紧连着数里数里赤裸的岩石——
接着,沿山巅后脊足足有五百英里,狂风卷走了灌木、泥土和岩石,裸露出环形带的构成物质,那种半透明、黑乎乎让人生厌的东西。
任何一个环形世界的工程师都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环形世界的文明显然好早以前就开始湮灭,而且整个衰落很可能就从这人迹罕至、岩石凸露的地方开始……
路易的前方,就是乃苏飞去的那个方向,有一块地绵绵延延闪闪发光,看样子足有三万到五万英里长,跟澳大利亚差不多。
莫非仍是环形带板面?或许随着河流的干涸,这昔日肥沃的土地变得贫瘠、干燥,最后随风而去。淄那科雷克城的倒塌、环形世界能源的枯竭肯定是文明崩溃的最后阶段。
它持续了多长时间?一万年?
甚至更长?
“奶奶的!真希望有个人谈谈。这或许很重要。”路易冲着轮下的土地大喊。
太阳总是悬挂在头顶,时间的界限便不清晰,清晨下午全都一样。现实让人觉得不那么真实,这感觉,路易心想,怎么和穿行在转换亭之间一样呢?
的确也是,想想他们乘飞轮飞过环行世界,从“谎言者号”奔往边缘墙,简直就像是乘空间转换亭旅行。
他们飞向“港口方向”。时间凝固。
谁也不和谁说话已有多长时问了呢?路易给泰莉发信号,想和她讲话,但几小时后仍然没有回音。他又跟议长联系,还是没有成功。信号灯在各自的显示盘上闪烁,但谁也没留意。
“够了!”突然,路易不耐烦了,打开对讲系统。
他听到一阵无法想象的交响乐,接着看到了乃苏。
“咱们必须保证以不流血的方式重新团结在一块,”乃苏迫不及待地说道,“你有什么建议吗,路易?”
“那是,但我不便在中间插话。”
“我道歉,路易。非常感谢你能回我个信儿,你怎么样?”
“又孤独,又气愤,全是你惹的祸,谁都不想和我谈话。”
“我能做点什么?”
“或许吧,你和改变生育法规有关系吗?”
“我领的头。”
路易可真动了火:“真该死!就是因为你,泰莉死活不和我说话。”
“你本不应该嘲笑她。”
“我知道。不过,最让我害怕的不是你听天由命的态度,”路易解释说,“而是这样的一个事实:你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这种蠢至极端的——”
“泰莉能听到我们讲话吗?”
“当然不能,奶奶的你,乃苏!你了解你对她做了些什么吗?”
“如果你早知道她会受伤害,为什么还实话实说?”
路易呻吟一声。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有了眉目,但他以前却从未敢这样想过。他不便说出。那种不祥的预感又萦绕心头。
乃苏接着问:“你是否想出一个方法来挽救整个探险队?”
“是的。”路易言毕,切断开关。让那怪物两腿颤颤去吧。
土地缓缓伸延下去,渐渐变成了绿田。
他们又飘过一片海和一个巨大的三角洲。脚下的河流早已干涸,三角洲也一片荒瘠。看来风向的改变破坏了整个生态系统。
随着路易飞低,他看得更加清楚。蜿蜒的河道构成了三角洲。三角洲显然也曾经被开垦过,但土壤很薄。环形世界的居民肯定不会让河流自由冲刷,人工修畦必不可少。
但是,那河床极其丑陋。路易噘起嘴,直往前飞——这鬼地方!
第十四章 太阳花
前方山峦叠嶂。
现在已是大清早。路易一宿没合跟,摸不准飞了多长时间。挂在天顶的太阳纹丝没动,像是人们心中解不开的谜。没有了时间感,谁都会被弄得一头雾水。
路易倒也自得其乐,差点把其他飞轮忘个一干二净。他恍惚又进入了离群索居的状态:无边无际、变幻莫测的地形从眼前掠过,那感觉就像独乘一舟,游弋在广阔的已知太空。他喜爱独自航行在宇宙中,而整个宇宙仿佛是他的玩物。只是最为关键的问题在于——你路易·吴是不是感到满足呢?
他正沉浸在冥想中,一张毛茸茸橘红色的脸突然闪现在显示盘上,吓得路易一愣。
“肯定累了吧,”那克孜还挺体贴人,“希望我替你飞会儿吗?”
“我想着陆。腿有点儿抽筋。”
“那么,着陆吧,反正你控制着。”
“我可不想勉强谁。”话一出口,路易便觉得是这么回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那种离群索居的状态。
“你以为泰莉愿意见你吗?我跟她同病相怜吧,毕竟都蒙羞受辱,可她连一声招呼也不跟我打。”
“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别别——等等,别关掉。”
“我需要一个人静静,路易,那食草的家伙让我蒙受奇耻大辱。”
“那是很早以前了。别——别关掉,可怜可怜我这孤老头子吧。你是不是一直在看这地形?”
“嗯。”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块光秃秃的地方?”
“瞧见了。那地方表层石头都被风化掉了,露出了环形地板面。肯定很早以前某种东西迫使环形世界的风改变了类型。这种风化不会是一夜之间的事,即使是在这里。”
“说得对。”
“路易,这样规模、这等威力的文明怎么会衰落呢?”
“我也不清楚。咱们必须面对这种事实,没法猜。耍木偶人的技术甚至都达不到这里的水平,咱们又怎么能解释为什么这个世界返回到蛮荒时代呢?”
“看来咱得对那些当地人多了解些。”议长大人搔头探脑,“就目前看,他们根本不能移动‘谎言者号’。咱们必须找些能帮忙的家伙。”
这恰恰是路易所希望的开端:“我倒有个主意——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只要想跟他们联系。咱们就能联系得上。”
“是吗?”
“在谈之前。我想先着陆。”
“随你吧。”
连绵的山峰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山巅山谷闪烁着路易先前注意到的光芒。狂风呼啸而过,刮去风化的岩层,裸露出环形世界的板面。
路易驶向山势缓缓的余脉。那岗上树林密布,远远望去,如同绿色的绒毛。一条银色的小溪破山而出,又消隐在林子里。
河口处便是路易想着陆的地方。
泰莉终于憋不住了,通过对讲机问道:“你做什么呢?”
“着陆。我飞烦了。别挂断——我想跟你道个歉。”
她还是切断了通信。
“看来是好兆头。”路易心里安慰自己。既然她知道他要道歉,就不愁她不会不接着往下听。
“以前谈到装神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念头。”一着地,路易就开始说。只可惜只有议长一个人听他讲。泰莉一声不吭,狠狠瞪了他一眼,大踏步跨入密林中。
议长摇一摇他脏兮兮的脑袋,两只耳朵如同中国的小扇子样扇来呼去。
“咱们有理由相信这儿挺安全,”路易说道,“但只是别着陆。想去哪儿就能到哪儿,没问题。说不准咱们停也不停就能飞到边缘墙,只要能通那儿。要不咱们就停在环形世界里凸出的地方。食肉类的动物根本无法在这地上生存。”
“可是,不着陆咱们又怎能了解更多的情况呢?飞轮这玩意都让人生厌了。该下去了。该做点实打实的活了。别忘了咱们需要当地人帮助咱把‘谎言者号’拉过来,足足有四万英里的路呢。”
“你算说到点子上了,路易,我正需要活动活动。”
“等到达边缘墙,那时咱想了解的东西会比现在更多。”
“毫无疑问。”
“咱何不玩装神呢?”
议长犹豫半天:“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咱们理所当然是环形世界的工程师。虽然咱们没有他们的威力,但是咱现在所有的,对于这些当地人来讲,已经够神的了。你可以扮作神——”
“谢谢。”
“泰莉和我当助手,乃苏装成被逮住的怪物。”
听到这话儿,议长的爪子忽地伸了出来。他说:“可是乃苏不跟咱们一块,也别想跟咱们一块。”
“难处就在这儿,说实在的——”
“敬请免谈,路易。”
“那就糟透了——因为有了他,咱们才能演得更逼真。”
“那么,你就另想高招吧。”
克孜的爪子实在让路易头痛——那玩意到底受不受意识的控制呢?不管怎样,那爪子却是伸出来了。如果是通过对讲机联系,想必议长早就挂断了。
这也是为什么路易坚持着陆的原因。
“想想这招的聪明之处吧,你扮演一位了不起的神。你会给人留下非常深的印象。这我不说你也能明白。”
“非让乃苏掺和吗?”
“因为他有迷魂药。这样既可以做到奖励,也可以实行惩罚。你是神,谁怀疑就把他撕成碎片,吃掉,以示惩罚。谁要是相信,就让他过把迷魂药的瘾。”
“没有迷魂药,就不行吗?”
“想想,这是对那些诚实人多好的回报。一阵纯正的喜悦飘然入脑。没有副作用,没有后遗症,甚至比两性交媾还令人兴奋呢。”
“我不赞赏这种想法。尽管他们是人,可我也不愿意让他们上瘾。这样做还不如杀了他们仁慈。”议长说道,“再说,乃苏的迷魂药只是针对克孜,不是人。”
“别那么自信。”
“路易,迷魂药只是针对克孜人的脑结构做成的,我感觉得出。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那是一种虔诚的体验,一种中了魔的感觉。”
“谁也不敢说这种迷魂药不会对人起作用。我认为肯定起作用。我了解乃苏。要么这种药对我们都有效,要么就是他带着两种不同性质的药。倘若他没什么伎俩控制住人类,那我也绝不会跟他到这儿来。”
“你可真敢想。”
“把他叫回来问一问?”
“没门。”
“叫他回来又有什么害处呢?”
“这样做根本没意义。”
“哦,我忘了,没什么新奇可言。”路易故意激他。看来猴子的好奇在大多数灵性物种中并不总占上风。
“你想逗引我的好奇心?我明白——你想方设法激我采取行动。路易,那怪物可能自个儿会摸到边缘墙。在那之前,他别想回来。”
路易刚想张嘴讲话,那克孜却转身钻入了灌木丛。
谈话不了了之。
世界如同一个穹隆,罩住了泰莉。她伤心欲绝,泪水潸然。
这个地方倒挺适合她自哀自怜。只见重重叠叠的绿意如潮,密密匝匝的枝叶如冠,遮住了阳光,显得昏暗冷清。靠近地面的地方,植被却又变得稀稀疏疏,走入走出很是方便i俨然是恋爱者的天堂。
再看那瀑布如帘,挂于山端。一潭碧水,映着垂直平滑的青青岩壁。泰莉伫立清澈的泉水里,呜咽声淹没在飞瀑的激鸣中。周围回声阵阵,如同雷雨将临,又仿佛天地与她同悲。
她没有注意到路易。
搁浅在这外星人的世界里,说实在的,泰莉若不是携带急救箱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