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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舌呐喊的夜晚-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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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尴尬的沉默笼罩病房。
  最后仓木终于打开重如千斤的嘴巴。
  “结果,周遭都没有人愿意帮你们解围是吗?”
  “对,除了去世的那个笕俊三。可是一想到要是他没来帮忙,珠枝也不至于会死,我就觉得心里好矛盾。”
  仓木微微耸肩,看起来似乎在克制烦躁。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笕的?”
  “我不太记得了,我想应该是爆炸前两、三秒吧。我听到某声怒吼,才刚朝声音的方向转身,就看到一个高个男人跑过来,下一瞬间我的身体已被轰开,接下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笕当时吼了些什么?”
  “我想不起来了。应该是‘喂!’或是‘等一下!’之类的吧。”
  “原来如此。最后一个问题,那天你们三人要在那里碰面的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我跟我先生和婆婆说过才出门的,我想信子和珠枝应该也一样”
  保代说到一半就吞吞吐吐,迅速朝仓木瞥了一眼。
  仓木做出拂去膝头尘埃的动作。
  “我没听内人提起。那段时间我正好很忙,没什么机会跟她说话。”
  “对不起。”
  “你用不着道歉。”
  看仓木突然站起,大杉慌忙挺直腰杆。
  “真是谢谢你,祝你早日康复出院。”
  仓木略鞠个躬,然后一个转身,瞧也不瞧大杉便板着脸走出病房。




◇◇◇◇ 4



  大杉向保代道声歉,便急忙来到走廊。
  仓木站在隔壁病房前,定定看着门上的名牌。
  “你应该不至于没看到谢绝会客的牌子吧。池岛信子暂时无法见人,和中冢保代比起来,她的伤势严重多了。”
  仓木似乎这才首次发觉到对方的存在似地看着大杉。
  “我知道。倒是你,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饮料?”
  大杉反射性地看着手表,他倒是没有急事,只是不愿乖乖听从仓木提议的心理令他有此动作。
  “那就去医院餐厅吧。”
  仓木不等大杉回话便率先朝电梯的方向走去。大杉有点犹豫,结果还是跟着迈步,他觉得仓木这个男人身上就是有种令人无法不关心的特质。
  二人在地下餐厅隔着合成树脂制餐桌,喝着温温的咖啡。
  “善后处理和葬礼想必一定很麻烦吧?我可以理解。”
  大杉这么一说,仓木的嘴角浮起浅笑。
  “葬礼很盛大,连警视总监都亲自出席了,只可惜过激派没有送花圈来。”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继续喝咖啡。邻桌显然是医生的那票男人正在闲聊,不知是否基于院内规定,每个人都脱下白袍,一脸认真地针对亨丁顿氏舞蹈症和风湿痛的并发症交换意见。
  仓木把咖啡杯连碟子一起推到旁边,探头凑近看着大杉。
  “后来搜查有什么进展吗?”
  大杉不禁垂下眼,慢条斯理地把杯底残余的咖啡一口喝干。
  “很遗憾,几乎毫无进展。”
  “炸弹的来源呢?”
  “还不知道。过去笕俊三并没有涉及炸弹斗争的迹象,那家伙隶属的组织‘黑牙’这几年从未搞过炸弹恐怖行动。”
  “根据炸弹类型,某种程度上应该可以判断出是哪个派系做的吧?”
  “公安派来特别搜查本部的若松警视和高野警部也毫无头绪,还亏若松警视号称对爆裂物特别精通咧。”
  大杉打住话题,点燃香烟。
  仓木定睛看着大杉。
  “顺便再多问你一、两件事,特别搜查本部有没有确认过笕是否被右派组织盯上了?”
  “被右派?”大杉惊愕地回视仓木。
  “对,右派恐怖份子。”
  听到仓木又重述一次,大杉胡乱把烟尾往桌上弹。
  “那个可能性当然也充分列入考虑中。”
  这是谎言。确实曾有人提出右派组织犯案的假说,但已经没人再支持这个主张了。
  “考虑到什么程度了呢?”
  大杉再次掸落烟灰。
  “这点无法奉告。”
  “为什么?” 
  “我没得到批准可以将这些事告诉警部。”
  “谁的批准?”
  大杉把烟在烟灰缸捻熄。
  “你就饶了我吧。光是这样跟你说话,我就已经违反命令了。”
  “我是霍乱病菌吗?”
  大杉在膝上握拳。
  “如果你坚持,那就请你去问公安部的若松警视,总之这件事不能从我口中说出。”
  虽然不是值得隐瞒的大事,但若松的确交代过大杉,不管仓木来说什么都不能理会,况且仓木审问似的语气令他有点烦也是事实。不过,仓木为何会提起右派呢?“警部掌握了什么情报足以令你怀疑是右派干得吗?”
  仓木露出冷笑。
  “自己不回答反倒问对方,这是警察的坏毛病。”
  大杉苦笑。
  “那我收回刚才的问题,不过像刚才那样独自询问案情的做法,能否请你克制一下?这样无法统驭搜查行动。”
  “我压根就看不出有什么所谓的统驭,反正搜查一课和公安不可能合作无间地共享功劳。”
  “就算如此,也不代表警部可以未经许可便擅自进行调查吧。”
  “我无意进行调查,我只是想知道内人死时的状况——基于丈夫的立场。”
  大杉叹了一口气。
  “难道警部认为那起爆炸案不是单纯的意外,而是有计划的犯行吗?”
  “至少没有任何决定性物证足以否定此点。”
  “那么沼田要吉大叫什么屄,就是某种暗号啰?”
  坐在附近的医生惊讶地看着大杉,大杉急忙点燃香烟。
  仓木对大杉的讽剌面不改色。
  “也许吧,假使笕下手的对象是三个女人之中的某人。”
  “那么他的对象应该是尊夫人啰?毕竟她是公安警察的妻子嘛。”
  仓木定睛看着大杉。
  “对,我也先考虑过这点。可是笕的派系不归我管辖,他没有杀害内人的动机。”
  “如果这样说,那他更没有杀害另外两个女人的动机了。”
  仓木抿紧嘴,指尖频频敲着桌面。
  大杉继续说:“到头来,那只是意外。问题在于笕是从哪里、怎么弄到那颗炸弹,原本打算拿来做什么。那件意外既非针对尊夫人,也与另外两人无关,他基于某种目的取得炸弹,在搬运的过程中不慎引爆,这应该是最妥切的解释,因此除了追查笕生前的行踪之外别无他法。”
  “可是,搜查行动却毫无进展。”
  “很遗憾,你说得没错。不过我认为侦办方向并没有错,你就算向中冢保代打听沼田也是白费力气。那男人只是个游民,和本案的唯一关系就只是成了案子的起点而已。”
  仓木停下敲桌子的手。
  “说到这里,沼田既已出院,现在应该是被扣留在新宿中央分局内吧?”
  大杉搔着嘴角。
  “沼田已经不在局里了。”
  仓木下颚一缩,仔细地打量大杉。
  “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被转送到拘留所了?”
  “不。老实说,他被释放了。”
  “释放了?为什么?”
  仓木尖声问道,指甲抓过桌面,凹陷的脸颊顿时一僵。
  “因为没有理由再继续扣留他。”
  “荒唐。他是本案的导火线,怎么可以就这样将他释放。”
  大杉把咖啡碟挪到一旁,双手交握置于桌上。
  “警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是法律上的问题,沼田纠缠尊夫人等人的行为和笕误爆炸弹之间找不出任何法理上的因果关系。沼田的行为顶多只是触犯了轻犯罪法罢了。”
  仓木瞪了大杉一会儿,倏然放松肩膀紧绷的力道。
  “是谁保他出去的?”
  “一个名叫品川雄一的男人。”
  “是什么身分?”
  “他以新宿西口一带为地盘,是废弃物回收业者的头头。”
  仓木露出浅笑,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我有点明白了。新宿中央分局是在那些废弃物回收业者的压力之下而屈服的。对方一定是威胁说,如果不释放沼田就要在新宿大闹一场,对吧?”大杉松开手,抓了抓耳后。
  “哎,其实严格说来,沼田也是爆炸案的受害者之一,我们哪有理由拒绝释放他。大家本来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如果再被人大闹一场谁受得了。为了维持秩序,多少需要一点让步。”
  仓木突然起身说道:“那我该告辞了。承蒙你抽空陪我,感激不尽。”
  大杉也跟着起身,“你该不会想对沼田怎样吧,警部?”
  仓木没回答,猛然一个转身。
  大杉对着他的背影呼唤,“警部,今天的事我可得向若松警视报告喔。”
  然而那天,关于仓木的事大杉一个字也没向特别搜查本部报告。
  说来连他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但大杉对那个冷漠强硬的男人,的确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5 ◇◇◇◇



  他咬着唇。
  真是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只要再晚个三秒钟才昏过去,他一定能找回记忆。后脑受到的冲击确实使得遗失的记忆回路通上了电流——即便只是一瞬间。
  恢复清醒后,一度濒临复苏的记忆早已消失在遥远的暗冥彼端。
  他微微睁眼,看着环绕着自己的男人。天花板的荧光灯很刺眼,他知道自己被扔在柔软的沙发上。
  在他正对面的是个体格结实、头发稀少的男人,苍白的脸上挂着茶色眼镜,身穿橄榄绿的西装。
  男人把头凑近仔细打量他的脸。
  “我是野本,你认得吗?”
  这个沙哑的声音很熟悉。是白天在电话中交谈过的声音。但他对那张脸毫无印象。
  “不。”他简短地回答。
  野本怀疑地皱起眉头,用大拇指指着两旁的男人。
  “这是宫内和木谷,你没印象吗?是你的伙伴。”
  他默默摇头。
  烫着卷发身材过瘦的男人探出身子。
  “我是宫内呀。喂,你真的不记得我的脸了吗?”
  “我忘了。”
  另一个理着大光头,看起来就很粗野的男人一把拽起他的下颚。
  “喂,你可别说连我木谷都不记得。我看你是在故意装傻吧?”
  他缓缓撇开下颚。
  “我才没装傻,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三人似乎束手无策,默默俯视着他,好似在考虑如果诉诸武力是否会比较有效。好一会儿之后,野本抬起下颚朝宫内和木谷一扬。
  “好吧,你们暂时先到外头等着,我跟他单独谈谈。”
  “可是专务” 
  木谷话还没说完,野本就用大拇指朝门外一指,示意他闭嘴。木谷虽然忿忿不平地撇着唇,还是在宫内的催促下不情愿地走向房门。
  房内只剩他们两人后,野本一把抓起新谷的外套前襟,将他从沙发上拽起。
  “我说新谷,惹火那两个人会有什么下场,你该不会也忘了吧?”
  野本的脸一凑近,刺鼻的廉价古龙水香味扑面而来。
  “那个我也忘了。”
  听他这么回答,野本老大不高兴地缩回身体,露出极度不悦的表情俯视着他问道:“我问你,你前天跟赤井见过面吧?”
  他舔着唇。
  野本不耐烦地朝沙发一踹,又说:“你该不会说连那个也忘了吧!昨天我打过电话去医院,院方说赤井前天就接你出院了,那家伙怎么了?现在在哪里?”
  “赤井想杀我。”
  野本一听可慌了,下唇噘起。
  “这件事八成是误会,是他搞错了。我会打电话去医院,也是为了提醒他无论如何千万不能对你动手,可惜晚了一步。”
  “那你可真好心,谢啦。”
  野本又朝沙发踹了一脚。
  “少废话!你也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吗!”
  他露出浅笑应道:“或许在你看来我是你的手下,但我可不认得你。对一个想杀我又揍我的人,凭什么我非得点头哈腰。”
  野本顿时哑口无言,胀红了脸,稀薄的头发下头皮闪闪发亮。
  “你的嘴巴还真利。重点是赤井到哪去了?既然你还活着,就表示你没被赤井干掉。你是在哪逃出他的掌控的?”
  他再次舔唇,赤井和女人从孤狼岬坠落的幻影倏然掠过脑海。
  “不知道。离开医院一个小时之后吧,我说我想小便,他让我下车,我就直接逃到草丛中了。”
  “他才没有那么笨。”
  “他就是太笨才会连着两次都没杀成。”
  野本对着他的鞋子踢去。
  “少给我说这些废话!”
  他揉着被踹的那只脚的脚踝,事先塞在袜子里的那把美工刀的触感骤然在腿部皮肤上复苏,他连忙把手放回膝上。
  “可是赤井那家伙从此就无声无息地没消息了,当然也没回家。他究竟上哪去了?”
  “后来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也许觉得没脸见你,所以躲到哪去了吧。”说完,他突然想起被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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