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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没有感觉到疼痛,曲希瑞受伤的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却因为疼痛倒抽了口气。睁眼就看到那个让自己感到莫名无奈和心疼的少年,看到少年被泪水浸湿却依旧瞪向自己的蓝眸,曲希瑞放任自己的思绪,把所有的支配权都交给身体,展开双臂一把抱住面前的少年。
少年用力想要挣脱,曲希瑞则更用力的不让少年挣脱。
“放开我!”少年吼道。
“不放!”虽然对自己的行为同样感到无奈,但曲希瑞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为了让面前的少年不再哭泣,也为了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疼痛。
“你混蛋!”挣脱不开,少年一口咬住曲希瑞的肩膀。
“是,我是混蛋!”牙齿似乎都嵌进肩膀了,但果然,还是无法放手呢。
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从大脑指挥了,曲希瑞叹息。
“……”少年沉默,只是曲希瑞还是感觉到肩膀处迅速的湿了起来,却没有听到少年发出的哭泣声,心底刚刚才平息一点的疼痛再次泛滥。
“对不起……”抱紧怀中不停颤抖的少年,曲希瑞语气轻柔,“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记得你了……”感觉到怀中少年微弱的挣扎,曲希瑞不由得把手臂收得更紧,细细亲吻着少年的黑发,仿佛曾经已经做过无数遍,“别哭,请你别哭……”有液体从眼角滑落,滴在少年的脖颈,曲希瑞极力勾起嘴角,轻抚着少年的黑发,“我会心疼……真的很疼。”
“呜……”少年的呜咽声渐渐响起,“你怎么能忘了我……”“为什么只忘记了我……”搂紧曲希瑞的脖子,少年断断续续的重复着疑问。曲希瑞沉默着,只是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少年的发,安抚着少年,也安抚着自己。
“滴滴滴滴!”通讯器的声音打破两人间的沉默,曲希瑞有些不舍的放开少年,在看到少年通红的眼睛时心中又是一痛。
“……不用管我。”示意曲希瑞自己没事,少年满眼怨恨的瞪着曲希瑞手腕间不停作响的通讯器。
动作轻柔的抹去少年眼角的泪痕,曲希瑞接通通讯器,和其他几个伙伴交换下彼此的信息。
短暂的联络后,曲希瑞回首看着站在夜色中的少年。海风吹起少年的黑发,白色的西服让少年显得英俊挺拔,只是少年在风中眯起的微肿的双眼,破坏了这幅本该完美的画面。
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曲希瑞熟练的把冰凉的膏体涂抹在少年的眼睛上,还不忘絮絮叨叨的交代,“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消肿药膏,效果很好,你收好了。”说着,把药瓶一把塞进少年怀里。
“晚上风大,你穿这么少小心着凉,”越看越觉得少年穿得单薄,曲希瑞继续发挥见到某人就化身老妈子的深厚功力,“你身体一直不好,平常自己注意点……”
“!”正收着药膏的少年忽然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曲希瑞。而下意识说出这句话的曲希瑞也是一愣,他怎么会知道面前的少年身体不好?
“滴滴滴滴!”通讯器再次响起,少年已经收敛好所有的思绪,有些淡漠的望着曲希瑞,“又是展令扬?”
“嗯。”没问少年怎么会知道与自己联络的是展令扬,曲希瑞伸手想要揉揉少年的头发,被少年一个侧身挡过。
曲希瑞越发的确定,面前的少年一定和自己有着某种极亲密的关系,因为即使连这种闹别扭的样子,自己竟然也觉得该死的熟悉。曲希瑞笑笑,赫尔莱恩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们。
“再过二十分钟,‘圣罗伦斯号’就要爆炸了,你还是快走吧。”
看到少年抬头望向自己,曲希瑞心底有些微妙的感觉,他竟然知道少年是在担心他,“放心,我怎么可能有事。”
看到少年一瞬间再次变得有些激动的表情,曲希瑞知道,这句话自己以前肯定也说过。
还真是不爽啊……这种遗忘了什么的感觉。
“我以后会去找你,乖乖的,不要让我担心。”贴着少年的额头,曲希瑞温柔的说道,结果看到少年低着头撇了撇嘴。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在曲希瑞转身要离开时,沉默多时的少年忽然开口,丢出一句让曲希瑞在此时满头雾水的话,“当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要知道你的选择,我最亲爱的,哥哥。”
温泉(上)
雾气缭绕,像白色的薄纱飘荡在水面,淡的近乎飘渺。
舒服的喟叹出声,曲希洛放松的靠在温泉泉池旁,神情倦怠。
和自家老哥分开后没多久,‘圣罗伦斯号’果然发生了爆炸。一时间人心惶惶,之前还声色犬马的贵族们在灾难的面前,和平民没有丝毫不同,风度涵养什么的早就都丢的精光,纷纷利用各种方式逃离上一刻还是乐园的‘圣罗伦斯号’。
曲希洛站在角落,看着在死亡面前展现出的众生百态,有些心灰意懒。
被曲希瑞遗忘的事情带给他太大冲击,以至于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究竟是对还是错。
拨弄着周身的温泉水,曲希洛看着从指缝间穿过的水流,缓缓叹了口气。是不是不管如何努力,不是他的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就像他曾经试图阻止过自家老哥和展令扬的相遇,但命运还是以绝对强势的姿态让他们相识。而不管他有多在乎自己的亲人,大家也都渐渐有了自己的生活。这让曲希洛有些寂寞。他在这个家缺失的时间太多,那些缺失像是隐性的炸弹,成为让他不安的根源。
他有时会想,如果没有四岁时的那场意外,现在的他会是怎样?
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患得患失?还是会和自家老哥一样,成为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却活得自由自在的天之骄子?
闭眼靠在温热的石头上,曲希洛笑了笑,应该不会吧,即使没有那十年,以自己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像老哥那样的。
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曲希洛眯起眼睛,望着正踏着优雅步伐踩着层层水雾而来的男人。虽说是朔月夜,天上只见繁星不见月,但温泉周围却泛着点点暖暖的橘色灯光,它们隐匿在草丛深处,像是栖落在此处不愿离去的流萤,为这个本该有些阴冷的秋夜镀上一层暖色。
这人今夜有些不一样呢。懒懒的打量着只随意系着件白色浴衣的展初云,曲希洛压下心底泛起的微痒感觉,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在看到展初云身后的紫带来的的酒瓶时,曲希洛眼睛亮了亮。
“阿嚏!”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曲希洛往泉水里缩了缩,怎么空气好像忽然凉了很多……?
把托盘放在泉池边后,紫躬身退下,水汽氤氲的温泉旁,一时间只能听见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对展初云点了点头,曲希洛伸了个懒腰,之后便像游鱼一样灵活的窜到放着酒瓶的托盘旁。
给自己倒了杯酒,看了眼正褪下浴衣的展初云,曲希洛顺便把另一个杯子里也斟满了酒水。
“哗啦哗啦……”水声响起,很快曲希洛身边就多了个同样眯眼把酒的优雅男人。
淡淡的酒香飘散在水雾中,带来些微醺的错觉。曲希洛把玩着手中的空杯,靠在石头上望着浩瀚的星空出神。
几个小时前,在他陷入迷茫的时候,是身边这个男人找到了他,带着他回到闲云山庄。那时的“圣罗伦斯号”上人潮涌动,那场景用“极端混乱”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而展初云找到他时没有丝毫意外,就像早就知道他在那里一样。
扫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展初云,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老哥忘记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想法有一瞬在脑海中闪过,但马上就被曲希洛否定。老哥忘记自己的事情连自己本人都觉得意外,而且不管从何种角度去想,曲希洛都愿意相信,展初云是出于善意才带自己去见老哥的。
只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
曲希洛看不懂展初云,这个男人总是那么淡然,让他觉得有些遥远……
“……我今天见到我哥了。”思绪有些混乱,现在的他想要倾诉。
感觉展初云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曲希洛心下微松,哽在喉间的话在对方温润的目光下,似乎也没那么难开口了,“我哥他……不记得我了……”
即使已经跟自己说过千遍万遍,老哥是因为中了赫尔莱恩的“移情术”才忘了自己,但从自己口中说出这个事实时,曲希洛心头还是再度泛起让他几乎落泪的疼痛。
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展初云侧头望向身边不远的少年,少年脸上的沉痛和眼中的迷茫毫无防备的落在他眼中。心底微叹,手指拨开紧贴在少年颊边的黑发,“曲希瑞中了‘移情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展初云看到少年似乎有什么无法承受般的合上眼帘,“我哥他还记得其他家人,他只忘记了……我。”
眸色渐深,展初云望着少年,不语。
“是不是因为不够重要……所以才被忘记?为什么只忘了我呢?”压抑在心底多时的疑问终于说出口,曲希洛像是在问展初云,又像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其实曲希洛最想问的是曲希瑞,但他已经不记得了呢。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被他遗忘。
“也许正是因为你对他来说太过重要,所以他才忘了你。”沉吟半晌,展初云说道。
曲希洛微愕,不可思议的看向展初云,“怎么可能?”
“至少对他来说,你是个特别的存在,所以才会和其他人不同。”
“……”虽然觉得展初云所说的理由有些牵强,但曲希洛心里还是好受了些,“谢谢。”
展初云颔首。
边想着展初云的话,边回忆今晚在“圣罗伦斯号”上发生的事情,曲希洛忽然注意到既然展令扬在船上,那么展初云离开的那段时间,是去探望展令扬了吧。这个答案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他清楚的知道,展初云有多么宠爱展令扬。忆起曾见到的展家这对叔侄相处的样子,曲希洛心里渐渐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如果展令扬中了‘移情术’,把你忘记了,你会如何?”斟酌着问出在刚在心头产生就让自己好奇不已的问题,曲希洛有些紧张的看着展初云,这人会有什么反应?
微眯的黑眸比夜更深,一瞬不瞬的望向曲希洛,让他在荡漾的水汽间莫名的心跳加快,半晌后,曲希洛听到那人淡然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这种事不会发生,或者说,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啊啊……还真是,符合这人性格的答案,曲希洛失笑。
该说这人太过自信么?不过身为展家当家,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正感慨着,却又在转瞬间忆起在异人馆时,这人对展令扬说过的话,“假如你感违背誓言,我一定会实现我的承诺──亲手割下你的脑袋,然后自断右臂,从此归隐。”
明明身处在微烫的温泉中,曲希洛却清楚的感觉到刹那间从心底生出的冷意,微不可见的抖了抖,然后立刻就听见展初云依旧淡然却隐含着关心的话,“夜里还有些凉,别泡太久。”
又是这样。
曲希洛复杂的望着身侧一脸闲适,却优雅如画中人的男人。他看不懂展初云。在他眼中,这个男人俊美,高贵,强大而又温柔。当然,曲希洛知道,这个立于展家顶端的男人,绝不可能是真正的温柔。他的温柔在展令扬身上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在自己身上又是什么?
曲希洛不懂。似乎是从第一次见面起,这人对自己就不错,不过那时还不熟,所以自己总有些顾及和疏离。但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和这人熟悉起来的呢,熟悉到向来不习惯其他人触碰的自己,竟已经习惯这人偶尔突如其来的亲近……
困惑的看着那人俊美无俦的如玉面庞,暖色的灯光下,那人的轮廓更显温润。幽深如黑曜的双眸微眯着,遮掩住所有情绪,浅啜着杯中物的唇边牵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
“砰……砰……”心跳在不知道的时候变得快了起来。明明是没有一丝月光的朔月夜,曲希洛却仿佛在那人身上看到了满身清冷的月华,在氤氲的水雾中,显得那么飘渺而又不真实。
曲希洛看到自己的手来到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