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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摆着十多份各种版本的拓片,是祝童这些天到处搜集来的,都是各个朝代拓印的红崖天书;从五十“字”版,到十几“字”版都有,还有难辨“字”数的模糊版。有的系明显谬误,有的是因拓摹遗漏造成的异本。何为真迹、原迹?谁是谁非?各家都有道理,小骗子是看不懂的,仅供参考而已。
老骗子指的正是那张模糊版。
“瞧这里,有见识的高人,会看出红崖天书是祝门术字之源;如果你把这样的传出去,会贻笑大方的。”
小骗子回忆着凤凰面具上的阴文,仔细对比上面的阴文篆字,真的找到两个拓本上相似的字:凤凰。
“师父,您是说,红崖天书,是咱们的东西?”
“谁知道这些?字啊只是表象,看也白看。”老骗子纠正道:“仔细说来,红崖天书和咱们有些渊源;不过几千年来,谁都想破解这些,乱刻乱写乱拓,如今的红崖天书早被狂妄的人破坏了,想找出点东西,可是难上加难。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东西就是真流传下来,除了会让人胡思乱想,真也没什么用。”
“那怎么办?”小骗子有点丧气,一是对自己的见识浅薄,如果不是把老骗子请来把关,这个骗局也许会成为江湖笑谈。二是因为,老骗子身上明显还有不少秘密,但他就是不传,让小骗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老骗子伸手抓起笔,在一张拓片上写下两行三句二十一个歪斜古朴的繁体古字。
“你拿着它到河南走一趟,找到玉夫人,把这几个字刻成三方印。如此,你明白了?”
二十一个字,刻成三方印,印身刻画藏宝图;这是祝童早就计划好的,请老骗子来,本意还是为自己做的这首藏头诗把关;却没想到,老骗子将他准备的大部分东西都否定了。
祝童凝神细读几遍,这二十一个字里面竟包含着多重意思;分开三份后,还有欲断欲连的韵味,句句都能读出:沈富、宝藏、允文之类的线索。
就是合在一处,也能让人明显感觉到,这只是一部分。
“师父,是不是还有?”
“是还有啊,但是,你如果把整个线索都抛出去,这出戏还有的唱吗?只有半梦半醒之间才能引人遐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和美人一样。”
“我是问,下一句是什么?”老骗子弄的几句诗,古意盎然,小骗子看的心驰神往,也被这首诗迷惑。
“什么下一句?根本就没有,就是这些,也让师父我头疼好久,才为你想出来的。你们这一代是最轻松了,想当年,我们学艺的时候才叫苦。四书五经要背,三十六术字要练,十八护身符咒要画。师父我啊,年轻时也是个风流才子呢,出口成章小菜;代价是没睡几个好觉,稍微一偷懒就要受罪”
“如此多的本事,为什么不教我们?”祝童这才清醒过来,打断老骗子的忆苦思甜,恨恨道。
“那些东西费力不小,真正用得上的时候不多。小子,别怪师父刻薄,你想学成个书呆子,我是没意见的;在这个社会里,只怕你学会那些就跑去做书斋先生了。比如这几句,真正能看懂的,至少也要有三十年书斋学问功夫。嘿嘿,谁会知道都是老骗子胡乱编造出来的。”
小骗子猛拍自己的后脑,笑道:“差点被师父骗倒,我忘了,咱们这是在布局;师父,玉夫人住在哪里?找她做什么?”
“小子,才来上海几天,你就傻掉了?”
“不是啊,师父你也是刻印好手,为什么要找别人?”
老骗子确实是治印好手,过去的岁月里,私刻公章那样的事,老骗子没少做。
“刻印容易,弄玉难。你这三方印是作为明代古印抛出去的,印身上还要弄上你这胡乱画的藏宝图,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有找到玉夫人才能做出谁也鉴定不出来的高级货色;玩弄古玉是门高深的学问,价钱吗,也不会便宜。”
说到钱,小骗子最不担心,他如今身边有大笔黑钱没地方去。
“要多少?”
“玉夫人不是很贪心,这两方玉印,一方金印,五十万估计就够了。唉!”老骗子说起玉夫人,神情复杂,最后还重重的叹息一声。
小骗子心生警觉,追问道:“玉夫人是不是师父的老相好啊?师父您最好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不然我找去被人害死或骗一下,才是天大的冤枉。”
“哼!老子会和玉夫人相好?嘿嘿,她在南阳隐居,放心去吧,只要能找到玉夫人,你这个局就算圆满了;后面的都是操作上的细节,我不能不说,你的操作计划很周密,就是老子弄也不会更好,嘿嘿,看不出有什么缺憾,会有很多人入局的。”
老骗子含糊的把这个棘手却很重要的问题轻轻带过,拿起祝童的计划书一页页翻看,看完一页,丢到床下;等他全部看完,床边只有一堆细碎的纸屑。
“人越多越热闹,师父,还有个问题,如果不用红崖天书做幌子,总要给寻宝人个地方吧?”
“这倒也是。”
大小两个骗子商量、斟酌、参详许久,才确定一个合适的地方:南京郊外牛头山。
南京建文帝的都城,把牛头山作为沈万三的传说藏宝地,是最贴切的;那里曾经有很多寺院,山高林密,正是藏宝的好去处。
“最后一点,你准备怎么抛出去?要寻找合适的机缘。”老骗子有点困倦,到底是上年纪的人了,操心多。
“我手上有个病人,他啊,掌握着一个秘密,很有几个人要撬开他的嘴,他就是我的发布口。”
小骗子把赵永兵的情况说一下,笑容很是阴险得意:“五品清洋的江小鱼曾经隐身在他身边,如果”
“你本事见长,什么时候学会让别人替你说话的?”小骗子的本事是老骗子教出来的,让个快死的人说话不难,难在说出自己希望的东西。
“我当然没这个本事,它有。”小骗子点点自己的脑袋:“师父,我如今是蛊神上身,本事大着呢。我能知道他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把印放在那里面就行了。要知道,赵永兵虽然是个粗人,不知道这些的价值很正常;但是,江小鱼知道,田公子身边那个人也知道,他们会”
祝童正在说自己的计划,手被老骗子抓住,瞬间,热流涌动,浑身上下被探视检查个透彻。
“不是个好东西,早点想办法弄掉它。”
“我也想啊,就是没办法,师父,您老”祝童满含希望的看着师父。
老骗子思虑再三,还是叹息一下:“我也没好办法,也许算了,会要你的命的;祝黄擅长这些,也许你把这两个字好生练练,一物降一物,虫子总是怕鸟的,唔,可能有些用。”
祝童眼看着老骗子以雪茄在空中虚画,淡蓝色的烟雾从雪茄里冒出,在眼前凝固出两个飞舞的术字:凤凰。
这个本事真的很高明,把虚无的烟雾凝固在空气里,祝童吹一口气,整个“凤凰”飞舞起来,却没消散,远远近近,漂浮在小骗子面前。
半小时,祝童伸手虚点,一遍遍临摹演练这两个字,却总掌握不住要领;这在他是很少见的,以前学东西,祝童多是一点就透,从未如此艰难。
“按说,你这个年纪有现在的修为已经是不错了,但是,学这两个字是没有捷径的,要安下心一点点琢磨;没有几年苦功夫,悟不到门径。学会这两个字,凤凰面具你就能用了。只不过,怎么看你小子都不是个好鸟。如果弄出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千万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小骗子听完,有些泄气,点着胸前的凤凰面具:“师父,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你快把它给我去掉。”
就是因为它,小骗子这一段藏的很苦;没有胸膛的男人,根本就不敢去接触女人;叶儿已经明显有以身相许的意思,祝童就是不敢动手。
“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啊,它在我身边四十年,老子只用它生火点烟,你一定没好好练习‘中’字。”
“您根本就没教我怎么写,叫我如何练习?”祝童在空中虚画出个“中”字,“是这样写吗?”
老骗子眯眼看一会儿,直到被“中”字凝聚来的灵气消散,才叹息一声:“原来,你真是个绣花枕头,老子教给你的第一个字是什么?忘了,你全忘了。”
祝门弟子学习的第一个字当然是“祝”字;祝童从小为这个字受过不少责打,当然是忘不掉的。听老骗子如此一说,取“祝”字内的“口”为型,“中”字最艰难的部分豁然而通。
小骗子在空中画出“中”字,练习多次才掌握住其中关键;胸前的清凉,感觉浑身舒坦。掀开衣服查看,隐形的部分又缩小不少,只胸口巴掌大部分还是空虚一片。
“你小子算了,说出来乱你心思;修炼凤凰面具,不能有任何杂念,把它写好了,也许一年半载你就能恢复正常。唉,真不知道你脑子哪里坏掉了,隐身术多好啊,你却不想要,到你想要的时候,只怕再也得不到了。”
老骗子在祝童胸前击一掌,空虚处爆出几点光华,浑厚的真气激荡护住祝童的心脉。老骗子被震得后退一步,托着手腕摇头叹息,似乎也想到了某些辉煌时刻,却终究没说出来。
“你想做个见不得人的隐形人?”小骗子反问一句。
“哼,没见识的东西,如果能修炼到三隐三现的境地,江湖上谁是你的对手?”老骗子讥讽一句,再不理会他了。
祝童刚想说“还不是你不好好教?”却感觉没什么必要,那样的功夫真有用吗?修炼到如竹道士那般厉害又能如何?
老骗子拿着诗文仔细斟酌再三,修改三个字,将牛头山加进去,整个骗局新鲜出炉,策划阶段基本完成。
阴阳鼓震牛气沈,龙头云允隐禅林,————,鑫金圣洞慧泉山。
“阴阳鼓,乃道门至宝,只要这三个字出现在古印上,不由他们不疯狂。慧泉和尚归隐前,曾持有佛门圣器七叶莲;据说,那是他从藏地大喇嘛坤甲迦摩法王手里得到的,坤甲迦摩法王是元朝皇帝册封的最后一位黑帽法王,很厉害的。慧泉和尚在五台山风雪谷击败坤甲迦摩法王,夺得七叶莲,才确立他在金佛门内的地位。如果和尚们知道慧泉的一点下落,不只这边的和尚,藏地的喇嘛们也要来,那时候,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小骗子随着老骗子,奸笑。
阴谋的东西弄完,天也快亮了。
“老大祝槐如果机灵点,根本就不会栽进去,他和你师叔祝黄一样,保守传统却机变不足,他会是个好帮手;老二祝云目光长远心思缜密,就是胆气不够,做事畏首畏尾;你,聪明机巧且不缺乏大气,胸有甲兵又知道进退,最主要的是不自私不贪婪,正是能做大事的人。有你们师兄弟三个,我也算对祝门有个交代了。”离别的时候到了,老骗子对离开江湖不无眷恋,但如今更看重的是家。
“祝门今后怎样,就全看你怎么谋划了,嘿嘿,老子如今很放心。”
小骗子被老骗子吓一跳:“什么意思?”
“你现在是祝门掌门啊,还有什么意思。你以为,凤凰面具是玩具吗?那是谁都能拿的?谁来找我要,我都会给?”
祝童“扑通”一下,从床上落到地上,呆看着老骗子。
第七卷、流醉传杯 三 勾引(上)
清晨,祝童把老骗子送走,他此行是保密的,不能在上海呆太长时间。
临行前,老骗子意味深长的说一句:“祝童,要注意这个过程,多听多看多体会,别自乱阵脚。你以往都是一个人闯江湖,今后不同了,要学会宽容和体谅。”
再拿出一只瓷瓶:“这是冰雪散,专治外伤,给我那徒孙敷在伤口上,七天就好;祝童,你是做师叔的,成风是因你受伤”
“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师父,你还有什么宝贝?我现在是掌门,该拿出来的都拿出来。”小骗子接过瓷瓶,上下打量,把老骗子看的浑身发麻。
“哼,这个招牌对我已经没用了,别忘了,是你亲自把我这个老东西逐出祝门的。”
祝童张几下嘴,再说不出什么,只有点点头,目送师父消失在晨曦中。心情,当然与他如今的状态一样,灰溜溜的。
行走江湖六年,祝童一直以智计过人为傲,今天第一次有严重的挫败感。还是老家伙厉害,不服不行,算计之深,不是小骗子能测度到的。
祝门掌门,小骗子可不想做,但是凤凰面具如今嵌在他胸前,不把它取下来,说什么都是枉然。
冰雪散,祝童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打开看一眼,都是白色粉末,散发出淡淡的药草味。
上午刚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下,吴助理的电话就追过来,让他到隔壁院长办公室。
陈小姐笑道:“主任,你这个官做的倒是轻松,每天在办公室不超过一小时;干脆对院长说说,你到高干病房做主任好了。”
“有你们俩在,我是很轻松。”祝童拍拍台海言的肩膀:“技术上的事有海言,要钱要东西,陈小姐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