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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一件大衣披上,就这样开着灯缩在客厅的陈旧沙发里,把眼珠瞪得如铜铃一般凝视着窗外一动不动……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阿牛醒了过来,他抹了抹嘴边的口水晃了一下脑袋站了起来,才知道原来昨晚还是睡过去了。他先环视四周见已经天色大亮,才放心地三步并两步打开了门,门口站着胡鑫。不过这次的他和昨天敲门时的神态明显的不同,只见他一脸的焦急,脸上的肌肉都似乎要拧在一起似的。
“不好了!”
“玲儿出事了?”
“是啊,你咋知道的?”他用布满了血丝的双眼诧异地盯着阿牛。
“看你都急成这样了啊,出啥事了你快说!”阿牛的心头其实也在打鼓。
“她……唉,其实都是我不好!你到我那边去,我和你详细说!”说着他就要拉着阿牛过去,阿牛忙道:
“你倒是先说是啥事啊?否则我去了也不顶用啊!”
“顶不顶用还难说,至少她现在还没事。这里说不清,你还是去我那吧。”
拗不过他,阿牛就跟着去了。走到一半想到昨晚的事就开始后悔起来,本能地想往回走,不过胡鑫的手像老虎钳似的紧紧地攥住他。阿牛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自己都骑虎难下了,那该说的就不能再瞒着了,于是他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尽量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
“你昨晚睡觉可听到有啥怪声吗?可吵得我半宿没睡好。”
“啊?你也听到了?”胡鑫紧张地瞟了阿牛一眼,“其实……这……总而言之……”
阿牛竖着耳朵等了半天,可是胡鑫的“总而言之”后面就没有下文了,眼看胡鑫的家就在眼前了,阿牛急忙嚷道:
“到底总而言之什么啊?!”
“唉……是我妹子在用碟仙招魂啊,你听到的是鬼叫……”胡鑫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有这种事?”阿牛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次总算逮住机会甩开了胡鑫的手,停下脚步,“真的是闹鬼啊?”
(他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怕呢?!)
“别怕,碟仙招魂暂时还不会有大碍,咱们走!”胡鑫说完就继续朝前走,头也不回,不留给阿牛继续说话的机会。没办法,阿牛呆立了一秒钟,只得不情愿地跟在后头。
“啥叫碟仙招魂啊?”他边走边小声问。
“总之到了再说,都是……我不好……”胡鑫的话更加吞吞吐吐起来,而且总是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阿牛虽然心里发慌,但还是被激起了一点好奇心。
走到胡鑫的房前时,阿牛忍不住朝上瞥了玲儿的窗户一眼。从外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似乎昨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来到屋内,却见韩阳在客厅的椅子上正襟危坐,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比起昨晚饭局的活跃完全判若两人,只是同样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胡鑫也没和他打招呼就径直朝楼上走去,阿牛紧随其后。
当来到玲儿房间的门外时,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地,阿牛突然感觉身上发冷,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胡鑫来到门前先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但他好像对此早有预料,利索地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门一开一股冷风就扑面而来,阿牛不由又哆嗦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冷?)
还来不及思考,阿牛就被屋内的景象给慑住了。就见玲儿披头散发,只穿一件睡袍趴在窗前的方桌上。她像腊像般纹丝不动。即使他们走进屋内她的眼珠转也不转,只是直直地瞪着面前的一个破碎的碗碟。阿牛本想上前和她打个招呼,但忽然想起昨晚之事,让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再次打量一番,他发觉玲儿的皮肤好像变得比以前更白了,像得了白化病一样惨白。可能是冷的缘故,看得到她的身子在不自觉地微微发抖。阿牛披着外套在这个房间尚觉得寒冷,更何况她只身着一条薄薄的睡袍?环视四周,房间内的其余布置均完好无损,没有鬼怪闹事的痕迹,那个格格不入的大黑箱子也静静地躺在房间一隅,宛如陷入冬眠的动物似的。
(原来是这样!)
阿牛蓦地发现了这里特别冷的原因,原来房间的空调开着!
凉风从空调的扇叶里呼呼地直吹出来,走近一看,不止开着,还被调到了最低的温度。阿牛心底暗暗责怪胡鑫为什么不将它关上。看见空调遥控器横躺在床上,于是就赶紧上前,可当阿牛刚准备拿起遥控器时,骇人的一幕无预兆地发生了:原本一声不响趴着的玲儿突然像触电一样窜了起来,半转身朝阿牛张牙舞爪就扑了过来。
经历过昨晚的那一幕,阿牛哪受得了这个。
他骇得手一抖,把遥控器也碰落在地。突然感到肩膀上有股后拽的力道,让他踉踉跄跄倒退几步,回头一看原来是胡鑫正神色严峻地拽住他。就在惊魂未定之时,发现玲儿没有再次朝他扑过来,却突然蹲下身像秃鹰般双手狠狠地抓住了那个遥控器。
阿牛这才明白她的目标原来只是遥控器。
只见她把遥控器紧紧地攥在手里,又坐回了原先的椅子。只是阿牛这下彻底懵了。
胡鑫这时终于开口说明:
“她这样已经很久了,不许任何人碰遥控器,其实我刚才也被吓了一跳。问题是到现在为止她一口饭都没吃过,你说该怎么办呀?”
“她是中什么邪了?”
“走,我们到外面说去。”胡鑫又把阿牛领到了外面,“我是当你朋友才告诉你的,你能答应我不告诉其他人么?”
没有选择,阿牛只得点了点头。
“追根溯源的话,这事还得从前天半夜讲起,那时梦里突然听见有敲门声,我就醒了过来。爬起来打开门一看却是韩阳和盛发。他俩的神情都非常紧张,我心知不妙,一问才知道是有怪声从玲儿房间传出。盛发他就住在玲儿的隔壁,韩阳的房间则在玲儿房间的正下方。所以他们都清楚地听到了动静。韩阳摸了上来,确定了这声音的来源。而盛发也正好被这怪声扰得夜不能寐,于是他俩商议之后才决定来找我。我仔细一听才发觉真如他们所言,但声音已开始渐渐隐去。我想妹子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这样的,于是先把他俩暂时劝回,再决定第二天就此事询问妹子。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有点忐忑不安地敲开了妹子的房门,可开门的她脸上却是一副欢快的表情,让我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反倒是妹子先提起了这茬。她问我昨晚是否有吵到我们,我犹豫了一下就照实说了,并问她在干嘛。她顿时低下头,双眉紧锁,像是在犹豫是否要说,我也跟着紧张起来,过了半晌她才坦白她是在用碟仙进行招魂。”
“碟仙招魂?”阿牛吃了一惊,昨夜的景象又在脑海浮现,颤声问道:“碟仙招魂是啥?”
“是我们老家祖辈们流传下来的一种招魂术,具体是这样的:先把一个特制的碟子放在桌上,然后集中注意力念咒语,据说这样能从阴间唤来死人的灵魂,来与阳世的人对话。有的人把这称为迷信,但我们老家那边特信这个。”
“她……?”
“是的。”胡鑫说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她想和死去的老公见面。”
“原来是这样,那现在这又是中什么邪呢?”阿牛朝玲儿房间张望了一下。
“唉,你听我慢慢说。当妹子和我说她是在碟仙招魂后,我当即就劝她不要再这么做了。也劝她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节哀顺变,让一切顺其自然。她听后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爽快地答应了,还开口说搬到这里就代表一个新的开始。我看她肯听这个理儿,别提有多高兴了,于是决定烧了一桌好菜庆祝……”
阿牛这才知道,原来那桌酒宴还有这个意义。
“也许是太兴奋的缘故,昨晚在你走后不久她又喝了不少酒。韩阳和盛发都看出不对劲,忙把她搀回屋去,希望不要有什么事才好。但可惜还是事与愿违,妹子昨夜非但没停止招魂,还变本加厉,闹到凌晨三点多还不停止,我担心到无法入睡。当我在床上如坐针毡之际,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果然是他们两个。他们怨声载道说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们睡不好是其次,妹子这样下去最终会疯掉的。
“我想他们说的在理,就马上跑到妹子房前叫门,可是这次妹子却怎么也不肯开门,而且房间内还不时传来古怪响声。我暗道不妙,忙找来备用钥匙将门打开,朝屋里一看,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只见妹子站在房间正中央,披头散发,口中念念有词,一副被鬼神附身的模样在抽搐着。我忙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想将她唤醒。开始她没有反应,后来突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张大了双眼直直地瞪着我。我当时就吓坏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回过神,恢复了神智。可谁知这才是悲剧的开始,原来刚才不经意间那个碟子被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个碟子……很重要么?”阿牛的话音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非常重要!我后来才想起老家碟仙招魂的规矩:招魂到一半时千万不能去打扰,碟子更不能摔碎。否则请出来的鬼魂就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回去了。”
“那该怎么办?”阿牛心头一颤,慌张地环视四周。
“你别担心,白天阳气重鬼出不来,要出来也是等晚上。”他看起来虽然是想安慰阿牛,自己却越说越怕,“不过鬼也是无法长久呆在阳世的,所以它会想方设法赶快回去……”
“怎么回去?”
“借助招它出来那个人的灵魂。”
“这怎么说?”
“就是杀了招魂人,让她死后的灵魂领路,一同去阴间。”
“啊!”阿牛有点理解玲儿现在的举动了,但还是有一点疑问,“那会怎么杀,她又为什么要开空调?”
“鬼怎么杀人全凭它的喜好。看她开空调可能是因为鬼想烤死她。你别忘了他老公是死于火灾的。”
“烤死?可她现在看起来快冻死了啊,对了,她的老公不是服装设计师吗?会不会用剪刀之类的……”忽然阿牛说不下去了,他朝后缩了一下身子,好像鬼正潜伏在某个角落窥视着他。
“你别怕,我叫你来其实只是想请你帮我个小忙而已。”
“帮什么?”
“你让他们两个在你家暂住几天,他们反正马上也是要走的。就暂住两天,行么?”原来是这个忙,阿牛松了口气,现在这种状况有人陪着何乐而不为,于是就满口答应下来,末了补充一句:
“那你怎么办?”
胡鑫没有回答,眼神空洞望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自己有办法,你不用担心。”说完就跑下楼了。
阿牛也跟着小跑下去。只是在楼梯转角处又习惯性得回瞄一眼,虽然这次没再看见鬼怪现身,但也不敢在这里多作停留。
在阿益的房间里,阿牛把这事原原本本述说了一遍,然后唏嘘道:
“你原来真会看相啊!”
“哦,我后来想了一下,也许,我依靠的是推理吧……”阿益皱着眉头搔了搔头皮,眼神突然变得迷离。
“推理?当时你连她人都没看到你推理什么呀?你说说看有什么可推理的?”
“我觉得那个大黑箱子不寻常。”
“如何不寻常?”
“一个漂亮女子,带着一个古典风格的大黑箱子,风尘仆仆地跑来投奔她的哥哥。这似乎有点像一幅电影画面……”
“像电影画面又怎么了?你能看出什么?”
“像电影画面怎么了?……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没觉得么?”
“我……我好像也有过这种感觉!”阿牛这时似乎有点激动。当看到阿牛的反应后,阿益却显得闷闷不乐,自言自语起来:
“原来不止我感觉到了……那么这个不是推理,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和推理是不一样的。当时我就体会到了那个不寻常的气氛,但也许只是会看相吧……”
“如果是推理你会是做什么的啊?”阿牛好奇地问。
“我比较希望是自己是大学教授,或者桥牌选手,再或者……”阿益低声轻述着,可是突然被阿牛给打断了:
“我知道了!”他叫了起来,“她来找哥哥并想住下来其实是因为这个小镇阴气重,最适合碟仙招魂!”
阿牛脸上流露出一语道破天机的激动神情,然后得意洋洋地出了门。房间里又只剩下阿益孤零零一人,他迷茫地望着阿牛的背影,然后默默地垂下头。
晚上,韩阳和盛发拎着包裹来到了阿牛的房子,表情略显尴尬。他们先对阿牛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