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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之湄在房屋街道间疾奔,直到绕了不知多少个弯,才倏然停下了脚步。
她一张口,忽地吐出一口血来。
从袖中抽出一张丝巾拭净了唇边血迹,沈之湄不由得苦笑。
第二次与乾罗交手,纯粹是临时起意。在花舫上短暂交手后,她在水中时,忽然想到了一种对付乾罗矛法的方法,这想法宛如电光火石一般,使她忍不住立刻便要去证实这灵光一现的可行性。
事实证明,她的推演是正确的,只是,这种招数极耗心神,对自身伤害极大。
她毕竟还没有到随时随地,哪怕是在最激烈的打斗中,都能保持天人合一的水准。
说到底,还是境界不够,仗着灵感强行突破,而非自然而然的领悟圆熟,自然会付出一定的代价,好在还不曾动摇本身的根基。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沈之湄轻咳了两声,缓缓行气,先天真气流转,瞬间伤势便好了大半。
大约再休养两天,也就没事了,不过,最好找个相对安全些的地方。
想起陈凤之约,不知怎地,她并不大情愿去。
神神秘秘的高人,也许是好,也许是坏,但沈之湄并不习惯接受陌生人的安排。
次日,沈之湄并未出门,只留在房间内钻研凭记忆录下的张三丰手稿,又托客栈小二买了一本书坊墨印的《周易参同契》,竟是专心读起书来。
待到日暮时分,陈凤寻上门来,见她脸色惨白,吃了一惊道:“沈姐姐受伤了?”
沈之湄点了点头,放下书蹙眉道:“实在不方便上路,陈姑娘能否缓上几天,容我稍作修养?”
陈凤笑道:“沈姐姐说哪里话,凤儿只是奉命相助保护你一程,要姓要留,自然是姐姐自己决定。大约是凤儿先前未曾说清楚吧!沈姐姐莫怪!”
沈之湄略带歉意道:“今日麻烦陈姑娘白跑了一趟,很是过意不去。”
陈凤坐下道:“不,凤儿很愿意来探望沈姐姐呢。”她随手拨弄了一下沈之湄放在桌上的书,笑问道:“姐姐看的是什么书?”
沈之湄道:“东汉人魏伯阳所著,如今也算是道藏中的经典。”
陈凤对此不感兴趣,笑道:“我有空时,也爱看些书,汉人讲的故事都很有趣儿。”
沈之湄闻言,悄悄打量了她几眼,果然见她眉目间有些外族女子风情,只是一口汉话极是流利,令人难以往异族上联想。
陈凤大大方方任她打量,笑道:“沈姐姐才刚刚看出来吗?凤儿并不是汉人,不过很爱听你们汉人故事,那些故事都是那么的美妙真挚。”她忽然抬起头,目光有些迷蒙又有些憧憬地望向远方,“沈姐姐,汉家的儿郎,都像故事里那样斯文儒雅,又重情重义的吗?”
沈之湄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刚才她第一时间便想起了夏雪宜与何红药这对怨偶,只是此刻也不好向这等满腹浪漫的怀春少女泼冷水,想了想,她答道:“各族都会有美好的故事,世上有薄情寡义之人,自然也有重情重义之人。”
陈凤对她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微微嘟着小嘴,又对着虚空出了一会神,才仿佛忽然想起地道:“沈姐姐,我该回去了,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了,就让人通知凤儿,凤儿的任务是安全地护送你,直到离开京城三百里外。”她留下了联络方式,便飘然而去。
沈之湄还是决定过两三天后便离开。
看来,这少女陈凤背后的主人,对自己一直颇为关注。哪怕对方体贴入微,丝毫没有恶意,沈之湄还是觉得不大舒服。
只是,离开了金陵,该去哪里呢?北方,明军正在和蒙元残部交战,乾罗山城的地盘不用说,四川湖南,她当年没少往武当——峨眉这条路线跑,熟得不能再熟,也不想去。
算了,不管往哪里走,起码离开再说。
沈之湄猛然想起了一处印象中的地方。
胡青牛的蝴蝶谷。
那里的风景着实不错,又清幽隐蔽,若是果真存在,且是无主之地的话,她不介意据为己有。
因此,在陈凤下次来找她的时候,沈之湄便干脆地答应了行程。
……
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在官道上平稳地行驶着,车内沈之湄与陈凤相对而坐,她似乎极是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即使沈之湄的反应很是平淡,大部分时候只是含笑听着,她也丝毫不减兴致。
傍晚时,到了一处小镇,陈凤道:“依照咱们的脚程,凤儿大约还能陪沈姐姐四五日。”因天色还未晚,她便命担任车夫的属下去寻客栈安顿,自己拉着沈之湄要去街上走一走。
沈之湄却不过,被她扯了去,这一路上,她倒也略看出了陈凤性子其实很是单纯,她这一身武功与毒术明显是被人刻意培养出来,而行事说话,也处处有着模仿他人的痕迹,但仍然难掩小女孩的好奇和天真,因此,这几天相处下来,沈之湄对她也渐渐多了几分好感。
忽然,街的另一头传来凄楚的唢呐声,披麻带素的送葬队伍缓缓行来,两旁行人纷纷避开,让出道路,陈凤好奇,见旁人叹息,便问身边一个小贩,是何人丧事。
那中年小贩叹着气,道:“还不是那天杀的采花贼,毁了镇上赵家大姑娘的清白,那赵姑娘性子贞烈,次日就投缳自尽了。唉,才十九岁的女孩儿,刚刚订了亲,家里人哭得什么似的。”他看了看二女,又好心劝道:“两位姑娘大约是路过的罢!可千万小心些!”
陈凤瞧着那丧葬队伍去了,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兴奋地道:“沈姐姐,咱们今晚把那个采花贼抓住好不好?”
沈之湄无奈道:“你想怎样?”
陈凤越发眉飞色舞,笑道:“沈姐姐,咱们赶紧回去布置,至于怎样将采花贼骗出来,就要借重你了,噢!谁让你生得那么美!”
……
事情的发展出乎沈之湄的意料,按照陈凤的方法,她果然寻到了采花贼的线索,并且成功地追踪到了对方的落脚点。即使那人有着一身相当高明的武功和轻功,还是难以抵挡两人的联手,但最后他却忽然放弃了抵抗,任陈凤一剑戳进了胸口,然后,昏迷不醒。
本来这并没有什么,按照沈之湄的道德观,淫/贼这种东西杀一个少一个,但陈凤却在这上面与她产生了分歧。
所以,沈之湄怎么看不出来,陈凤分明是爱上了这名名叫薛明玉男子,哪怕这人明摆着是个十恶不赦的淫/贼。她坚持说,他已经改邪归正了,最后放弃抵抗的那一剑便是明证。
看着悉心照顾昏迷不醒那人的陈凤,沈之湄无语,这样也可以。
沈之湄不想和陈凤争执,但是她也无法当着陈凤的面杀死这个单纯的小姑娘满心满意爱着的男子。
哪怕这个男人曾经是个十恶不赦的采花贼。
活拆鸳鸯自然不好,只是沈之湄对此也没有办法,最后她只问了陈凤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倘若这薛明玉再去祸害别人家的女子,你怎么办?”
陈凤咬着唇道:“我会亲手杀了他,再自尽。”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之湄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只是遗憾又少杀了一个淫贼,虽说也许这薛明玉真的会改邪归正,但是他祸害的人命,却是讨不回来了。
江湖不外乎人情,沈之湄同样也没法让自己变成铁面无私的公理,她只能尽量按照自己的良心做事,有时候,也会无能为力。
虽然她内心是真的很想将这薛明玉一刀两断的。
——犯了错道歉的话,要警察干嘛?改邪归正之前,至少得将自己的欠债还清。
不过,欠债不还的人,这个世上真的不在少数。
沈之湄只有叹息。
☆、持心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觉得武当派是个很培养人品的地方,宋青书那种莫名其妙歪掉的不算……
其实“大义”什么的,很多时候真不一定有这东西,就算有,也不一定轮得到你头上,轮到了,这大义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真不好说。
这个民族的英雄,也许同时是另一个民族的魔王。
你杀我,我杀你,人类真不愧是最擅长内斗的种族。
早已经不是小孩子的我们,已经不会再天真地问出“大家和平相处不好吗?为什么要打来打去?”
这个答案没有人能回答。
妹纸已经过了追求“大义”的年龄,在她心里,还是“侠义”、“仁义”来得实在点。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之湄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身心都有种疲惫的感觉,红尘走遍,只想找个道观了此残生。
只是现在,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又活过来了。
究其根本,是因为在武当山上的十年,追求“武”和“道”,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沈之湄想,哪怕重新回到钢筋水泥的世界,她也没法再次回到什么都不想的普通人生活。
或者也有着其他的缘故罢,沈之湄不愿意深究。
她现在住在理论上的“蝴蝶谷”,初来的时候,这里虽然天然,却还不是足以居住的桃源,因此沈之湄辛苦搭建房屋,清理杂草,修整路径,挪移山石,移栽树木。
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沈之湄颇为自得。
先天真气就该这么用嘛!流转起来生生不息,完全可以不歇气地干活,效率高了很多。
而且,太师父也说过,武道的真理本就贯穿在生活中。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体内的真气也随着天地阴阳的转换,澎湃蓬勃,再收归空静虚无。
沈之湄觉得自己每一天每一个时辰,乃至每一瞬间都有着细微的进步,这种进步并非刻意追求得来,也不直接体现为战力的高涨,而是由于一点点贴近于“道”,而自心底产生的喜悦。
她觉得自己对“无为而有为”的体会又深了一层。
现在她的屋子的枕边,放着两本书,左边是坊印的《道德经》,右边是自己默录的《大道论》。
不一定要刻苦研读,从书中求出什么道理,只是每天平心静气,偶尔兴起就翻一翻手边的书本,今天该完成什么任务,就怎样去做。
比如,今天应该将小谷西南边的泉水打通了,好引入前几天就挖好的池子里,后天的话,出门挖几节莲根回来,明年就可以期待荷花了。
沉静,从容,远离喧嚣。
日后若是静极思动,或又动极思静,都只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一动一静,本就是天地之道,也是人之本性。
这段时间太过平静,乃至于沈之湄几乎没有拿起过那把从铁匠铺里买来的长剑,一直作为装饰挂在墙壁上。
秋去东来,谷外的天气渐渐寒冷起来,乃至偶尔下起了雪,但在这得天独厚的幽谷中,只是温度稍微降低,依旧树木葱绿。
唯一遗憾的是附近没有足够引出温泉的地热。
临近年关,沈之湄却开始准备出远门。
其实这也只是一种习惯而已,对于缺衣少食的穷人来说,过年从来都不意味着喜悦快乐。
每当这个时候,武当派都会在山下镇子施放“新年粥”,暂时救济一些揭不开锅的贫穷百姓,路边乞丐,而附近善心的大户,也会加入这种“积阴德”的活动中。
由于前段时间的“围剿山贼”,沈之湄手头倒是不缺钱,只是人手方面,她又不大想引起太多注意。
且不说朱元璋本人生性多疑,就凭着他义军的出身,他也绝对容不得在他的地盘上,有非官方的人士公然收买人心。
这个时候,沈之湄才觉得官府势力的令人头疼之处,也许他们奈何不了一个人的高来高去,但是如果想要做什么事情,官府随便干预一下,就能直接弄得人焦头烂额。
同样,行商办事,官府稍微支持一下,立刻也能一路绿灯,赚得盆满钵满。
沈之湄掂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低调些好,因此,她也只是每逢城镇,就买些粮食放在车上,遇上乞丐贫民吃不上饭的,便赠送一些。
救济不多,帮不了所有人,甚至未必能令人吃饱,但能够给予苦苦挣扎者多一分活过这个冬天的机会,总是好的。
临近天晚,风雪渐紧,沈之湄赶着车,在一处破败的寺庙外面停了下来。
寺庙破烂的木质大门已经被拆掉半扇,从外面便能看清金身剥落、尘蛛密布的泥塑神像。
沈之湄跳下车座,拔出铁剑,顺手削掉了剩下的半片大门,让马儿拉着车顺利地进到殿内。
殿里的东南角升起了一堆火,火堆便围着三四个小乞丐,看到她手里明晃晃的长剑,这些小乞丐都显得有些惊恐,极力往后退缩着。
他们中为首的一个,忽然站了起来,挡在了同伴前面,“这位姑……小姐也是来躲雪的吗?”
这小乞儿不过十多岁,长相也很是粗丑,眼睛略有些黄浊,似乎有病在身,但挺身而出时,却有种豪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