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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中所藏的剑法,也正就是蒙面人曾经用来对付他的那路剑法。
而且他从笔势揣摸“剑势”,还有那蒙面人当日未曾使出来的新的变化,是更加凌厉的剑势,是能够克制他的剑势。
如果说那掌印是第一次警告,这八个字就是更加明显的第二次警告了,他“若不回头”,只怕那蒙面人就不能像上次那样,再次对他手下留情了。
而最令他恐惧的还不是那蒙面人的凌厉剑法,而是他怕整件事情牵连到他的父亲头上。
是继续探查真相,还是就此放弃呢?又如果自己不去探查,给蓝玉京探查出来,会不会对他的父亲更加不利呢?
牟一羽患得患失,那种惶惑的神情不觉在脸上流露出来。
西门燕好像知道他的心事,说道:“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你,说出来我怕你骂我多疑。”
牟一羽心头一跳,道:“你尽管说吧。”
西门燕道:“你好像有点害怕和我到乌鲨镇?”
牟一羽道:“你猜对了,但我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原故害怕。”
西门燕道:“是为了我?”
牟一羽点了点头,说道:“此行只怕有点风险,不如你先回去,要是我找到了你的表哥,我会叫他回去的。”
西门燕笑道:“他会听你的话?再说,是我要找表哥,有风险我也应该承担,岂能让你来替代我。”
牟一羽道:“我早已说过,我是为了我们武当派来找蓝玉京回去的,并非只为帮你的忙。”
西门燕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的脾气?”
幸一羽道:“你聪明、大胆、任性、慷慨、自私哼,你笑什么,我可不是自相矛盾,你好的时候。什么都可以送给人家,坏的时候、什么都要别人迁就你。”
西门燕笑道:“你倒好像比我的表哥还懂得我,但你说的不够齐全,我替你多加一项吧,我是不愿轻易领人家的情的。我自忖能够报答人家的话我才领,若是恩情太大,我报答不了,你猜我会怎样?”
牟一羽顺着她的口气造:“那当然是不领了。”
西门燕笑道:“非也,非也,倘若他的那份人情是我必须得到的,我报答不了,就唯有把他杀掉。所以你非得让我与你同去不可,否则我欠你的人情就是我报答不起的了。”
牟一羽情知难以阻止她,笑道:“恩怨是可以相抵的。你怕报答不了。我会找件事害你,那不就抵消了。”
西门燕道:“我不相信你会害我。”
牟一羽道:“那可说不定啊。”忽地叹了口气:“人间的恩怨,有时也实在难言。谁也不敢担保永远不会做出对不起别人的事!”
西门燕道:“你今天怎的好像特别多愁善感。嗯,但我仔细想来,你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她想起表哥.出了一会神,笑道:“别说疯话了,赶快去打听蓝玉京的消息才是正经。”
碧空如洗,沙软潮平,海鸟高翔,渔舟出没,乌鲨河的名字或者予人以恐怖之感,但风光却确实迷人。它并不是一条大河,但因与北海连接,霖雨季节,河水流入海中,旱季水枯,海水倒灌入河,一年四季,差不多都可以保持同一水位,而且河岸婉蜒,三面有山环绕,形成了一个良好的港湾,也是周围十几个渔村赖以为生的渔港。
在乌鲨河的岸边,未到渔舟唱晚的时候,本来是很少行人的,此时却有一老一少同行,而且老的还是一个和尚。显然是来自异乡的客人。
这两个异乡的客人,不用说就是慧可和蓝玉京了。
蓝玉京在这样宁静的环境之中,心情却是非常混乱。他是刚刚从一场“混乱”的打斗中逃出来的。
他越想越是莫名其妙,忍不住说道:“倘若只碰上一个疯子,那还不算稀奇,但总不会许多人都是疯子吧?”
慧可笑道:“他们当然不是疯子,他们是鱼行的打手。而且好像还不是寻常的打手。”
蓝玉京道:“我知道,他们都是练过武功的,其中有几个武功还相当不错呢。倘若是我刚刚下山的时候、碰上这场围攻,只怕还未必能够安然脱身呢。但这正就是我百思莫解的地方。我是从未到过乌鲨镇的,为什么他们一见到我就要打我,而且出手之狠,竟然好像要把我置之死地?”
慧可道:“事必有因,你想想,当时可曾听到什么怪话?”
蓝玉京瞿然一省,说道:“我好像听得有人在说,好像,好像,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像什么人?”
慧可沉吟半晌,说道:“恐怕也只能作这样解释了。”
蓝玉京道:“但还是解释不通,即使我是像他们的一个仇人,他们也没有要把我置之死地的道理。”
慧可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寻根究底?”
蓝玉京道:“大师有法子查出根由?”
慧可道:“我们乡下有句俗语:糊涂是福。有时太过明白,反而自招烦恼,我看你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慧可通晓佛理,但对少年人的心理却是了解不深,他这么一说,蓝玉京越发想要知道了。
蓝玉京道:“慧可大师,记得你曾说过,少年时候,你曾喜欢一个女子,不知怎的,那个女子突然对你冷淡下来,你几个晚上睡不着觉,终于忍不住了,还是要去当面问她问个明白。”
慧可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七个晚上睡不着觉,实在撑不住,到了第八天只好跑去问她。嗯,那时我还年轻,一个俗子凡夫,自是难免有贪、嗔、痴的俗念。现在想来也觉好笑。佛经有云:要斩无明、断执著,方能起智慧,证真如。无明就是贪、嗔、痴”
蓝玉京耐心听他说了一段佛经,道:“如此说来,你这少年之事,是在你做了和尚以后,才觉得可笑的。”
慧可适:“不错,是在做了许多年和尚之后,方始觉悟少年时候的虚妄的。咦,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必绕弯子了,明白说出来吧。”
蓝玉京笑道:“第一,我一天和尚也没做过;第二,我比你当时还更年轻,事情虽有不问,心里藏不着闷葫芦则是一样。我挨了人家的打,也打了人家。这个闷葫芦若不打开,我只怕最少也得三个晚上睡不着觉。”
慧可笑道:“说来说去,原来你也还是要查究根由,好在我亦已料到你不肯罢休,早就藏下一个伏着。你随我来吧。”
蓝玉京好奇之心大起,问道:“什么伏着?”
慧可一面走,一面说道:“你和那些人打架的时候,我也曾经被人袭击,那人故意撞在我的身上,一个肘锤打我的愈气袕。我一看他的手法,就知他是长白派的弟子,他当然打不着我。我在他背上轻轻一拍,并且和他说了一句话,他就立即飞逃了。这人的武功其实不差,若不是我和他说了这句话,他恐怕还要和我打下去呢。”
那人一出手。慧可就知他的门派,蓝玉京好生佩服,问道:“你和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慧可谓:“我说的是:三煞掌你未练过也该知道吧,性命在你自己手上,你好自为之。”
蓝玉京道:“三煞掌是什么武功?为何他又要马上逃跑?”
慧可道:“三煞掌就是他们长白派的本门武功,是一种颇为厉害的毒掌功夫,但必须在他的本门的内外功夫都已练到大成之后,方始能够开始练的。所以我敢断定他没练过。”
蓝玉京诧道:“大师,你练过长白派的武功?”
慧可笑道:“我当然没练过,这种邪派功夫也值不得我练。三煞功能令人骨头软化以至死亡,中掌之后,体内有虫行蚁走的感觉,我在他背上那轻轻一拍,也可以令他有这种感觉。在他背上留下的掌印也是和三煞功一样。不过我的却是个冒牌货,用的还是我本门的内功。”
蓝玉京笑道:“你和他开这玩笑,真是妙极。但我还是不懂你这‘伏着’的妙用。”
慧可道:“这是长白派的毒掌功夫,他虽没有练过,但料想他是应该知道医这毒伤的方法的。方法是用一种药草泡在沸水之中沐浴,每日三次,接连七天,方能解毒,这种药草,恰好是这个地方的特产,在山上随时都可以采集一大堆。这个人现在一定已经是在家中浸在药草泡的爇汤中了。”
蓝玉京恍然大悟,说道:“咱们现在就去找这个人?”
慧可道:“不错,这个人是那班人之中武功最好的一个,说不定还是头子,找到了他,就可以从他的口中问出原因了。”
蓝玉京道:“一定能够找到他么?”
慧可道:“这药草是有一种特殊的浓烈气昧的。在家中煎药,门外的人都可以闻到。这人逃出乌鲨镇,马鲨镇外,只有这里有十多家人家,我想该不至于难找吧。”
蓝玉京道:“不错,这里是距离乌鲨镇最近的有人家居之处,但怎知他不是住在更远的山村?”
慧可道:“少年人应该多用脑筋,你自己再仔细想想。”
蓝玉京人甚聪明,一想便即省悟,笑道:“不错,他若是住在远处,只怕未跑到家门,毒已发作,他当时也就不会匆匆逃跑,而是宁愿不顾颜面向你求治了。”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他们在这个渔村走了一圈,慧可就在一家人家的附近闻到了这种药草味了。这家人家是孤零零的独自在山边的人家。
慧可推门进去,里面有两个人看见是他,吃了一惊,扑上前来,慧可大袖一展,登时就封了他们的袕道,他们只叫出了“大哥”二字,底下的话已是像他们的袕道一样被封看了。
那“大哥”喝道:“什么人?”慧可笑道:“别慌,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杀你的。”
说话之间,慧可已经跨进内院,踢开一间房门。蓝玉京跟着他进去。
只见房中爇气腾腾,原来有个大铁桶装在搭好的铁架上,下面火光融融,烧得止旺,桶中盛满水;水已沸腾,大铁桶里有个人,只露出头部,正是昨天偷袭慧可的那个家伙。
那人吓得变了面色,说道:“我用不着你救命,如果你不是要来拿我消遣,请你出去!”
慧可道:“这药草解不了你的毒的,你体中的异感。有没有减轻?哼,恐怕是反而加重了吧?”
那人浸在药草泡的爇水中已经有两个时辰,体内的虫行蚁走感觉的确是并没减轻。反而加重,他本来已有怀疑,恐怕解毒之法不对,听得慧可这么一说,更加着慌了。
慧可缓缓说道:“你若不信,可以吸一口气试试,心口是不是胀闷难当?”
那人一试,大惊说道:“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使我们长白派的三煞功?”
慧可说道:“你不必管我是谁,我练的三煞功和你们掌门人练的不同,比他最少厉害十倍,只有我的秘方才能救命,信不信由你!”
到了此时,那人还焉敢不信,连忙说道:“请、请大师救命!”
慧可说道:“救命不难,但我也不能平自救你的性命。我是要收诊金的。”
那人道:“大师尽管说,多少银子我都愿意给你!”
慧可道:“我不要银子,我只要你回答三句话。”
那人似乎颇为惊异,道:“三句话?”
慧可道:“不错,我要你老老实实回答。你若说谎,我也就只能给你假药。”
那人道:“我怎敢欺骗大师?”
慧可道:“我谅你也不敢。你的话是真是假,我一听就听得出来。”
他开始发问:“我知道你是在此处长大的本地人,我问你,有没有外地人曾经在乌鲨镇住过?”
那人想了一想,说道:“大约十多年前,有一对年轻夫妇在乌鲨镇住过。”
慧可适:“说清楚点,到底是十几年?那对夫妻姓甚名谁?”
那人似是在心中盘算,过一会方始回答。
“这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那对年轻夫妇,丈夫姓耿,名字颇为古怪,叫做‘行二’;妻子姓什么,我不知道。只有一次偶然听到她的丈夫叫她做燕妹。想必她的名字中有个‘燕’字,这对年轻夫妇在乌鲨镇似乎还未住满一年,忽然就不见了。”那人说道。
蓝玉京初时以为慧可盘问此人口供,当然离不开今日之事,按照他的想法,首先应该盘问的是:为什么乌鲨镇那班人与他素不相识,却一见他就要群起围殴,甚至竟要将他置之死地?不料慧可不问眼前之事,却从十七年前的一对异乡人问起。
他本来是甚感奇怪的,但听了这人的回答之后,却是不禁心中一动,仿佛如有所悟了。
他想起了那次和东方亮同行,在途中碰上了青蜂常五娘,常五娘称他为“姓耿的这小子”。他分明姓蓝,常五娘竟然把他的姓改了。这是什么原故呢?
他又想起了慧可曾经告诉他的,有关中州大侠何其武的事,义父从来没有与他提过自己的俗家来历,他是从慧可口中方始知道的,何其武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