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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祖例,和亲公主不可孀居,总归要再醮。那么如今六位皇子里,还有哪位愿意收继了连城公主呢?”皇后转眸望二皇子,一笑,“看样子没人敢轻易收下这个麻烦。”
“依本宫看,不如六皇子便收了连城公主吧?”
六皇子离去后,二皇子忍不住问:“母后,为何要这样安排?”
“玄宸如今得到了月牙儿为妻,若将连城公主推到他身边,你以为他跟月牙儿还会和睦吗?”
有人搬了炭盆来,又送了衣物。清笛微微陵睁,却并无喜色,只是淡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三日后,有禁军走进来向她施礼,“连城公主请吧。之前小人们多有怠慢,还望公主宽宥。”
翡烟和郭婆婆从外头奔进来,一边一个扶起清笛。清笛只转头望那禁军,“发生何事?”
禁军行礼,“请公主回帐。”
待回到自己帐篷后,一切如旧,可是看起来却恍如隔世,清笛坐在榻上,伸手去抚摸榻边,就在那里曾经倒下过契丹的皇帝……此时染了血痕的床褥早已被撤换掉,清笛却仿佛还能看见榻边的一抹暗红。
“你们在外头可听说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放我回来?”翡烟和郭婆婆伺候清笛沐浴更衣,坐在浴桶里,清笛只问此事。
翡烟压低了嗓音道:“奴婢猜测,定然是咱们大宋朝廷旌压了!姑娘怎么也是大宋的和亲公主,事关大宋脸面,又岂能容得他们随便陷害!”
大宋真的会救她吗?抑或大宋救的不过是他们自己的脸面?
“再者,奴婢以为这当中定然有公子用了力!契丹这边发生的事情,女真的乌雅少爷定会派海东青去传信儿的!”
不管是大宋朝廷也好,抑或是凤熙也罢,只要不是玄宸就好……清笛闭上眼睛,将身子埋入水中,她不要他再为了保全她而涉险。
“连城公主,请随小的们到议事大帐。”隔日天明,有人来传召。
清笛穿了素服,跟随帐门官到了议事大帐。帐中并无满朝文武,只有几位皇族中年高望重的亲王,此外就是皇后与六位皇子。
见清笛进来,大皇子兀自闭上眼睛,手捻念珠;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笑笑向后退了一步,左顾右盼,仿佛眼前发生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清笛皱眉,只向皇后行了礼。皇后一笑,“连城公主这些日子受委屈了。今日找你来也是大事。皇上宾天,连城公主却还年轻,又是身兼契丹与南朝和亲责任的公主,所以今日便要连城公主来确定,哪位皇子是连城公主愿意再醮之人?”
清笛一怔,目光从六皇子与二皇子面上滑过,再回到皇后面上,正撞见皇后没来得及收回的一抹目光。
清笛一笑,向皇后福身,“皇后的意思是,妾身可以自行择定?”
“连城公主是南朝和亲公主,所以这个特例是可以开的。”皇后点头。
清笛转身望向六皇子,继而起身,含笑走向六皇子……玄宸怔住,定定地望着向他走来的清笛,鼻息之间流溢起蘼芜香气,心口却如插着一把刀一般地疼痛……
为何对她会有这般的感受?为何见她,心中便是若苦若甜?
眼见清笛已然走到六皇子眼前,皇后终于松了口气,却没想到清笛在六皇子面前突然转身,毅然走到了二皇子面前去,盈盈一笑,“二皇子,本公主会尽心服侍在二皇子左右。”
“什么?”皇后大惊,拍案而起。
二皇子也是一怔。清笛妩媚笑着,仰首望向二皇子的眼睛,低声道:“二皇子还记得当年与奴婢的相约吗?今日奴婢依约而来,难道二皇子竟忘了吗?”
二皇子眯起眼睛,渐渐凝起残忍的笑容,“好啊。当年在霸州,那一晚竟然没能尽兴,我正深以为憾。”
“连城公主……”玄宸心中迷惘如雾,忍不住轻唤出声。
“六哥!”月牙儿腾腾从外头进来,一把握住玄宸的手臂,六哥还记得洞房之夜,你在我耳边说过什么吗?”
那样夜半无人的私语,月牙儿此刻也顾不得了,全都吼出来,只怕六哥又变回从前的模样,再不是那晚在她耳边低低私语“这一生我只要你一人,再不纳妾”的他。
玄宸闭上眼睛,洞房之夜的印迹与心底莫名涌起的记忆缠绞在一起,无法廓清。
清笛一笑走向二皇子, “妾身这便随二皇子同去吧?”
“姑娘!”清笛帐中,清笛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翡烟惊得抱住清笛。
“我没事。”清笛一笑,拿了帕子亲手将唇边血迹擦掉。因为血色留在唇上,反倒将她衬出一抹妖艳之色来。
清笛转头望向翡烟,“翡烟,你去吟笳那儿一趟。她一直央我给她的马鞍绣花儿,这些日子绣得了,一直还没给她送去。你去送过去吧,告诉她,切切不许她过来看我,决不许因我之故,再让她受了牵累。”
翡烟舍不得违拗,只能含泪去了。
帐篷里就剩下郭婆婆和清笛。清笛伸手握住郭婆婆的手,“婆婆,你我名为主仆,实则情同母女。我一直想着将来能为你养老送终……”
“清笛!”郭婆婆落下泪来。她终究年纪大,比翡烟看得更多些,“你将翡烟托付给吟笳了,是不是?你别担心我,凡事我都能自己料理。”
清笛轻轻摇头,“婆婆,我早已与婉笙说过,将来让她代我照顾你。她现在跟在大皇子身边,虽然不是正妻,却是能管家做主的。婆婆跟着婉笙,定然不会受苦。”
夜色深沉,清笛坐在菱花镜前,细细描画了妆容。二皇子派人来请,说今晚一同饮宴。如今她已是二皇子的侧室,自然不可拒绝。
翡烟和郭婆婆都很担心,小心伺候在畔,清笛只笑,“我自己去,你们送到帐外就回来。”
“二皇子,妾身来了。”进了二皇子帐篷,清笛敛了裙摆含笑而来。她今儿穿了桃红的襦裙,肩上披着鹅黄的帔帛。这身装束本是清笛幼时最喜穿着的,后来家中出事,她便极少再穿艳丽颜色。
长发绾成娇娆的灵蛇髻。传说这种发髻传自曹丕甄后。甄后入魏宫,看见一条绿色小蛇。每当甄后梳妆时,那小蛇便在甄后妆台前盘绕起来。聪明的甄后模仿那绿蛇盘绕的形状,梳成发髻,名为灵蛇髻。这发髻变幻无穷,妖娆妩媚,最显女子媚态。
清笛这般艳丽装束而来,二皇子双眼便是一直。
可是他依旧不失谨慎,着帐中的侍女上前搜查清笛全身,就连她的发髻也不放过。清笛一笑展放开身子,她身上并无一件铁器,发髻上也无一根发钗。侍女们搜查完毕,二皇子这才满意地伸出手来,“美人儿,来。”
今日的清笛果然是着意装扮过的。原本她身子不好,唇色尤其苍白,可是今晚她的唇嫣红耀眼,越发点亮了清丽容颜。
二皇子一笑,仰头喝下一口酒去,揽住清笛纤腰便吻了下去……
看两人亲密,二皇子帐中人全都识趣退去,站在帐外只听得见帐篷中呢哝有声。正在大家以为没事了的时候,猛然听见帐篷内一声惨叫!
众人一拥而入,却见连城公主倒在地上,正在费力喘息,而二皇子正在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他已经不能说话,此时只如困兽一般圆睁双眼嘶叫着,仿佛垂死挣扎。
“二皇子!”众人都扑过去救治二皇子。清笛倒在地上,嫣红的唇妖娆地笑着,一点点地,倒了下去……
既然已是命数将尽,她索性用最后的这几天帮那孩子除掉二皇子。今晚妆容妖异,只因她唇上涂的根本不是口脂,而是鹤顶红!
二皇子为人狡诈,她知道他必会搜她的身,可是他们再防备,终究想不到她唇上的嫣红实则为天下至毒。
身子再难提起,清笛转头去望二皇子的方向。他定然再救不得了,她要用最后一点力气亲眼看着他死……他死了,她便也可以安心而去,再没人有能力威胁到玄宸……
她不能陪他一世,她便拼尽了自己的一切,护他一世平安。
远处,不知哪里传来惊惶的喊声:“二皇子与连城公主,皆……皆薨了!”
她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了…
契丹雄踞北方,铁蹄弯刀随时可能南下。她在契丹的东边激活了完颜曼的霸主之心,以女真之力来掣肘契丹,便可保契丹再不能毫无顾虑地挥师南下。至此,她的媚心之计便也算达成,她终于可以下黄泉去见爹娘。
杀了二皇子,为雪扫清登上契丹皇位的障碍;帮他赢得月牙儿的血誓,让他能借萧氏之力顺利统治契丹朝堂;抹去他对她的记忆,不让他因为她的死去而悲伤一世……当年那个乍见之下便立誓要护他周全的少女,终究护他周全。
虽然她这一生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不甘心的,可是大事已毕,她也可以撒手而去了。
爹,娘,您二老可知道,女儿在世上独活的这些年,有多疲倦?
还有那个没来得及成形的孩儿,别怕契丹的雪会寒冷,为娘来陪你了……
323。梦里杏花
大地春回,又是一年春日寒食。在霸州城青蓝的晨光里,一个手臂上挽着小小竹篮的女子向街市口走去。那里原本伫立着两座石像,此时却空空如也。
城里的人从四面八方走到街市口来,再从街市口齐齐走向城门去,他们都是要出城去祭奠先人,兼之踏青放纸鸢的。
人们迎着那女子走过来,又从她面前走过去,女子面容普通得没有人多留意她一眼,人们只自顾欣欣然地说着话。
“那两座石像没了,果然看着敞亮多了。不然从前每次从这里过,都觉得心里堵得慌。不过几年前这里倒是发生了件大事,那场大火起得哟,简直照亮了半座城。有人说是老天给袁将军叫冤呢,所以这才放起一场天火来。不然寒食天下禁止烟火,哪儿来的火种?”
“是啊,袁大人的女儿代替大宋皇家公主和亲契丹,在契丹手刃了契丹可汗和罪恶多端的二皇子。消息经女真酋长上禀了大宋朝廷,大宋朝廷感念她的功绩,这便给袁将军昭雪了,石像自然也就撤掉了。”
“那袁将军的女儿呢?”
“自然也死在了契丹……一个孤女,自然是以命抵偿,哪里还能逃得出来。不过大宋朝廷却也因此取消了连城公主的封号,并且吩咐史官在史书上绝不能提有过这样一位青楼公主和亲契丹的事。毕竟,让一个青楼女子代替大宋去和亲,也是打了大宋朝廷自己的脸面。”
那女子淡然地听着那些人的话,面上毫无波澜,就仿佛他们说的是旁人的故事,或者就是一段传说。于她,都是那般遥远缥缈的事。
袁氏怜儿、清笛、连城公主……这三个名字对应的人,也从此于历史中消失不见,就仿佛从未见,就仿佛从未存在过。
如今只有少妇甄氏,独自孀居。
三年前她与相公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她以为她已经死了,却没想到还能睁开眼睛,而睁眼所及,却已是回了霸州。
那些人的背影走远,他们的话语声也渐渐在清晨的房中散去。甄氏只笑了笑,便弯腰将篮子里的纸钱取出来,挂在街市口的树枝上,遥望苍天,默默为爹娘祝祷,然后转身,走向巷陌。
巷陌幽深,门掩杏花。一位老人家担着筐子站在门口,遥遥地候着她走回。青蓝色的晨光里,那人的目光温暖而又湿润。老人家是张老伯,当初机缘巧合结识,老伯知道她身子不好,主动提议说他乡下有个当郎中的亲戚,手中有张独家秘方。老人家按着方子给她送来了药,却没想到竟然真与她的病情对症。吃到今天已是三年,她自觉身子正一日曰向好。
张老伯含笑打招呼:“甄家娘子,你这样快就回来了?”
甄氏含笑福身“您这样早便来了,快请屋里坐。我刚给我爹挂了两串纸钱,相信爹娘在天之灵一定可以看见。”
张老伯含笑点头,“是啊,他们知道有你这样一个好女儿,在天之灵都会笑喽。”老伯说着从筐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来,“甄家娘子,你的药。”每月,张老伯都要来给甄氏迭药,风雨不误。 谢谢老伯。改日如果有机会见见您老这位乡下的亲戚,晚辈还要叩谢 他的独家药方才续了我的命。”
“好说好说。什么独家秘方,能救命的便好。”张老伯一笑,筐子里几枝新折的杏花开得正好。有风吹来,杏花满头。
“张老伯若不嫌弃,进来一起吃饭吧。”这个时间当用早饭了。甄氏望着那落满张老伯发顶的杏花,忽地顿住,忍不住相邀。
“既如此,老朽恭敬不如从命。”张老伯含笑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