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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冲力将清笛扑倒,清笛只觉身子失去控制,被那冲力推着,沿着山坡仓惶滚落而去……
六月正是草原上碧草生长最为旺盛的时节,一路滚落下去,清笛只觉整个身子都被碧草淹没……
终于不再滚落,身子已到平地。狼毛的腥膻之气就在鼻息之前,清笛闭着眼睛,却攥紧了马鞭——方才颠簸里,尽管手臂被撞击,她也没让马鞭脱手。她明白,马鞭此时已经成了她唯一自保的武器!
狼的喘息越发急促,灼烫的气息都喷到她面上来,清笛尽管闭着眼睛却也能判断出,他已到了她面前一尺以内!
此时挥鞭,恰可最重击中狼颈!
清笛拼尽全力,挥鞭便击!
半空之中,仿佛敲响一声空雷,蓦然之间,山野之间群狼齐嚎!
清笛一惊,分神之际手腕却被狠狠攫住!
一声邪佞狼嗥在耳畔漫溢,狼嗥散出是一声邪肆微笑,“还往哪儿逃!”
。
天际空雷,群山狼啸,可是那些声音却都比不上耳畔夹着喘息的这一声邪肆微笑!
清笛猛地睁开眼睛,用力想要从黑暗里看清眼前的眉眼,“你,你……”
“嘁……”那人慵懒笑开,却依旧不肯避让,反倒将全身放松,自在地都扑在清笛身上,“敢说不认得我
,我现在就吃了你!”
全部的惊恐一下子再也没有了落脚之处,所有的防备都是白白用力,清笛此时虽然知道自己再没有了危险,却没有欢喜,反倒大声哭了起来!
“混蛋,怎么会是你!原本是狼的,那么多狼!”当时绷紧了神经,努力不让恐惧占据身心;这一放松下来,后怕反倒滚滚而来!
哪儿有人类不怕狼的?哪儿有独身的女子不怕围攻的狼群的,啊?他竟然还在得意地笑!
“你胆敢这样吓我!”清笛拼力撑起身子,照着他手臂的方向,便狠狠咬了下去!
这世上只有狼会咬人么?人若逼急了,一样会!
160、长云暗雪(③更)
所有的恐惧全都化作奇异的力量,方才的疲惫都再不觉得,清笛只觉浑身力量充盈而起,全都灌注到了牙尖儿,便全都咬向眼前人去!
那一咬,几乎是疯了一般,全然控制不住蓬勃的力道——直到牙齿迸裂皮肉,直到,舌尖儿染上了血腥的味道……
天边空雷滚过,被乌云层层遮住了的夜空,仿佛被挑起了重重帘栊,渐次露出月色星光。
视野周遭一点点明亮起来,清笛也终于一点点看清了眼前人的眉眼——
该死的,不是那个死孩子,又是谁!
认得他,原本不需要眼睛;可是此时眼睛里看见的,着实还是让清笛小小一惊!
眼前的,哪里还是自己认得的那个少年?甚至说,都不是个人——眼前的,分明是一头狼!
眼前的小六,竟然周身披着雪白狼皮!怪不得方才他猛地朝她扑来,清笛都直觉他是一头狼!
“你!”
清笛真是不知该继续愠怒,还是该笑开。这一松口,便也没办法继续咬下去,“你作何这般妆扮!”
天际仿佛拉开大幕,整片的乌云全都尽去,天地一片月色清辉!
如银月华里,雪狼少年展颜而笑,“我听见有人说,要向这草原示威!”他转头,邪佞盯着她面上渐起的红晕,“那我既然为草原之主,自然也要代表草原应战!”
“呸!”清笛又气又笑,“谁封你为草原之主?再说,你哪里是独自应战,你根本是人仗狼势,用一群狼来吓我一个人!”
“这算什么应战!”
小六没反驳,只高高仰首,环望草原周遭,“这草原不只是静默的青山、随风摇曳的碧草、潺潺流淌的河流……这草原上的生灵才是这草原真正的主人。你想要对草原示威,就要先征服这草原上世世代代繁衍的生灵!”
“我不怕。”清笛眯起眼睛来,“想要这样就吓怕我么?你太小看我了!我会战斗到最后一滴血!”
“战斗?”小六手肘撑着地面,邪邪转头,“我知道你有勇有谋,只是倘若你揣的只是战斗到最后一滴血的心,那么你永远不会取胜。”
“嗯?”清笛愣住,这才第一次主动转了身,去找他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爱上这里。”小六神色温柔下来,脉脉而荡,仿佛银白月光,“就像爱上我一般,从最初的抗拒、怀疑,到放开所有的防备,爱上这里——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人一马……”
“怜儿,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你也爱上这里,这里也将是属于你的家园。你我厮守一生的家园……”
家园……清笛一怔。这里将是属于她的家园?那么她自己的家园呢?
眼前夜色浮涌,清笛仿佛又看见了烽火、狼烟,看见了铁蹄、弯刀……这里将成为她的家园,那是因为她的家园已经被践踏,被毁灭!
她从南而来,带着家仇国恨,带着媚心之计,她本是来毁灭这片土地!可是初来乍到的夜晚,他却要她爱上这里……
是要她放下仇恨?放弃报复?
如何能?
“今晚,你不该来。”清笛偏转了头,不再看他,“你明知道,从这里始,我已是你的庶母!”
方和缓了的气氛,陡然又是一紧!
“庶母……庶母只是南朝连城公主。只可惜,我从来就不认得这位公主!”少年伸出手来,打横一把握住清笛的柔荑,“而你,是怜儿。”
“我的,怜儿!”
心底仿佛被重重刺了一针,伤口不大,却有鲜血汹涌而出……
清笛这一刻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却依旧只能清冷而笑,“好,也许你可以不顾什么劳什子的连城公主——可是我知道你敬爱你的父亲,难道你可以不在意你父亲的感受!”
“他是契丹皇帝,难道要受到自己儿子的辱没!他纵然是你父亲,他也首先是一个男人!”
他的指尖冷下去,绝望一颤。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你我都不要再记得对方。发生的一切就都尽数忘了吧。野狐岭既是中原汉地与北方草原的分界之地,那么你我的关系便也从此地起,一刀分得干净!”
清笛冷冽起身,不顾一身疼痛,不再回首望小六,只冷声言,“纵然你契丹,男女大防不严;可惜我连城却是汉人,礼教入心。我决不会再记着与你曾经的私情,而置契丹可汗的颜面而不顾。”
“我会谨守妇道,从此只当晚辈看你。”
。
草原寂静,山风斜掠,草声飒飒。
“你,再说一遍。”他依旧半躺在草中,甚至连话语声都是轻缓。不是命令,仿佛祈求。
“不必了。”清笛转身朝行营方向走,“夜深了,六皇子也该回去安歇。明日一早迎亲使者将到,接下来还有诸遭事宜,还有的累。我也乏了,这便告辞。”
清笛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回去。实则她早已筋疲力尽,更是心底绝望,可是她必须要坚定地走下去,坚强地留给小六一个挺直的背影!
她与他之间,原本就是孽缘。既然她杀不了他,她也至少不能再继续爱他……
留他一条命,却就此折断了那一份情。
“嗷——”就在清笛昂然向前的路上,猛然一声愤怒狼嗥!一头通体月白,体形庞大的雪狼,寒凛凛截立在清笛面前,挡住清笛的前路!
狼眸碧绿如深幽仇恨,狼口呲开,仿佛随时等待一口咬断清笛的喉管!
“舅舅!”身后的小六惊得发声大喊,“别伤她!”
“舅舅?”清笛也惊住,回头望小六,再转头望眼前的巨狼。
161、人狼为奸(④更)
狼王眯了眼睛,一步步走到清笛眼前来。
清笛个子娇小,虽然狼王四肢着地,也几乎眼睛与她平齐。狼眸幽幽,恨意不掩。
清笛自然惊恐,却不肯后退,只死死盯着狼王的眼睛,“原来你们不仅是同伙,还是亲戚!”清笛高高扬起尖尖的下颌,绝不示弱,“我只听说过狼狈为奸,倒是还头一回见着人狼为奸!”
清笛桀骜回望狼王。可惜狼王没听懂她的人言,低声朝她背后的小六嚎叫,碧眼里满是疑惑。
小六原本心痛欲绝,可是听见清笛这句话,却忍不住险些笑出来。
“舅舅,她说你我勾结干坏事,没有一个好东西。”小六便解释给狼王听,以人言结合狼嗥。
狼王眯了眼睛,再上下打量清笛一番,这回直接朝她长短嚎叫。仿佛在正式与她对话。
清笛听了半晌,还是只好转头望小六,“你舅舅说什么?”
小六面上压抑得越发痛苦,极想笑,却又不能,“舅舅说,你浅薄无知。以人类那微末的智慧来擅自揣度狼族的习性,真是愚蠢。”
“什么!”清笛恼了,“它凭什么这么说我!”
狼王盯着清笛,再长短而叫,面色极其倨傲。
清笛咬住唇,转头瞪小六,“通译!”
小六终究忍不住露出笑意来……世上人有千百种,但是面对着舅舅却能这般回应的,只有她一个。旁人或者落荒而逃,或者惊声尖叫,有谁明明害怕与厌恶着,却还能重视对方的兽语?
“舅舅说,狼族里是有狈的存在的。不过狼狈并不为奸,而是彼此扶持,共渡难关。”
“狈的前腿极短,自己并不能行走,需要狼来背负;而狈的智慧却极高,通常可以成为狼群中的军师。狼族不肯放弃不良于行的狈,实则是不能放弃亲人与同伴,你们人类怎么会懂?”
月色一弯,照亮少年邪魅面容;长眸中依然有忧伤流转,红唇却已忍不住地勾起,藏满了淘气。
“呸!”清笛被刺得面色通红,“区区走兽,还敢蔑视人类!你,你等着吧!”
清笛说罢竟然推开狼王就走,愤怒之下竟然忘了人类本。能对于豺狼的恐惧……
狼王显然也没想到眼前的人类丫头会这样快就克服了恐惧,而且上来就把它给推一边去了,意外加上愠怒,便是朝天又是一声长啸!
狼王发怒,自然是群狼应和。一时间天地之间狼嗥成云!
清笛恼羞成怒,索性大喊,“你们,都给我闭嘴!”
“噗……”小六再也按捺不住,笑出声儿来。狼群这么久以来,当没受过这样的训斥,更何况这训斥来自弱小又孤单的人类女子。
清笛听见小六的笑,面上越发挂不住,转身朝向狼王撒气,“看在你是他舅舅的份儿上,今日我便不与你算账。日后你若再胆敢带着狼群欺侮我,或者是欺负我汉人,我定然以马鞭招呼你!”
说罢转身而去,娇小的身影披满月华星光!
而她面前,远处,传来了铺天盖地的马蹄声——显然,是凤熙带着接应的宋军到了。
狼王愣在当地半晌,转头又望了小六一眼,这才仰天长啸——命令狼群退去。
而月光轻拢,小六那傻孩子却依旧站在原地,遥遥望着那人类丫头的背影。
狼王走过去,张口咬住小六的手腕,扯着他向后退去。
小六失神轻笑,转头望狼王,“她是无人能比的,是不是?”
狼王恼得呲了呲牙,眼神滑过不耐烦。
“怜儿!”
“姑娘!”
清笛用力不转头回望,只踯躅踏过碧草,走向行营的方向。远处凤熙一马当先,骑着御风发疯一般奔来;紧随他后头的,竟然是不会骑马的翡烟!
御风冲到清笛身畔,将长长的马颈全都凑过来,贴在清笛肩上。它咴咴地喷着气,大大的眼睛里竟然似乎含了泪……
“嘿,小子,我没事。”清笛也含泪笑着拍着御风的鼻子。
凤熙只站在她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上上下下一眼一眼地看她,仿佛连呼吸都不曾。
翡烟更惨,几乎直接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上来抱住清笛就是大哭,“姑娘,吓死奴婢了!你可好?你可受伤了?”
“我没事。”清笛也回抱住翡烟,“都怪我任性,累你们担心。今夜是我最后一回,日后再不会了。”
凤熙这才终于相信眼前的怜儿是真实的,粗重喘息着说,“我看见御风发疯似的奔回来,背上空无一人,而它腿上、身上都有狼爪抓过的痕迹——怜儿,你知道不知道,倘若你出了三长两短,我下一步就会带人杀光这草原上所有的狼!”
清笛也惊了下。她知道凤熙倘若狠起来,绝不是表面上白衣如玉的形貌,可是见他此刻戾气,还是让她心底微微一惊。
“哥哥,我没事。”清笛轻轻晃了晃他手臂,“你看看眼前的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