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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峦将烟头往地上一扔,拿脚尖缓缓碾碎了,这才道:“好,不过你记得一条,不准欺负荷沅,否则我回来与你没完。还有,这事以门槛为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同意。”祖海伸出手与青峦紧握,“我们还是兄弟,你出国需要些什么只管跟我说,我到底在社会上路子粗一点。”
青峦微笑,也是紧握住祖海的手。以前有点看不起祖海,这一刻,他心中也有“兄弟”两字翻滚。
送走祖海,青峦打开祖海扔给他的一包没拆封的烟,抽出一枝点上。与祖海说那几句话非他所愿,说得也很难堪,而且还被祖海说嫩。但说了后反而痛快,连日的颓丧消去一半,如同拨开云翳见到了前路,原来出国不是放逐,或许出路就在前面。
六
中午荷沅给青峦打饭送去宿舍,青峦与荷沅说的要出国的事,当时荷沅拍手大力支持,说正是应该这么做。可离开青峦上了一下午的选修课出来,一颗心却空空的,青峦真的会走吗?那么多年下来,青峦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他要是走了,后面的日子将怎么继续?荷沅有点茫然,可又不知道如果要青峦别走,会不会太自私?对于青峦来说,与顶尖科学家一起考察澳大利亚的生物群落,那是多难得一件事。为了青峦好,她还是别露出儿女情长来,免得一直疼爱她的青峦又不舍得离开。
没情没绪地到菜场买了菜,不知道祖海约她晚上过来有事,他会不会回来吃饭,祖海好像一直都是在外面吃晚饭的,可荷沅还是多买了菜。反正天气不热了,烧好的菜放上一天应该不会有事。
天还亮着,荷沅回到安仁里,看到屋顶已经修好。几天没来,围墙也已按照她的要求,全部推倒,另用青砖石灰砌成,让荷沅惊讶的是,泥水工别出心裁,快到顶的地方,用瓦片砌出一排铜钱似的镂空图案,原本死气沉沉的围墙似乎一下清雅别致起来,荷沅立刻想到,要是从里面探出几根碧绿的竹枝来,该有多美。
大门当然也和围墙一起重建了,一圈门框还是用的原来的长石条,门首嵌了块描金扇型黑大理石门匾,当然书的是“安仁里”三个字,那块被荷沅找出来的砖雕门匾果然被嵌在了里面。门匾上做了个小屋顶似的东西,也是青瓦盖头。木门还没换,当然,那不是泥水工的活儿。下面的门槛和石阶都换成新的青石条,因为原来的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不成样子。荷沅见新添的青石条门槛打磨得光滑平直,与被岁月磨损的门框格格不入,很想拿把榔头过来敲它几个缺口,可又有点不舍得。
里面的院子也修整齐了,地上铺的是老家运来的并不规则,但很见岁月的石板,沿墙砌了圈一尺多高,约两尺宽的青砖花坛。想象得出,明年春天,当石板缝间长满小草,青砖墙上爬满青苔的时候,这个院子将会是如何幽深的光景。花坛里那棵硕果仅存,不知名的,叶子类似放大了的含羞草的小树,这会儿看上去竟然也有了点味道,对了,什么时候该让青峦开看看这是什么树。荷沅记忆中从来没在周围的山上见过这种树,按说,她跟着青峦做的标本也算不少了。
走进里面,那天匆匆离开没有收拾的客厅和厨房已经斤然有序,地上血迹也已清除,碗筷泡在盆里,对了,这应是祖海所为。几天不见,祖海一回来,安仁里似乎变了模样。荷沅忍不住又走到外面石板地上,张开双臂长长吸了口气,那天晚上惊惶失措的回忆在这个修旧如旧的院子里荡然无存,荷沅又打心底爱上这幢旧楼。祖海真能干,荷沅很想学学祖海的能干。是不是做事拿小笔记本记下来,然后统筹规划,就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呢?对了,有说是好记性不及烂笔头,荷沅准备试试学着做。
从包里摸出那晚带走的菜刀,荷沅开始做菜。铝锅铺上葱段,将两只猪脚切块放入,再放入六只剥壳鸡蛋红烧。荷沅以前最喜欢妈妈做这个菜,不用炒得油烟四起。红烧猪脚当然好,一起出锅的卤蛋比茶叶蛋都好吃。又将其他的菜洗好放着。看时间还早,又到齐整的院子里蹦跳了几下,这才回屋看书。
祖海因为与荷沅有约,特意早早回来,打开大门,门廊有温暖的灯光,室内有浓烈的菜香。他放下包走进厨房,见荷沅正翘着嘴“奋力”炒菜,模样认真得好玩。便走过去笑道:“煮什么菜?那么香,我本来就饿,闻到更饿。”
荷沅只管着炒菜了,没听见有人来,闻言足足盯了祖海半分钟,这才道:“祖海,你以后别那么吓我,我现在是惊弓之鸟,经不起吓。”又瞥了祖海一眼,道:“这回出差反而没瘦。”
祖海循着香味找到脚踢,揭开锅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抬头说话:“不用怕,我把那几个小瘪三摆平了,他们都住这儿附近,以后你有什么事,只要站门口招呼一声,他们会来帮忙,他们也服你。青峦腿脚还是不灵便?否则你今天烧那么多好菜,我们三个一起喝酒聊天多好。”
荷沅吃惊地看着祖海,“你找人揍他们了?也是,那帮瘪三欺软怕硬。可怜青峦还得痛几天。”顺便瞥了一眼祖海的袖子,果然哪儿赫然一块商标,眼角不由一弯,想笑。
祖海笑道:“那种人,揍他们我还怕脏了手,放心,我有办法。你被他们在医院掏走的钱,我全拿回来了,正好付了泥水工的工资。我们家里的房子已经开始搁一楼楼板,没想到那么快。你爸妈说这周你还是别回去,去也没你住的地方。对了,你外婆说她知道有个叫安仁里的地方,想这个星期天过来看看,荷沅你后天要多买一些菜。”
荷沅笑眯眯地听着,完了笑道:“怎么说话跟炒豆子似的。祖海你有没有问那些小瘪三,他们干什么要来安仁里寻衅闹事?我看他们不会只是欺负新住户那么简单。”
祖海一边将做好的菜搬出去,一边道:“其中一个小瘪三的奶奶在这幢房子里面做过娘姨,老太太说房子主人解放前逃到香港去,金条银元美钞都是随身带走,一些大件的古玩都藏在屋子里面。小瘪三们听了心动,每天骚扰住安仁里的两家人,想要便宜买下安仁里寻宝。他们开的价钱是五万,而且还不是现款,是买下那年起,每年付给一万。原来住这儿的两家人怪不得肯那么便宜那么迁就脱手给你,比起来,你的八万现款算是很值了。而且有谁像你一样,买房子那么大的事都没左右打听清楚就买下的,这回的麻烦算是给你一个教训。还有,骨折的那个人是在别处工伤敲成骨折,被这几个瘪三雇来敲诈你们的,你们经验不足上他们的当。”
荷沅听得目瞪口呆,伸出指头上下指指,道:“这房子能藏宝?原先两家人砖头石块搭得曲里拐弯的象地道战,藏宝的可能还有,现在哪有可能?要有,第一天也被我们敲出来了。那几个小瘪三不怕买这种旧房子找不到宝贝折本?”
祖海笑道:“你才笨,小瘪三们说是五万块开价,其实准备一分不给,什么一年付一万,这种话能听?他们还不是打算把原来两户人家逼走,他们找得到宝最好,找不到宝就把房子转手赚一票,偏生抢出你这个愣头青来,坏了他们的财路,你说他们不找你麻烦找谁去?”
“原来是这样,我真冤。”荷沅转了转眼睛,这下才真明白,“那么说,是不是小瘪三们计划被我打破,又趁我们刚敲掉搭建物屋内正空着,偷偷摸进来找了一个白天没找到什么宝藏,所以想题内损失题外补,看我们年纪轻好欺负,做些事端出来敲我们一些钱?他妈的差点上当。”
祖海笑道:“你不冤,要不是这几个瘪三骚扰,原来那两家怎么肯把这么好的房子卖给你?荷沅,你要我不说他妈的,你自己呢?听说你那晚赶小瘪三出门时候,跳着脚骂得很凶。看来……”
想起那晚一口一个“老子”,一口一个“他妈的”,荷沅不由脸红,又是给了祖海一脚,“那天不一样,特事特办,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那天的情况我杀人都会,何况骂人,哼。你好好儿的对着我说‘他妈的’就不对了。幸亏这房子实在好,否则我真不想要这么麻烦的房子了。说起来真要谢谢你,祖海,要不是你,可能那些瘪三不会放过我,准会问我讨回被我砍的一刀。”
“谢什么,你上次给我做的菜,我在火车上吃得人家都羡慕我,我还没谢你呢。”荷沅既然已经了解,祖海当然不会居功了。饭菜上桌,两人开始吃饭,祖海没吃饭先挟了块猪脚来吃,虽然咸味还嫌不足一点,但祖海已经非常满足了。要是以后一直有荷沅烧饭给他吃,那日子,神仙也不过如此。至于荷沅的拳脚,他甘之若饴。“青峦跟你说出国的计划了?”
“是。”荷沅不高兴提起,简单说了句,“挺好。”
祖海八面玲珑,见此便不再问下去,忽然笑道:“我在天津给你买了三张羊毛地毯,明后天火车可以运到,不知道我挑的东西会不会不对你胃口,我还特意叫一个客户陪着去的,我知道我的眼光一定不如你。”
荷沅飞快睨了祖海袖口的商标一眼,笑道:“天津地毯一向是很好的,你挑的一定不会差。祖海,我刚才想了,准备一个一个房间地设计下来,家具先不提,你说,我把要做的都写在小本子上,就像你一样,然后你帮我看看,什么可以一起做,什么可以先买起来,好不好?否则我今天一个主意,明天一个点子,你又那么忙,还不给我烦死。”
祖海心道,我倒是不怕你烦,只怕你不烦我。嘴里笑道:“这样吧,我给你定一个大方向。先把卫生间,厨房间,客厅地面,楼梯,和门窗等这几件大的考虑一下,否则天气冷起来了,我们总不能买几块塑料布回来挡风。“
荷沅摸摸自己的头皮,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心中没概念得很,又没有这种照片可以看。要不我星期天借陪外婆逛,带她去几个文物景点看看,不知能看出些什么花头来,或者外婆也能告诉我一些什么。可惜现成的隔壁那个副会长家,他们又不肯向我开放。”
祖海只是笑眯眯地道:“也好,你慢慢来,不急。反正我这几天也正忙着家里两幢房子。”
荷沅看着祖海微笑,只要是她说的,好像祖海都会说好。他跟青峦正好一正一负。荷沅胃口好,祖海胃口更好,一大海碗猪脚卤蛋,连最后的汤水都被祖海拿来拌饭。反而是芹菜炒墨鱼丝,祖海动了没多少,都是荷沅吃的。
“祖海,我想用类似以前古老人家镶桌子的云石那样灰白相间的大理石做一楼地面,看上去一定很古旧。本来我想用青花瓷砖的,但是去市场看了一下,没有那种花色,而且,这么好的房子,用青花瓷砖好像有点廉价。还有你要是回家的话,帮我挖几棵这儿可以种的凤尾竹过来,我要让院子变得苔痕上阶绿,草色,不,竹影入帘青。可是拿什么配竹子好呢?桃树?根有毒,不行。石榴怎么样?呀,我怎么忘了玉堂富贵,得,那么大院子,揭起两块石板种白玉兰和桂花,海棠和芙蓉种在花坛里,就这么定。”
非常好的主意,荷沅都想伸手拍自己的肩膀,抬眼却见祖海笑嘻嘻地看着她。祖海见她终于不在自说自话,便笑道:“好,反正书上面怎么写,你照着做。我给你差遣,不过找不到的话,你得给我替换方案。但是你最好给我一张条子记下,我都不知道你自言自语都说了些什么。”
荷沅想了想,心说自己说了那么多,祖海怎么可能听得懂。忙耐下心来,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地把什么云石啦,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啦,玉堂富贵的含义啦等等详详细细跟祖海说了一通。不知为什么,上课时候祖海总是不愿意听,荷沅说出来的话,祖海却是一点就通,听完以后还能当场发挥,“有竹有肉,竹笋烧肉最好。”
荷沅笑道:“那是竹板子打屁股。你千万不要被人混了去。”
祖海不好意思地笑道:“你们书读得太多,掉起书袋来酸掉大牙,我还是喜欢直来直去。”但心里却把荷沅说的牢牢记住了,他越来越发觉,生意做得越大,接触的人说起话来越拗口,特别是那些国营企业老总,说话藏头露尾,难琢磨得很,眼神里总有看不起他这个农民企业家的样子。
吃完饭,荷沅当然是夜自修,祖海居然摸出一本书来看。荷沅好奇,还从来没见祖海看过课本外的书,翻过封面一看,还是本国外翻译过来的书,《艾柯卡自传》,从封面看,是本很正规的书。“讲什么的?真人真事吗?”
祖海有点羞涩地一笑,道:“美国人写的,克莱斯勒汽车你知道吗?这人被福特二世赶出来后,赌气将克莱斯勒公司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