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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姨娘想起那日郎中的话,方才信是真的。
心想,难道早就怀上了,一想用了胡三的药,吓出一身冷汗,暗自后悔,幸亏无事,胎儿命大造化大,合该自己露脸,欢喜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詹少庭送大夫去了。
红笺窝在屋里,不敢出门,被詹少庭打了,脸都丢尽了,詹少庭也没过来,红笺心也冷了,一想詹少庭薄情,实在有些灰心。
玉儿趴着窗子朝外看,道:“姑娘快,对门的又得意了,上午太医走了,下晌夫人屋里的阮妈妈就带人送来不少东西。”
红笺趴在炕上,按了按腰,生疼,玉儿没听见主子说话,回头看主子神情寥落,捂住腰,也没了看热闹的兴趣,奴婢挨主子打惯了,不觉什么,可主子挨了打,就是没打多重,可脸面也不好看,何况这府里人看人下菜,不得势连奴才都欺负。
“主子,奴婢在帮您擦一回药吧。”玉儿小心地问。
红笺没吱声,撩起衣襟,玉儿拿过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药水,轻轻地给主子抹上,在用掌心一点点轻揉,恨恨地道:“都是对门的狐狸精,不然主子也不至于挨打,奴婢让爷打了两巴掌,火烧火燎疼了两日,主子细皮嫩肉的,那禁得住爷个大男人用脚踹。”
玉儿说着,心里有气,手重了,红笺‘哎呦’一声,玉儿忙慌乱道:“奴婢该死,说起那狐狸精走神。”
“我早晚让她吃到苦头,等着瞧,我红笺也不是好欺负的。”红笺恨恨地盯着腰间,一大块淤青。
明德三年二月初十,皇帝下旨,民间女子年满十四岁至十九岁,臻选三百人充盈后宫。”
坤宁宫
皇帝赵世贤刚走,李皇后倚在榻上发愁,康嬷嬷轻声道:“皇后娘娘,老奴给您揉揉肩吧?”
李后没说话,算是默许,康嬷嬷是李后带进宫的自小奶娘,看皇后烦恼,小心试探着道:“娘娘是愁选秀女的事?皇上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大范围选秀女,老奴看皇上对娘娘敬重,娘娘和皇上又是打小的夫妻,何况娘娘如今已有了嫡出皇子,稳居后位,娘娘但放宽心。”
“话虽如此说,可你没看皇上有意纳徐尚书之女为妃,皇上虽有别重意思,可也是对徐家小姐有意,徐小姐冠压群芳,这一入宫,又是一个方妃。”皇后徐徐地道。
“皇帝三宫六院,历朝历代皆如此,皇后只要保住太子之位,别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们斗去吧,您只当看热闹。”康嬷嬷手下未停,嘴里开解皇后。
李皇后虽外有贤名,可人却不愚蠢木讷,极会用人,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下面就有巴结讨好的妃嫔奴才替她做事,不用她出头,李皇后与皇帝赵世贤青梅竹马,感情牢固,可从不掉以轻心,凡事小心谨慎,迎合圣意。皇上对她为人处事很是满意,可她心里清楚,宫中妃嫔皆出类拔萃,她不过占天时地利人和,只是比旁的妃子更了解皇上而已。
李皇后动了动肩,酸疼好些了,道:“皇上今儿的意思你还没听明白,是要纳徐尚书之女入宫为妃,可又不想因此得罪太后,是想让本宫做这个恶人。”
康嬷嬷手顿了下,声儿小到只有二人能听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可得罪不得,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看着仁慈,不管后宫的事,可有些事娘娘是不知道,老奴听宫里人说太后娘娘当年那心机和手段,听着都害怕。”
李后有偏头痛病,一上火就犯,也是自嫁了皇帝,赵世贤当时还是太子,慢慢落下的,这时,她手指捏着头,康嬷嬷就知道她头痛病犯了,手离开肩,双手扶着皇后的太阳穴,轻轻揉按,“娘娘,老奴有个主意,既不得罪太后,还能除掉碍眼的。”
李后正了正身子“快说,是什么主意。”她正为这事发愁,皇上的意思不办不行,太后的的意思不能违拗,令她陷入两难之中。
“皇后娘娘头痛病犯了,选秀女一事,方妃为人精干伶俐,做事滴水不漏,娘娘看这事是不是交给……”
李后一下子坐起来,对呀,自己怎么没想到,李后唇角漫上一抹笑意,自己只要把皇帝的意思说了,方妃若坏了皇上的好事,惹怒皇上,按个嫉妒之名,方妃就从眼前彻底消失,方妃不是协理后宫,正好用上她这个协理,如是她按照皇上的意思,太后娘娘能绕过她,就是这个主意。
李后又往后靠去,神情放松,那韩大学士庶妹,皇上没兴趣,另一个侧妃人选,忽地又想起,还是问问安阳王。
皇帝贵为天子,天下女子,自是可皇上先挑,没选上落下的,家事好的,品貌出众的,赐给亲王为妃。
李后心想,别的王爷不用费心思,可安阳王自己这小叔子不一样,太后娘娘节下赏赐最为丰厚的是徐家,其次是韩家,另一个侧妃就费了思量,太后没有明示,选哪一个好,搞不好误选入宫,太后她老人家又不开心,皇上只隐晦地点名要徐尚书之女,其她的可没有指名,李后心念一动,除了徐家不能动,给皇上留着,自是挑最好的,讨好太后娘娘。
这样一想,朝外喊了声;“来人。”
就有太监上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把七品以后朝臣备选的秀女名单呈上来。”
太监呈上来,李皇后看了一会,抬起眼,道:“皇上说得对,是应该把安阳王叫来,问问清楚,到底中意哪个?”
康嬷嬷道:“皇上圣明。”
李后合上名单,心想,若安阳王看不上徐尚书之女,这就好办了,太后就不会迁怒到皇上身上,另外,除了太后指定的韩小姐,另一个侧妃人选自己倒是看好一个,安阳王定能满意,与公讨好太后,为皇帝分忧,与私除去一个对手,这样出众的货色,又是不消停的主,选进宫,后宫又是一番折腾。
想到这,朝外唤道:“来人啊!”
一个太监走入,“去安王府请安阳王进宫,说本宫找他有话说。”
安阳王与皇上虽非一母同袍,可从小在宫里一块长大,叔嫂关系也非同寻常,李皇后对他比对别的小叔子来得亲近。太监下去,李皇后斜倚榻上,暗想,这兄弟俩相同又不同,皇帝心细如发,帧弟心胸宽广,同样遇事沉稳,处变不惊,可皇上心系社樱,帧弟桨鹜不驯,玩心甚重,荒唐事层出不穷,皇帝纵容,太后宠溺,立妃后能否收收心。
第六十九回
安王府
安阳王斜倚榻上;大殿上一个姿容绝世的女子婉转低回的歌声伴着曼妙的琴音;穿透屋宇,飘过绿瓦红墙,合着那冬日的薄凉。
琴声戛然而止;那女子走近榻前,蹲身在赵世帧脚旁;桃花娇艳脸颊贴着他缕金祥云袍摆,“王爷,有心事。”声儿轻柔细袅;似春风拂过。
赵世帧眼睛盯着某处;一动不动;似乎没听见她的话,那女子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着他。
赵世帧挥挥手,那女子几分乞怜声儿唤道:“王爷。”
赵世帧眉宇间隐有几分不耐,“韩夫人请回。”宫里出来的老太监王文贵躬身道。
韩夫人起身时弱不禁风的娇躯微颤,睨了赵世帧一眼,王爷却看也未朝看她,她略感失望。
这时,一个太监走进来,“禀王爷,坤宁宫总管陈公公求见。”
“让他进来吧!”安阳王拉回眼神,毫无表情地道。
陈全弓着身子,平底白帮布鞋擦着地面,没一点声响,“奴才参见安王主子。”
“罢了,起来吧。”安阳王似乎不那么冷了。
陈全起来,躬身恭敬地道:“皇后娘娘请安王主子进宫。”
“皇嫂宣本王进宫有事?”赵世贞语调平平,脸部线条柔和少许,支起身子,坐正。
“皇后娘娘请王爷有要事相商。”陈全探身向前,在安王问询目光下,垂首身子又低了几分,不敢与安阳王目光对视。
“备撵”赵世帧只简单吩咐一句。
坤宁宫门外太监一声高喊,“安阳王觐见。”
李后整了整坐姿,换上一副温婉的笑容,看着丈夫这个三弟走上大殿,落拓的举止,耀目的面容,令金碧辉煌的皇宫黯然失色,李后暗想,如此样貌怎样的王妃才配得,“臣弟参见皇嫂。”
李皇后忙温和地笑道:“三弟,不用多礼。”
“给三殿下看座。”两旁的宫女搬过椅子,赵世帧解开鹤敞,随手递给身旁的宫女,拱手谢坐。
“三弟,有日子没见,可好!”李皇后平素对小叔子们关怀备至,长嫂如母,尤其对这三小叔子,更是爱护有加。
赵世帧抱拳,“皇嫂好!恕臣弟不恭,早该来拜见皇嫂,倒让皇嫂惦记。”赵世帧和李皇后比和皇兄更觉亲近,在宫中之时,李皇后对这几个未成年的皇子公主饮食起居,事无巨细,亲自过问。
李后未语先笑,柔声道:“三弟,嫂嫂叫你来,是立妃之事,你是怎么打算的?太后娘娘看重兵部徐尚书之女,那徐姑娘嫂子见过,堪配三弟,三弟意下如何?”
李皇后说完,赵世帧不假思索,欠身恭敬地道:“母后和皇嫂之意,臣弟敢不从命,可徐小姐乃京城名媛,臣弟乃不羁之人,怕让徐小姐失望,恕臣弟直言,徐小姐还是择木而栖,臣弟无福消受。”
李后有几分诧异,盯着他看,似乎琢磨他说的话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心道,皇上明鉴,看来问着了,喜忧参半,喜的是,安阳王不同意,事情就好办了,太后即便怪罪,也好解释,忧的是这样一来,徐小姐必选入宫,自己须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嫡妃之事议完,李皇后又把几个侧妃人选提出来“三弟,还有这侧妃人选,太后娘娘有明示,韩大学士之女,乃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三弟可满意,不满意和嫂子说,另挑一个?”
赵世帧一晃神,心思飘远,李皇后看他浑不在意,又问了句:“三弟不满意?”
把赵世帧思绪拉了回来,稍顿,他似很随意地道:“凭兄嫂做主。”
“另一侧妃人选,嫂嫂看好一个,不知三弟心里可有中意的,说出来,嫂嫂帮你张罗。”
李后是巴不得把才貌双全的都送到安王府,自己省心,一举两得,既讨好了太后,又消灭对手与无形。
“皇嫂做主就是。”赵世帧似没大多兴趣。
“三弟不听听是谁家姑娘?”李后有点纳闷,婚姻大事,他怎么看着不很上心。
“不必了,皇嫂看着办吧!”
李后怎么看他都像有心事,试探地问:“难道三弟有了心上人?”
赵世帧眼前浮现出一个影子,他闭下眼,强压下去心底涌上来的念头,沉默片刻,摇摇头。
李皇后看他神情寥落,猜测定是有心事,只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令他落落寡欢,既他不说,她也不便深问,毕竟小叔子的事,嫂子也不好参言。
赵世帧出来坤宁宫,李皇后对身旁的康嬷嬷道:“本宫总觉得他情绪不对。”
康嬷嬷是宫中老人,对几个皇子熟悉,便道:“老奴也觉得安阳王心里装着事,不便说出,按理说,若为了那位姑娘,这也不难办。”
“难说,这世上一物降一物,如果真有,我倒是要见识见识。”
赵世帧出了坤宁宫,贴身太监王文贵从宫门旁走过来,小声道:“皇后娘娘找王爷来是立妃的事。“
赵世帧脸上毫无表情,“徐尚书的千金,皇嫂试探与我。“
“王爷可答应?”王文贵瞅着主子的脸,莫名一丝隐忧。
赵世帧摇摇头。
“可太后她老人家那,可怎么交代?”王文贵替主子担心。
“亲母子会明白的。”
赵世帧眉宇间攒起,幽深的眸子看不到底,这脱口而出的话,隐约听了人会感觉到什么,但只有在自小照顾他的老太监王文贵的面前,一两句心里话,他才隐晦说出。
老付婆子一大早就被英姨娘叫过去,英姨娘对她不似原来客气,老付婆子原来对她爱理不理的,可经过红笺的事,就不敢放肆了,连红笺一个半个主子的通房,得罪英姨娘都挨了打,何况自己是个下人。
英姨娘看付家的陪着笑脸的模样,心里很得意,付家的看她一伸手,马上就把桌上的茶杯拿起来,用手摸摸,赔笑道:“这茶早冷了,待奴婢添点热的。”提起茶壶,续了点热的,才递到英姨娘手里。
英姨娘眼皮都未抬接过,抿了一小口,润润喉咙,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道:“烦劳妈妈跟上面说一声,我这屋里就一个春晓丫头,也不够使,还有这炭早就使没了,昨儿冻得我,一宿没睡,早起就觉小腹丝丝的疼。”
说着,又指着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