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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成材却不能奉陪,他还要上娄知县那儿拜年去。本来只准备了点寻常节礼,但章清亭却叫住了他,特意封了份重礼让他拿去。整整二百两纹银,别说在他们现在这么捉襟见肘的时候,就是平常,也不可谓不重了。
赵成材有些诧异,“怎么封这么重的礼?我就这么送去,恐怕也不大好吧!”
章清亭一笑,自取了他一个糕点盒子清空,下面垫了些丝绵。把银子放下,上面再铺张油纸,仍旧搁上一层糕点,“不过是盒糕点,又有何妨?”
赵成材会意,送这么重的礼,肯定是有事相求了,“那若是娄大人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章清亭想了想,“今儿送去他应该没空问你,要问也是等年后衙门开始办理公务了,再找机会问。不过他要是不问,你就什么也别提。等到他要问你时,你就求他说,要将咱们这条胡同的重建,也交由官府征集民夫来做。”
这个理由倒是好扯,赵成材很快就想到了,就说是市集里的房子,怕建得不合规范,想请官府统一设计筹建,随便就能忽悠过去。他琢磨一下,“那我别这么早去,这会子肯定有不少人呢!等天快黑了,晚饭那会子我再送去,估计没什么人了,他也容易注意到咱们的东西。”
方德海有些不解,“请官府的人来做,他们那工钱可不便宜。咱们本来就没钱,为什么非要再请他们呢?”
晏博文却是明白了章清亭的意思了,略一思忖,“若是如此,老板娘,您送的这礼恐怕有点轻了!”
二百两还轻?众人都有些不解。
章清亭见晏博文清楚了她的用意,朝他微微颔首,面上却很是为难,“我也知道轻了,可是没法子,我手上一共就这么些钱了,还得应付一家子的开销。再多,我也很难支出来了。”
方德海还没明白,赵成材见晏博文和章清亭心有灵犀的样子,很有些不服气,用心一琢磨,他也想到了,“你这是怕薛子安再来捣乱,索性想把这工程设计连带建设一并交给官府去做。任他薛子安再横,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跟官府作对,所以宁肯稍贵一点,也要买个稳妥。给娄大人送这么重的礼。也是想他多多回护之意。”
章清亭点头,“正是如此!”
晏博文皱眉听了半天,忽然插言问道,“那娄大人多大年纪,在这儿为官有多久了?可有家眷在此?”
这个赵成材却是知道,一一答他,“娄大人今年四十有三,在这儿为官有七八年了,除了夫人和一位小姐在此,另两个儿子前两年都陆续送到京师亲戚家求学去了。”
晏博文沉吟一会儿,“老板娘,那你恐怕真得给娄大人送份厚礼。朝廷里有规定,官员每任三年一期,在一个地方最多连任三期。要是他在这儿有七八年了,那估计就这一两年,甚至开春之后的任何时候,他都有可能会被随时调任离开。”
赵成材想起来了,“怪不得他那么着急的想处理掉这条胡同,恐怕果真如你所言,他是真的要离开了。”
晏博文狡黠的一笑,“官员每每在离任之前,再做些什么事,只要无伤大雅。有些平常不大好办的事,反而顺理成章的好办了。所以在他走之前,只要咱们的礼送的能够打动他,就可以求到他办为我们办一些自己着急想办的事。”
“你这话是何意?”
晏博文侃侃而谈,“咱们在这里一无靠山二无背景,那个薛子安仅凭你我之力,想要对付他肯定是以卵击石。老板娘您刚想着要打着官府的名义来修建新胡同虽然也是个好办法,但日后呢?等房子盖起来了,他要是又找人来捣乱怎么办?象那些亡命之徒,杀人放火估计没有他们不敢干的。要是闹得没人敢来买或是租这儿的房子,咱们就是建得再好。那也是白搭。唯今之计,就是想法子,把官府和咱们绑在一起,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才能保证日后太平。”
他最后道出自己的想法,“我这主意就是请求娄大人用官府的名义在这条胡同上置办套院子去!这样,才是真正长治久安之计。”
“你说的我也想过。若是可以把我们这条胡同挂上半个官字号,我情愿白送他一套院子都可以!但是,”章清亭微一蹙眉,“官府可不许做生意,他有什么名目买铺子呢?”
“就是啊!”赵成材也觉得这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就是官员家眷,也不许出来住的。他们过不上多久总不是要走的,咱们这房子就是白送给他们,他们也用不上。用个人名义都不好买,怎么还可能用官府的名义买?”
晏博文笑得胸有成竹,“官府是不许做生意,可你们难道忘了,官府可还有在当地资助开办县学、善堂这些公共机构的职责,这些产业却不在衙门里,是要到外面来置办的。”
赵成材一听更是摇头,“县学善堂这些本地早有设立,怎么可能又再新设?而且那个又得费官库银两,恐怕娄大人不会愿意。”
他没说出口的话是,要有多的钱,他自己带走多好,干嘛傻乎乎的充公?
晏博文却是明白其中深意,“赵大哥你这就不知了,每一任官府为了账面漂亮,离任之时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笔钱财,而下一任接手之后,在他离任之时,为示清白,也会把这笔账再略添一点转下去。这是官场旧例,除非真要用到公事上,否则没人会动这笔钱财。所以娄大人未必不肯。就算县学善堂都有开设,但可没规定说一个地方只许开一个县学或是善堂的。只要有心,想做这种善事总是能找到借口的。”
赵成材听得哑口无言,这人还当真是熟知官场内幕,他的家世,绝对不凡。
章清亭接过话来,“再说了,只要娄知县他愿意帮这个忙了,便是把原来的撤掉,重新再设新的又有何妨?”
晏博文点头,“正是如此!所以咱们这礼一定得重到让他心动!”
见他二人相视一笑,赵成材瞧着难免有些不愉,可谁叫自己涉世未深,不懂这些官场上的门道呢?看来以后要学的还真不止是一点东西。
方德海听明白了,起身对章清亭道,“那你这银两定是不够的,我手上好歹也还有二百多两,现就回去取了,让阿礼赶紧送来,咱们凑一凑,一次给他送个重礼。这治重病得下猛料,咱们要求人办事,也得送份大礼。免得一回不成,又得闹二回,反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没有诚意了。”
章清亭开匣点了点银子,一咬牙,“老爷子您有多少尽管送来!咱们干脆凑个五百送去!阿礼,你觉得够了么?”
晏博文点头,那这份礼就很象个样子了。
方德海赶紧赶忙的带着孙女和他一起回家取银子了。
章清亭数着剩下的银钱叹气,“只是往后这日子恐怕就真得省俭着过了。”
赵成材道,“这却无妨,我每月还有一两银子工钱呢!好歹一家子的嚼用是够了的。”
张小蝶听了这话,忙把早上刚收的新银锞子拿出来,“大姐,这还有银子呢!你先拿去用吧!”
“这怎么行?”章清亭不肯收,“这是给你们的新年礼,哪有送出来还收回来的理儿?”
“咳!你这不给我们么?我们已经收过了,就是意思到了。”张小蝶一定要给她,“现在不是还给你,是先拿出来用,嗯,这个词儿我会说,叫同舟共济来着!再说你挣的钱总不都是给我们大伙一起用的,那我们的也该是你的。要是不够啊,我这儿还有你给我的银项链呢!”
章清亭听得心里舒坦,这小蝶还当真是懂事了!
赵成材也道,“现在娘子你这儿有急用,当然就先用了,以后有了,再分给大伙儿就是。”
张小蝶出去收罗了一圈,把爹娘兄弟手上的银子,包括张金宝那十两工钱全都拿了回来,这零零碎碎的就快二十两了。
赵成材笑道,“这下子,一年的花销也是够的!”
张发财他们原本都在外头闲着,没进来打扰他们谈正经事。此刻听说要钱急用,还扯着嗓子问够不够,要是不够就把棉衣棉被当几套出去。
那个当然不用!可章清亭听得心里却很是温暖。这一家子总算开始齐心协力了,想来将来定是会越来越好的。
时间不长,晏博文也送了银子过来,可除了几个大锭,其余一大堆零零碎碎的散银子可没法送礼,须得倾成几个大锭才是。可这大过年的,上哪儿找人干活呢?
赵成材沉默了一会儿,“我去找福生帮帮忙吧!”
时间不长,人回来了,交出五大锭银子。难得的是,每个银子并不是打成平常的元宝造型,而是按着那些花式小银锞子打成了梅花、海棠、牡丹等各色花锭。银光放亮,手工细致,就算不用,摆在桌上,也极是漂亮。
章清亭看得赞叹不已,“这田福生倒当真好手艺!”
和赵成材对望一眼,二人眼中俱感可惜。
赵成材叹了一声,“福生还问我,玉兰过得好不好?我真是不敢答他!”
“初二不是媳妇要回门么?明儿你还是回去吧!见见玉兰,其实我也挺想她的,要能请她到这儿来坐坐就好了。”
“其实我也是这意思!”赵成材叹了口气,“明儿我是不会回去的,让银宝替我跑一趟传个话,要是他们回来了,就请来咱们这里坐坐,我想孙俊良应该会肯的。恐怕呀,他在娘那里一盏茶的工夫都坐不住!”
想着晏博文之前的话,章清亭特意将糕点换成了年糕,取其步步高升之意。眼见天色黄昏,想来拜年的客人都回去了,赵成材才送了过去。
娄知县迎来送往的累了一天,本来都准备吃饭了,忽见赵成材这个点来,有几分不悦,面上仍是客套的留他吃饭,赵成材当然没这么没眼力劲儿,只拜了个年,就告辞回来。
见他只提了份年糕来,娄知县本觉他有些小气,但也不甚在意。谁料小厮等人一走,倒特意把这份礼物呈了上来,“老爷,这个里头似乎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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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一零八)被鄙视了
(一零八)被鄙视了
娄知县掂一掂赵成材送来的礼。就觉得沉甸甸的份量不对。再打开一瞧,着实吓了一跳!
出手如此阔气,就是那些大家乡绅也未必有这份豪气。稍加琢磨,他心下便是雪亮。
绝味斋秘方泄漏,一夜倒闭之事,已是扎兰堡街知巷闻之事。虽说泄露秘方的是自家兄弟,但却也是薛子安哄骗在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薛子安在故意找碴!
那赵成材此时送这么重的礼,是求他去主持公道还是另有所图?
若是让他去跟薛子安对着干,那娄知县可恕不奉陪。
强龙不压地头蛇,薛家在此地经营多年,盘根错节,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有法子收拾的。再说他都快离任了,这最后关头,也只想平平顺顺的交接出去,不想也更不会冒这个险。他想了一想,命人把这份礼原样收了起来,打算过几天问问详情再说。
大年初二。
别说章清亭一早就惦记着赵玉兰今儿要回门,就连赵王氏这么病病歪歪的也记挂着此事。
怕孙俊良象上回一样嫌弃自家饭菜,还特意让赵成栋和他爹去外头买一桌酒席回来款待娇客。
这两天,赵成栋出去串门子。总感觉街坊邻居看他的眼光变得异样起来。
就是拜年问好,人家的眼神里也明显的透着一股敷衍的神情。要是有几个人一起,还对着他指指点点,见他一靠近,又忙忙的假意散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嘻嘻哈哈打着招呼,若是问他们,就随便找个理由推搪过去,这反而就越发的显得其中有鬼了。
赵成栋就纳闷了,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自己脸上没长花,也没得罪人啊?
再仔细一留神,就发现不止一个人对他流露出这种表情,那是为什么呢?可问又不好问,跟个小虫子在心里头钻似的,弄得人难受之极。
就象今儿和他爹出来买酒席也是,他们找的就是附近的一家小馆子,从前玉兰还在这里帮过厨,学过艺的。坐在厅里等着的时候,就见有两个小伙计在他背后窃窃私语,好象在说他些什么。就连那大师傅,也没有平日的热情,一句闲话也不多说,接了生意也不吭声,径直进去炒菜了。
等菜都炒齐,收了钱再拿了食盒给他们装好。转身却对着小伙计吩咐了一句,“你们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地扫扫?没瞧见都脏了吗?”
赵老实为人木讷,听不出所以然来,但